段简璧觉得?,他一定是看透她的心思了,在笑她耍小心思。
    她垂着眼睛,不说话,但抿起的唇角还是泄了几分愠恼出来。
    贺长霆笑容未收,看着她道:“掌醴署若选定醴泉坊,你不怕人说,晋王妃和掌醴署上下勾结,官署为讨好你,以公谋私?”
    段简璧语塞,他的话自是有道理的。
    “阿璧,官署有官署的职责,决断者也有决断者的职责,决定由?你来做,这是规矩,不能无故推诿于?官署。”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段简璧却还是从中听出几分严肃的训导来。
    确是她做的不妥。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
    “那,不如现在做下决定?”贺长霆说。今日下朝时,掌醴署的官员向?他提过此事,应是有意提醒王妃尽早做下决定,他们也好开展后续事宜。
    她第?一次处理这种事,又心思纯净,畏惧人言,迟疑多日没?有决断,他该早些来推她一把。
    段简璧点点头,想了片刻,说:“那不如,让武陵春和醴泉坊一同承办?”
    贺长霆微微一愣,显是没?料到她会做这个?决定。
    他看看名?录,两家酒坊确实不相上下,但醴泉坊给出的价格稍微低一些。
    “为何?”贺长霆问。
    “明面上的,你都看到了,醴泉坊本来是占绝对?优势的,但毕竟是第?一次承办这么?大的生意,恐怕经验不足,所?以我想,让武陵春一起,各司其?职,各取所?长。”
    贺长霆看了她很久,她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做了一个?怎样周全?的决定,武陵春背后是段贵妃,几乎自大梁开国就包揽了所?有宴饮用酒,不是没?有出过差错,只因段贵妃的缘故都未上达天听。他本想,若醴泉坊拿下这桩生意,还需好生协助,以免出了差错授人以柄,如今阿璧做此决定,让武陵春继续分担生意却不独大,他只须从旁监察,武陵春顾及自己的名?声,想来也不会故意动手脚。
    “便按你说的来。”贺长霆道。
    他虽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段简璧却从他目光中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还有事忙,王爷也去忙吧。”段简璧知晓他这种目光的后果,忙拿起毛笔在名?录上批批画画,装作忙碌的样子。
    贺长霆却夺下她的毛笔,“王妃定是累了,早些歇吧。”
    言毕,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跨出了门。
    段简璧处理家务的地方与寝房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自从玉泽院上次失火事后,走?廊两旁都有家奴家婢值守,贺长霆抱着妻子在怀,却也无所?避讳,就这般回了寝房。
    他不是第?一次这般做了,自从她接管府中事物?,借口忙碌故意拖延不愿回房歇息,奴婢们就经常见到如此情景了。
    寝房之中,帐幔之内,野火燎原一般。贺长霆总是有很多法子让她的推拒溃不成军,最后由?他攻城略地,也总是有很多手段让不那么?温热的躯体变得?香汗涔涔。
    事毕又到了后半夜,段简璧又困又累,眼睛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中察觉男人粗粝的手掌在她小腹摩挲打转。
    不知为何,每次事后,她都会肚子涨,需要揉一会儿才能入睡,她自己揉过几次后,男人似乎发现了这点,每次事后便会主动做这事,直到她入睡才停手。
    “明天,再?让张医官把把脉。”回京后,每隔七日,贺长霆就会请张医官来把脉,而?她的药也一直未停过。
    “我没?病,不想喝药了。”段简璧忽然说,因着刚刚行过那事,她声音微哑,也带着些慵懒。
    贺长霆看了看她,她闭着眼睛,脸上潮红未退,两缕染了汗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看上去很是可怜。
    又是被他欺负狠了。
    他也想收敛,但人在床榻之上的欲望不是那般容易控制的,更何况是面对?她。
    “明日叫张医官把药再?配的甜一些。”贺长霆拨开她头发,想亲她额头,见她故意转过头去避开了他。
    能避开的亲近,她总是会避开。
    贺长霆的目光似烛火遇风暗了一下。
    “便是为你自己,也须把身子养好,不可任性?。”
    男人在她身旁躺下,贴着她后颈说了这句话,而?后,段简璧便觉后颈微微一痛,又被男人轻咬了一口。
    便是方才她拒绝他的惩罚。
    段简璧往里挪身子,想离男人远一点,却被他按着不能动弹。
    “王妃,是想来第?三次么??”
    女郎被他按着往后贴了几分,便察觉他又起了欲望。
    她很累了,不想再?被折腾,便只能认命地被他拥着。
    ···
    端午日,逢菡萏初发,宴会设在曲江苑,这等节日盛宴,自少不了龙舟竞渡,成年皇子们各率二十亲随参赛,大多都还是狩猎大赛时的队伍,也有个?别年轻武官自成一队,与皇子们一争高下。
    梁帝见段辰并不参与晋王的龙舟队,而?是叫了一群军中新结交的儿郎自行组队,这些儿郎多是庶民出身,军阶也并不高,与其?他年轻武官队多是官阶相近者又不相同,想了想,半作玩笑地说道:“明函,朕瞧景袭那队少了一员猛将,你这个?大舅子,不过去帮帮他?”
    魏王队和濮王队都吸纳了许多王妃的娘家人,只有晋王队无一个?外戚,梁帝此话一出,其?他官员亦纷纷附和。
    段辰望晋王一眼,遥遥冲他一拱手,转头对?梁帝朗声道:“陛下,不是我当?大舅子的不尽责,是您给的头筹赏赐太诱人,黄金百两,够买下整个?曲江苑了,我要是入了晋王队,拼死拼活拔个?头筹,未必能分我十两黄金,而?今我这些兄弟都是说好的,赢了头筹,我独得?五十两,重金之下,臣也只能六亲不认了。”
    言语之间虽是重利薄情,偏他说的坦荡耿直,倒让人生不起反感来。
    梁帝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五十两黄金,景袭还是出得?起的,你去帮他,若得?头筹,那五十两黄金必给你。”
    段辰笑道:“还是算了吧,五十两给了我,其?他人不得?恨死我,私下里该要骂我没?什么?真本事,不过仗着自己妹妹得?宠大肆敛财,我还是更愿意凭自己本事,那黄金也收的心安理得?。”
    说罢,段辰便辞别梁帝,领着队中儿郎换衣服准备去了。
    梁帝面上仍旧带着和善的笑容,朝晋王那里瞥了一眼,见他虽还是沉静肃然模样,但隐约可见的厉色还是透露了他的不悦。
    “景袭,朕记得?你和明函自幼交好,怎么?如今成了这个?样子,看来你平常还是和明函走?动的少,不能叫他心甘情愿地帮你。”梁帝故作玩笑地说。
    话里的试探意味,贺长霆自然听的清清楚楚。虽然他和段辰平日确实不怎么?来往,不论官场还是私交都不紧密,但在外人看来,终究有姻亲在,不会疏远到哪里去,梁帝自然也会做此想法。
    贺长霆淡然一笑,露了几丝落寞出来:“今友重金,非故人重情,话不投机半句多。”
    梁帝认知里,晋王从不说谎,听他这么?说,再?想段辰回京后种种情况,便也未做深思,想来二人确实性?情不合。
    段简璧也因此话小心翼翼地看了晋王一眼,想着原来他面上不说,心里到底是不喜哥哥。
    贺长霆察觉妻子眼神,知她定是多想了,碍于?场合,不便解释,便也未说话,只是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忽觉她收紧了拳头,显是默默生了恼怒。
    “三哥。”是魏王夫妇迎面走?过来了。
    原来阿璧在气这个?。
    贺长霆也没?想到,今日的端午宴,魏王妃竟还能参加。
    “三哥,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和嫂嫂赔罪。”
    说着话,魏王已经近前,段瑛娥随在他身后,亲自托着酒案,到晋王夫妇跟前,竟直接跪下了。
    她依旧是华服锦裳,满头珠翠,双手各戴四只护甲,托着酒案高举过额,低着头道:“不敢求三哥和嫂嫂谅解,只恳请给我一个?赔罪的机会。”
    贺长霆仍旧坐在席位上,没?有起身,只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过段瑛娥。
    依段瑛娥的性?子,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其?中必有蹊跷。
    梁帝见百官命妇也都朝这里望着,不欲让人看天家笑话,见晋王夫妇久没?动静,出面说道:“魏王妃既有心赔罪,得?饶人处且饶人,景袭,那赔罪酒便快快喝了,别误了龙舟竞渡。”
    段贵妃也站起身,看向?晋王道:“说到底,是我教导无方,还是让我亲自给晋王敬一杯赔罪酒。”
    便要抬步朝晋王去,听梁帝闷声道:“你长他幼,他如何受得?你敬酒?”
    目光又投向?晋王,示意他快些结束这些事情。
    见晋王不接他目光,便又看向?段简璧:“晋王妃一向?体贴懂事,莫不是真要你们母妃给你们敬赔罪酒?”
    段简璧是没?胆子忤逆圣上的,闻言,便要站起,贺长霆按着她手,先她一步起身,对?魏王道:“你嫂嫂一直在吃药,喝不得?酒。”
    魏王道:“三哥喝也是一样的。”
    话音落,段瑛娥膝行向?前,将酒案托至贺长霆身前。
    待贺长霆把两盏都喝了下去,段瑛娥才站起身,她始终低着头,面上也无神情,段简璧却总觉得?她似乎在起身的时候唇角噙了笑。
    她在笑什么??
    “那酒可有异样?”待魏王夫妇离去,段简璧贴近贺长霆小声问。
    贺长霆面色温和下来,看着她说:“担心我?”
    段简璧点点头,低声说:“我觉得?不对?劲。”
    “不用担心。”他握了握她的手,“我去换衣服。”
    “我也去,三哥,咱们一起。”濮王说道。
    两个?男人并肩离去,不多会儿,濮王妃也站起身,有离席的意思,看向?段简璧:“嫂嫂,你不去帮帮三哥么??”
    说是换衣服,其?实就是脱掉外袍,哪里需要帮忙,但若什么?都不做,旁的男人看在眼里又要说妻子不贤不惠,不敬夫君。
    跑一趟,搏个?美名?,却也不吃亏。豆卢昙便从不做有损她名?声的事,不管王府内如何,在外,她总会给足濮王排面。
    段简璧本没?那么?多心思,只是受了邀约,觉得?不去不好,便一道去了。
    到贺长霆换衣的厢房外,赵七例行在外值守,段简璧正要问话,听见房里头有人在呕吐。
    段简璧要推门进去,被赵七拦下。
    “王妃娘娘,王爷说不能放任何人进去。”
    “我也不能么??”段简璧仰着脸,气势汹汹地,脱口就问出了这句话。
    赵七也不确定王妃娘娘到底能不能进,但想着自己该说的说了,王妃娘娘毕竟不是别人,便也不再?阻拦,放人进去了。
    段简璧推开门,见贺长霆早已赤了脊背,微微躬身而?立,面前放着一个?痰盂,概是听见她进来的声音,忙用手背擦拭嘴角。
    “你怎么?了?可要传医官?”段简璧朝男人走?去,他也迎面走?来,截下她往痰盂去的路,欲要牵她的手,想起方才自己催吐模样,便又停了动作,走?向?水盆去净手。
    “你到底怎么?样?”男人不答话,段简璧有些急了。
    贺长霆洗手漱口,端着满是酸臭酒味的痰盂放到门口,回来重新净手,才与段简璧说了句话。
    “果真担心我么?,我若是死了,元安不就有机会带你远走?高飞?你也不必再?担心我找元安的麻烦。”
    段简璧是真心诚意担心他的,可没?料到他张口就是这话。
    瞪着他气了会儿,段简璧道:“说的也是。”
    转身便走?,又被男人身手敏捷地从背后拥在怀中。
    他身躯一向?火热,一年四季都像个?扑不灭的火炉,有衣物?阻挡还好些,如今赤了膀子,更像一团热火,密密实实地把她圈围在内,要把她熔了进骨子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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