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算得上是一天最清闲的时候。忙碌一天瑞雪终于可以真正的停下来歇息。她拿出平日里做的活计,是件春衣,原本是为爹准备的,可是这些日子她总是没多大工夫,手上的活儿也慢,到现在还只做了一小半,看来这衣裳只能留着明年给爹穿了。
    也不知道爹到底如何。她今日问了前来宴请的商可胜,可是他也没有收到信,就连宋夫人的消息也好久没传了过来。
    瑞雪微微地叹了口气。赵二太太那里……这几日她过的忐忑不安,害怕哪一天又出现上回那样的事,昨晚做梦她就梦到,那些人真的抬来了尸体,就摆着大门口。万一真的要是再遇上,就没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赵二太太那里到底要怎么办?崔怀光前儿的意思很明显,要敲打赵二太太,要打掉她的仰仗,先不说有用没用,来得及么?说不定她们这边还没打掉赵二太太的仰仗,赵二太太已经把他们解决了。
    要不要,她先离开这?赵二太太只是跟着赵二老爷在南京任上,赵二老爷又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南京,她出去躲几年,等赵二太太不在这了,她再回来。
    对!就这样!她跟崔怀光说说。
    瑞雪立马将衣料放回小篮子里,稍微收拾一下,就往外面走。才开了门,就瞧见做敲门动作的崔怀光:“崔掌柜,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
    崔怀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么。大姑娘,叨扰你了。有事找你商量。去我那边吧,商掌柜的也来了。”
    瑞雪点点头,反身将门带上同崔怀光一起过去。
    “有什么事?商掌柜的也来了。”瑞雪问道,商可胜这么晚还来这边一定是大事,可是怎么还叫自己过去,会不会是……“是爹寄信给我了?”
    崔怀光笑道:“想王师傅了?”
    瑞雪点点头。除了两年前的分离,她从未跟爹分开那么久,这次好像会分开的更久,她对爹的去向之类的是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宋夫人说要帮自己捎信,她觉得爹好像凭空消失了。
    崔怀光笑了笑。小姑娘头一次同王师傅分开那么久一定不习惯,时间长了,再忙些,就不会这样了。就像他,他比瑞雪并大不了多少,乐民楼因为不是宋家的产业,他才有这个机会年纪轻轻就出任掌柜的。他也是打小同父母姐弟分离,一开始他还会经常惦记着父母姐弟,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要做的事越来越多,能留出想亲人的时间越来越少,若不是逢年过节给家里捎信,他绝想不起来。
    “虽然没有王师傅的来信,不过我这却有夫人传过来的话。”
    “奶奶说什么?”
    “夫人来信给商掌柜的,里面顺带提了一句,说已经把你的信捎给了王师傅,叫我们放心。”
    “真的?”瑞雪开心直接抓住了崔怀光的胳膊,请他多说一些,“还有呢,还有呢?奶奶还说了什么?爹在京城哪里?太爷爷的身子可好了?”
    崔怀光被瑞雪抓住胳膊摇了摇,他觉得面上有些烧,还好是黑天,看得并不是多清楚:“大姑娘,你慢着点。我的胳膊。夫人只说这么一句话,我上哪告诉你。不信,你待会儿去商掌柜的那看信好了。”
    瑞雪有些失望,只有一句话,既然遇见爹了把信也给了,为何爹不回信给自己,难道说太爷爷的身子真的不好,爹不好回信向它说明。
    失望归失望,瑞雪还是知道道理的。宋夫人给商掌柜的信她是不能看的,能这样提上一句她就已经很感激了。至少她现在有爹的消息了。
    这样的话——
    “崔掌柜的,我想去京城见爹,你是否可以请船队顺路带我去京城?”瑞雪向崔怀光请求道,看着崔怀光微微一怔,她以为崔怀光是担心她一个女孩子家受不了路上的艰辛,忙道,“我不会给船上的人添麻烦的,我发誓,我每天都会老实的待在船舱里的,真的一点麻烦都不会添的。”
    “瑞雪。”崔怀光看着瑞雪,沉吟道,“你为什么想去京城?你方才说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
    虽然外面很暗,看不清崔怀光的样子,但是他的目光还是让瑞雪有些不自在。瑞雪低下头:“崔掌柜的,那天的事虽然是冲着咱们乐民楼来的,可是我知道,其实赵二太太是想对付我。我走了就没事了。”
    “你是想逃避?”崔怀光微微叹了口气,这姑娘怎么一出事就想着如何躲避,而不是勇于面对,“瑞雪,你知不知道,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再说你能逃避一辈子么?以后赵二太太出现在哪里,你就离开哪里?”
    瑞雪把玩着衣带,她喃喃地道:“我不会逃一辈子的。赵二太太不会一辈子都留在南京的,等她跟赵二老爷去了别的任上,我就回来。”
    崔怀光摇摇头,她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你今天跑了,明日还跑,什么时候是个头?你有没有想过,没有赵二太太,还有赵三太太会有许二太太这样的人呢?”
    瑞雪连口否认道:“不会的,我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那种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的。”赵二太太那样,全是因为赵希厚跟她的关系,到了别的地方,也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啊。
    “你能保证么?”
    瑞雪点点头。她保证,绝对的保证。
    崔怀光有些无言的摇摇头,看来他该换个法子:“瑞雪,以前有人来咱们酒楼踢馆的时候,你有想过把店搬到别的地方么?等别人不踢馆了,再把店搬回来?或者是说就不开店,等别人不说了,再开店做生意?”
    “不……”瑞雪一张口就知道崔怀光的意思,可是…….“可是这根本就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
    瑞雪拼命地解释道:“一个是爹的手艺好,不怕别人踢馆。这跟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看都是一样。”崔怀光否决了瑞雪的理由,“别人来踢馆的时候,王师傅怎么就知道,对方的手艺不如他?每一次无论来的是什么人,王师傅都很爽快的接下了,他有没有像你一样,想着我走开,我离开南京去别的地方就不用同人比试了?”
    “没有。”
    “瑞雪。在我学徒的时候,有一位陈先生曾经问过我们一个问题。你听听啊。一个人在茫茫草原遇见一头饥饿的狼,他是跑还是面对?你怎么选?”
    “当然是跑。”
    “错!”
    “错?为什么?”
    “问的好。狼本来就处于饥饿,你就是它的猎物,是它得以存活的食物,它会因为你的跑而放弃吃你么?不会。所以你只有面对这匹狼,同它搏斗,你才有生的希望。”
    “那如果死了……”
    “你不拼还不是死?拼了,说不定你可以杀了这只狼,你活下来,它成为你的食物。”
    瑞雪没有做声。
    “我跟着老爷跟夫人的时候短,对他们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可我听商掌柜的说,老爷的生意一开始也没那么大,在做生意的一开始遇到很多的难事,有人故意同他做对,害得他丢了扬州盐业上的生意,甚至连在扬州做生意的地盘都没有了。可是,你知道,咱们木字号的总柜在哪里么?不在京城也不在南京,而是在扬州。爷硬是在扬州又找回自己原先的地盘。”
    对于宋老爷的事,瑞雪是头一次听说。以前她只知道宋老爷的生意做的大,势力也大,在官场上都能说的上话;可是她从未听说过宋老爷在发迹之前的事。
    崔怀光顿了顿,继续道:“你觉得夫人厉害对么?”
    瑞雪点点头。宋夫人是她见过最厉害的人,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旁人说出自己的感受。她觉得就是男人,就像是漕运总督大人,赵二老爷那样的大官站在宋夫人面前,宋夫人依旧闪闪发光。她的气质足以让这些个大人们低头臣服。
    “夫人也不顺。我听说一开始有人同夫人做对,那时候夫人还不是夫人,跟你差不多大,好像比你还小点。可她没有因为怕那个人就不在那个人跟前。最后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
    最后,最后还能怎么样。宋夫人一定比过了那个人,要不她今天也不会出现这里了。
    “所以,不要怕困难。遇到事情,要想着解决。”
    “我可以么?”瑞雪对赵二太太实在没那么大的把握。
    崔怀光笑了:“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一个人的力量单薄,但是几个人和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要学会借用别人的力量。”
    瑞雪点点头。
    好像变的不大一样了。崔怀光微微地松了口气。说大道理他真的不擅长,如果是陈先生的话,一定会比自己说的更好,更浅显易懂。他真是怀念当初学习的时候。
    商可胜并没有在屋里等,而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同坐的还有冯御厨、周庆安等几位大师傅,看着崔怀光同瑞雪来了,示意他们都坐:“叫几位师傅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过些日子有个宴席,还要请各位师傅出力。”
    冯万福依旧是目不斜视,张宝明同毛二互相瞧了一眼,再次看向了商可胜。
    商可胜微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每年的船菜。只是今年的要大些,所以去的人要多些,咱们乐民楼是五位师傅。也不是全做菜,只是对菜做出个评价。咱们乐民楼几位师傅是个中好手,所以,想同各位商量商量。”
    周庆安他们原先做过船菜,只是没想到,今年却换了个花样,不但要做菜,还要评菜。不禁对今年的做法多了几分期待。
    冯万福透出来南京对船菜半点不知,在张宝明的讲解下,他才知道,其实船菜不过是这里的特色,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厨子手艺考究。
    “大姑娘,叫你来,是因为漕运总督大人特地点了鱼圆汤,你那天也跟着去好了。”
    *
    船菜:明清苏州、扬州奉行的一种宴席,也叫船宴。顾名思义就是在船上做菜,在船上吃菜。船菜索取之物大多为河鲜,现打现吃,味道最是鲜美。有兴趣的大家可以去看看清人笔记《桐桥倚棹录》这里介绍了苏州船宴的情景。(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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