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情景他记得?很清楚,段瑛娥因为和他的婚约借酒浇愁,他到凉亭时,晋王也喝了酒,他们两人都是一身酒气。
    依晋王的性?情,绝不会无中生有,下药一事必不是空穴来风,那晚如果他没?有过去,如果一直都是晋王陪在段瑛娥左右,她的计策大概就得?逞了。
    依彼时段瑛娥的骄傲和胆大妄为,她没?什么?不敢的。
    “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我的么??”
    段瑛娥听魏王此问,心中又起了希望,跪在他面前赌咒发誓,一口咬定孩子就是他的。
    魏王没?再?追问,居高临下地深深看着她,忽然重重揉着她的后脑勺,迫得?她贴在了他双腿之间。
    他用力揉着她的后脑勺,发髻散乱下来也不停手。
    段瑛娥明白魏王的意思,主动掀起他的袍子钻了进去。
    “不要弄脏我的衣服。”魏王冷声命道,愈加用力揉着她的头发。
    “杀了晋王,我就原谅你。”
    段瑛娥想要说话,魏王却没?有给她机会,按着她头发不准她停下也不准她撤出。
    概因这种感觉过于?激烈,魏王并没?坚持很久,结束之后令段瑛娥为他擦拭干净便把人推开去。
    “表哥,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段瑛娥形容狼狈,唇周的妆也因方才漱口弄花了,想拉住魏王衣袖,见他嫌厌地往后躲,立即停了动作,不敢再?靠近。
    “杀了晋王也愿意?”魏王看着她问。
    段瑛娥重重点头:“我恨他入骨!”
    魏王没?再?说话,深深看她片刻,道:“等我消息。”
    ···
    晋王府,贺长霆独自坐在堂中,翻看着碧蕊的供状。
    “王爷,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查过了,王妃娘娘无碍。”女婢禀说。
    虽然段简璧同他说过许多次,不曾吃段瑛娥任何东西,不过是被她勒了几次脖子,身上并无伤口,贺长霆却还是谨慎小心地请来了医女、医官大动干戈地把人察看了一番。
    “殿下,我没?事。”段简璧也穿戴妥当?,来了堂中。
    贺长霆微颔首,面色严肃地对?她嘱咐:“以后不管是何原因,不要再?去见魏王妃。”
    段简璧本想自己解决这事,不料还是把晋王牵扯进来了,还差点连累他私杀命妇,心中自是有些愧疚,垂下头低声说:“我知错了。”
    见她如此,想到她素来有些胆小,贺长霆敛了厉色,握着她手把人拉近身旁。
    他端坐在高椅上,身形板正,膝盖不高不低,正好可供女郎坐下,便索性?按着她坐在自己腿上。
    家奴家婢都在,连赵七和几个?亲卫也在旁候着,段简璧实没?想到晋王会有此动作,眼睛扫了一眼周围,心里盼着没?人看见,忙要站起来。
    又被贺长霆按了回去。
    “坐好。”他说。
    段简璧更难为情了,怕引来更多目光,只好乖乖坐着,不敢再?动。
    贺长霆这才温声说:“魏王妃是将死之人,想拉个?人垫背,定会不择手段无所?顾忌,你不懂,他们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多的是,防不胜防。”
    段简璧点头说:“我知道了。”
    再?次尝试站起。
    又被男人按下。
    他看着她的脸,见她两颊之上生出羞赧的桃红之色,乌溜溜的眼睛低垂着,做贼心虚一般生怕家奴们看过来。
    贺长霆笑了笑,故意又贴近她几分,用更低更温和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还记挂着外祖的案子,其?实我长大之后查过这件案子,疑点很多,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外祖贪腐,但是,毕竟过去了太久,那件案子的案宗已经不见,涉事之人死的死,逃的逃,我纵使用了几年时间,却几乎一无所?获,旁人又怎可能知晓其?中隐秘?是以,往后再?有人用这案子引你做什么?,一定不可轻举妄动,定要与我商量,三思后行,可明白?”
    两人姿势本就亲密无双,他又是如此温声低语,不像在商量正事,倒像夫妻之间在说什么?甜言蜜语悄悄话。
    “明白了。”段简璧想快点结束这个?状态,匆匆答应一声,第?三次尝试起身离开。
    “别急,还有事情。”贺长霆再?次把人按下。
    “要不,回房说吧。”段简璧看看一众家奴,示意贺长霆如此举动不妥,有失他王爷的威严。
    贺长霆不应,拿过碧蕊的供状给她看,仍是面色温和地说:“我饶过这婢子一回,可没?料到她胆大包天,还敢与魏王妃合谋打你的主意,此次,断不能饶。”
    段简璧愣了下,问:“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她在王府伺候的日子不短,又是你的贴身侍婢,日后一旦造谣生事,妄议于?你,恐怕会让你百口莫辩,是以,她不能留。”
    他看着她,目光温和,却也有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她的父母兄弟都在段家,她没?有办法才这样做的,且就算她不来找我,段瑛娥也会找其?他人给我递消息,碧蕊她其?实,并无大错。”
    贺长霆耐心听着她的解释,等她说罢,才道:“那你觉得?,魏王妃为何偏偏找了她?”
    段简璧不说话。
    “因为在段家,她和你的主仆情分最长,最得?你信任,也算是最了解你的人,旁人或许也能成事,但定不如她好用,阿璧,这样的奴婢,如果对?你没?有忠诚,那就是他人的刀,留不得?。”
    段简璧摇头,握着贺长霆手臂央说:“就这一次,我以后再?不会信她了,饶她一命吧。”
    她很少求他,记忆中只有三次,第?一次是想去贺姨母生辰,他没?答应,以致大错。第?二次是去孟津渡,第?三次便是这回。
    “阿璧。”贺长霆想告诉她不要为这种人求情,碧蕊如果有心悔改,顾念他之前的宽宥,此次就不会再?做这事。
    但他若不答应,怕她以后遇事又要自作主张,不肯再?来求他相助。
    “好,我派人将她送回段家。”贺长霆温和地笑了笑。
    段简璧松了口气,道过恩谢,说:“我的账本还没?梳理完,要继续去看了,王爷您也忙吧。”
    说完,怕男人再?按着她坐回去,忙对?家奴吩咐:“去叫管家来,我有些事要问他。”
    幸而?贺长霆这回没?再?不准她走?。
    待女郎离去,贺长霆看着那供状思索片刻,叫来赵七吩咐道:“把碧蕊送回段家,告诉段家管事,幸亏有此忠奴给本王递消息,王妃才能无恙。”
    赵七疑惑:“王爷,她何时给您递消息?”
    明明是管家叫人递的消息,说是王妃娘娘跟着段家来人去了永宁寺,王爷才赶过去的。
    “不必多问,只管如此说。”贺长霆道。
    人他送回段家,至于?生死,便看段家人是否信她的清白了。
    这事处理完,府中安稳了许多日,段简璧主持府中事务越来越得?心应手,贺长霆虽还是经常早出晚归,但每隔几日便会抽出一天的空闲,带她去外散心游憩,或者到姨母的酒坊里亲自酿酒。所?有事情仿似都在向?好而?生。
    很快到了五月端午,圣上要举办宴飨群臣的宫宴。往常这种宫宴都是段贵妃和光禄寺主理,今年依旧是段贵妃主理,不同的是,段简璧和豆卢昙受命协理,而?段简璧所?负责的正好是宫宴用酒,巧的是,掌醴署送来的供酒商户录里有小林氏的酒坊。
    小林氏之前从未和段简璧提过此事,她也是看见名?录才知晓姨母竟然做起了宫里的生意。
    从掌醴署提供的信息看,姨母的酒坊实力不输其?他几家,给出的价格也很中肯,完全?有能耐承办此次采买。
    但段简璧却犯了难,迟迟没?有做下决定。
    这夜,她又在看名?录时,贺长霆过来了。
    “遇到难事了?”
    他在女郎身旁坐下,瞥了眼她手中的名?录,并非掌醴署交上来的原初版,像是她自己新制作的。
    待要细看,被女郎阖上了。
    她大概还是怕他笑话她的字写?的丑。
    “殿下,有事么??”段简璧问。
    往常这个?时候他都是在书房处理公务,事情不比她少,一般不会过来。
    “来看看你。”贺长霆温声说,目光再?次落到已经被她阖上的名?录,主动问起:“这是你做的?”
    “嗯。”段简璧应了声,拿起名?录想要放到别处。
    “给我看看。”他按住她的手臂不准她把东西转移。
    她还是不放手,贺长霆抢了过去。
    打开名?录,五家商户的信息一目了然,被她分门别类地放在表格中,更易于?比较,她自己还添加了一些掌醴署没?有提供的信息,看得?出,挑选酒坊这件事,她下了很大功夫。
    她懂酒,因着姨母的缘故,对?几个?与姨母酒坊实力相当?者也很了解,从中挑选一个?酒坊并非难事。
    贺长霆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从这些信息看来,选择醴泉坊也没?什么?不可。”
    醴泉坊便是姨母的酒坊。
    段简璧摇头,“这样不好。”
    人都有私心,她也不例外,她很想把这桩生意给姨母,她甚至很多次说服自己,姨母没?有找过她,没?有找过晋王,一切结果都是公平公正的,她问心无愧。
    可她也清楚知道,她选择醴泉坊,是带有私心的。
    把生意给别人,她又替姨母不甘,明明醴泉坊不比别人差。
    “怕人说你以公谋私?”贺长霆一语道破。
    段简璧垂着头,不说话。
    她确实畏惧人言,但更畏惧的,是欠晋王的人情。
    她果真把生意给醴泉坊,不管朝中还是坊间,一定会有些闲话,难免会累及晋王,晋王当?下对?她情浓,自不会说什么?,可有朝一日夫妻反目,今日的恩惠便都是来日的债。
    “这些信息中,你漏了一条。”贺长霆看着名?录表忽然说。
    “漏了什么??”段简璧自认是下足功夫的,听他话,赶忙接过名?录来看。
    “这家武陵春,东家是段贵妃的表弟。”贺长霆又说了其?他三家酒坊的背景,皆是与王公贵胄沾亲带故者。
    这些关系,段简璧虽然有所?耳闻,但也仅限于?道听途说,并不像贺长霆知道的如此清楚明白。
    “这几家酒坊自前朝起就给宫中供酒,若都怕人说以公谋私,生意岂不是不能做了?”
    他试图打开她的心结。
    但段简璧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总觉得?自己在徇私。
    “不如,还是让掌醴署做决定吧。”为难来为难去,做了那么?多工作,她最后只能想到这么?个?办法。
    反正让掌醴署公平决断,醴泉坊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贺长霆眉梢一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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