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待在月华阁抚琴,不知为何心情异常烦躁,曲子弹得激动又杂乱最后我耐不住心里的不安,最后一挑便将琴絃给挑断了!我皱了皱眉怕是什么事会发生,孟聿……还在打仗啊。
    驀地,我听到了那杂乱的脚步声最后……有人这么喊着,「啊——有刺客!有刺客!啊──」
    我倏地一下站起,不疑有他几乎飞身出去赶紧前去寻找桃夭,王府上下最危险的就是桃夭!桃夭这孩子听话又讨喜,我已经将她看做我的半个孩子,如今若是发生什么事我是最不乐意见的,然而我沿路却不见刺客踪影倒是有一堆家僕的尸体,这时我寻来到孟聿的书房,在门外便看见里头的桃夭颓然倒泊血中,令人怵目惊心着实不忍,我赶紧衝上前去掐住桃夭的穴,止住汩汩而流的血。
    我瞥见桃夭身旁有着一把上头鲜血淋淋的长剑,不带任何追究,我抱起桃夭那小小的身躯就要离开,忽地!一回首便有一道银光迎面而来,习武之人总有习惯,遇到危险时总是会拿起自己最近的武器阻挡对方攻击,剎那!银光与红光交错在空中闪着相击而迸出的火花,最后我才定睛仔细一瞧便望见了站在书房外脸色苍白错愕的孟聿和满是惊恐的士兵们,他望着举着沾满鲜血长剑的我又气又恼,这时我才了悟过来而我和孟聿俩却相对无语。
    「王爷!刚刚有群刺客入侵啊!王妃姐姐定是和他们一伙的!」叶桃被我击了出去恰好落入孟聿的怀中,而孟聿却将她推开直往我这走来,他那双眼有着狠狠的伤痛,我便将桃夭抱起递到他怀里,他看到桃夭伤得如此重对我又是一眼痛恨,我叹了口气,「先治好夭儿再说,我保证我不会逃也不会躲,随你处置。」
    这么恰好,我挥剑,他回来,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局。
    晚秋,窗外有着被精心改良过的桃花在纷飞,桃花嫣红的模样似女子羞红的面容,又恰似一张张血泪模样,心绪乱得如一张蜘蛛网,纠结缠人。
    这是叶桃和傅景淳设得一场陷阱,我却傻乎乎地栽了进去。
    此时我这才知道桃夭根本不是孟聿的孩子而是他的亲妹妹,是为躲避世仇才让桃夭唤他作爹爹以保她安全,却没想到他千防万防却防不过一名女子,为爱疯狂的女子,叶桃伤了桃夭、偷窃军情再嫁祸给我。
    所谓关心则乱就是我这般吧!桃夭的伤伤在眼睛,极有可能失明,桃夭这孩子口口声声唤我娘,着实让我很窝心,无意地我抚了抚腹部,桃夭是不是在替这未出世的孩子来唤我一声娘呢?可现在我比较希望她醒来之后唤我为嫂嫂,可那不可能了吧……说来也真对不住孩子,竟让他跟着我这般吃苦,我这般身分也不可能再有安寧之日,何等重罪?是通敌卖国、祸国殃民的罪囚啊。
    孟聿将我囚禁在月华阁中,我答应过他不逃也不躲,所以这段时间我安分守己的待在月华阁里,囚禁至今他只来过一次,那次他是来废我一身修为的,我引以为傲也是我爹亲疼爱我的证明全在一夕间灰飞烟灭,我的武功被孟聿给废了,他说,「那时本不该留下你的武功,日后果真成了后患。」
    孟聿会愤怒是不置可否的,他这般对我已是很仁慈了,他可是对待有罪之人向来冷酷无情的聿王,我已经算幸运命大的了,我淡然地接受一切,我只是很不甘,为什么他信叶桃不信我?但我又凭什么要他信我?
    那日他对我说:照顾好夭儿也照顾好自己。
    呵,可我没照顾好桃夭,我辜负了他的信任,他不信我也是应该的。
    ***
    虽说叶桃她恨我至深入骨,但这绝非她一人所能主导的,她喜欢孟聿不会有假,可她为何要听令于我舅舅偷窃余国军情?舅舅到底是用什么来逼迫叶桃的?
    我的舅舅──傅景淳算计了我,他和我并无血亲关係,舅舅是外公从外头带回宫中抚养的,外公见舅舅有治世之才便将王位传给了他,却没想到舅舅他是因后宫争斗而流落在外的余国皇子,为了復仇余国便处心积虑想尽各种办法攻陷余国,想败当朝余国国君便也是他的父王,于是他从我下手让我做了那根将火引燃至轰烈的灯芯。
    这时叶桃命人从月华阁搜出一本本战略、治国之书,那本是我希望未来天下能不再纷乱不再流血所准备的,却没想到成了呈堂证供来令人发指我的行为。
    外头都在传我这个聿王妃果真是祸国殃民的女子,讨了聿王欢心得了他的信任便带人遣去聿王书房想窃余国军事情报给傅国,却不料被聿王的千金给见着,一慌一恼之下伤了聿王的千金,聿王勃然大怒将聿王妃囚禁地牢里,不见天日不知日月,去了她的妃位,终身贬为下等婢奴。
    有人说可惜可惜,一国公主倒也沦落于此,还不是帝王皇宫的悲惨人物。
    也有人说,是怜生公主在傅国另结世子情谊,准备替那个世子铸个伟业出来替他谋得好声望以及职位,才使美人计来勾引咱们聿王。
    诸多绘声绘影,无奇不有,不过那也是人家道听涂说来的,毫不真切没有真实可言。
    「孟聿……孟聿……我该怎么办?」好冷,好冷,明明是自己日夜所待的月华阁,为何此刻我会觉得异常寒冷?为何没有人可以依靠时会这么寒冷?父母离去的那夜是余国和傅国大婚的前一日,是我要出嫁的前一晚,他们双双离世,我却只能坐在铜镜前看着抹上胭脂的自己在瑟瑟发抖。
    ***
    此刻却传出傅国和余国要开战,想必余国军情机密已被叶桃给送去给我舅舅,舅舅决定御驾亲征,孟聿也带上了千万兵马上阵,本该是两国联姻要给天下子民一个太平,如今这场婚姻却是使得世间生灵涂炭。
    我白月华一生生来被爹亲、娘亲以及外公教导要做个仁民爱物的好郡主,明明我有能力去反抗这一切而我却因为想安逸生活不去淌这浑水,允他人利用我,使得天下百姓须同我一起陪葬,我……才是罪魁祸首,我必须去阻止一切,我从未替人民做过什么也从未替孟聿做过什么,如今事情至此,即便赔了这条命我也无怨。
    我着好衣裳想要离开月华阁,叶桃便进门便朝我走来,这时她已经拿下用易容而成的人皮露出她原本的艷美模样,我见着她一身嫣红束衣,长发用丝带高绑束起,丝带下还别着铃鐺,噹噹作响带点灵气,我知道这是她当暗卫的模样。
    「叶桃你这么做会害了孟聿!」我不懂叶桃是怎么爱孟聿的,我只知道我爱一个人就希望对方安平无恙的活着,为什么叶桃却是将孟聿往死里推?
    叶桃走近我嫣然一笑如泣血桃花艳绝,我有点愕然地望着她,她伸手轻抚上我的脸颊将脸靠近我的,在我耳边响起话语,语气轻柔撩人却句句逼人,「白月华……阿拓怎爱你这蠢女子呢?他有一身傲骨能成就功名、流垂千史,你却要他平凡过一辈子,你这是将他的不凡埋葬于这世俗,他展现不出他的才能就无法立足于乱世,你可知,你这么想是在害他?」
    我愣了愣,望着叶桃那汹涛骇浪的眼眸流光,知晓她说的一切,她要替孟聿立下战功,收復大国的战功,让天下都知他孟聿是如何伟大。
    但我不愿,孟聿争得不是名声,他要的是天下人的太平!我不懂为什么她一意将他往那颠峰推,那里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叶桃,乱世不一定要靠战争!战争战得不是天下而是天下人的血汗!你和舅舅这么做根本是把天下人当作草芥看待!孟聿也希望天下太平!」
    「白月华我无意听你那公主的高调论说,他人的死活我管不着!我的眼里只有阿拓,是那个风华绝代的阿拓而不是为了和你廝守的阿拓!白月华……一日不除你,你便坏了我的好事!」
    她一记手刀击来,被废武功的我根本闪躲不及便被她击晕了去。
    当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在一间朴实厢房里,里头的东西摆设不简陋也不华丽,房门唧的一声缓缓扇开,那许久未见的人依然笑如清风、行如御风,温文尔雅的模样是我一辈子忘不了的伤痛,是他这样笑着害死我的爹娘,他步伐缓轻慢稳健朝我走来,最后定定立在茶桌旁,伸手握上了桌上的瓷杯在手心里,「月华你可别来无恙?」
    「託舅舅的福至今都无恙的很。」我的舅舅——傅景淳向来是笑面虎,他的兇残冷血只隐匿在他的笑容之下,他挚爱我娘亲却因为我娘亲深爱我爹亲,相互纠结演变至他恨我们,不满我爹亲独自掌管兵权,不满外公没有将所有实权交给他,于是他要置我们于死地,既然得不到就只好毁了,毁得……一乾二净。
    「月华你一个女子可不该这么伶牙俐齿,你的夫君可不喜欢这样,而你也不该如此聪明知道孤所做的一切。」呵,他笑看着我而我对他嗤之一笑,几个月下来我查明了我爹娘死因真相以及他的身世,他怕我会坏了他的计画。
    「那么舅舅想要怎么处置月华呢?是要杀还是要剐?」
    「哦?孤没那么残忍捨得杀了自己的外甥女,孤只要你带兵上阵与孟聿决一死战,」他紧握的手一松,手里的瓷杯立刻坠落在地,匡的一声,碎得四分五裂、粉末尽散,他轻笑一声,低声轻唤,一抹嫣红身影出现于此,那眼眸嗜血红光,像急着将我啃食殆尽好好果腹一餐,「叶桃……月华就交给你了。」
    ***
    舅舅让我带兵上战场是因为孟聿提出两国各派一名将领决一死战,若是余国赢便可商议让战事不再继续,对于军情被洩漏一事也不再追究,若是傅国赢,两国继续战争直到对方倒下的那刻。
    我大可拒绝我舅舅,但我得为人民谋福利,这是我的责任,这样也好,是我去面对孟聿,我就不用怕他会受伤了,只是……我很怕被他杀死,我爱的人杀死了我,但如果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杀了我,我可以告诉自己他不是故意的,但若是知情了呢?我想,我的心会很痛很痛。
    一身战甲沉重得如此,千万兵马于我身后,眼前尘土滚滚捲起遮掩了我的视线,我勒马停下佇立在原地等风沙过境,望着这片濛濛沙尘,我却想起三个月来我和孟聿的相处,我不由自主地紧抓着韁绳,指甲都嵌进掌心的肉里才惊觉痛,回神过来,黄沙尘土过了,一切如飘緲云雾,而他也立在几哩处。
    「本王孟聿,敢问将军名讳?」他的语气硬冷不少,为什么我希望他知道我又希望他不知道我,一个女人的情爱就是顾忌就是矛盾,其实我很不想同他一战,我好想告诉他我们有了孩子,我好想好想和他一生安平的度过下半辈子,但是天不从人愿又或者是说乱世之中没有奢侈的愿望可求。
    「敝姓白。」我特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特别、特别的沉,如同我现在的心特别、特别的沉。
    他有些疑惑望着被头盔罩着的我,像是想要发现有什么异样,看样子他真不知是我,「白将军是白峰将军的亲戚?」
    「聿王无须多言,我俩尽快速战速决以除后患。」我不想他知道,我怕他知道后会更加厌恶我,我拉紧韁绳,手持长剑早已蓄势待发。
    「既然如此,那就顺了白将军的愿吧!」
    他驾马奔驰而来,我也衝了出去,两人正以雷电之速朝对方前进,两方兵马正待命抵万变,我的眼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终于……终于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鏘!我和他的兵器相抵抗衡,剑身躁动一旁空气发出嗡嗡的悲鸣声,他一招击来我向后一防,他的武功高强我可以不怕伤害到他而放手一搏,但我下不了手……所以我只守不攻,他或许察觉到我的想法,神色凝重冷峻,「看来白将军是瞧不起本王了!」
    接着他一掌劈来不是劈向我而是劈向我的马,马儿受了攻击与惊吓自然而然提起前脚,我立刻被马给甩了出去,我便轻功一使在空中翻了一圈落地后孟聿如疾风劲速而来,我飞快地执起剑抵挡他的攻击,他的攻势招招致命!他是想要我反击进攻?
    「本王倒是要看你有多大能耐!」糟糕!我这样反而激怒了孟聿!可我不想伤他啊!他铁了心要我反击,忽然我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突如其来的晕眩噁心令我失了平衡,唔!怎么这个时候害喜?
    眼看孟聿就要再次袭来,为了闪躲孟聿的攻击我一个踉蹌跌倒在地,他的剑便指向了我的面门,呵……这下什么也都别说了。
    「你这是做什么?」孟聿似乎觉得我突然跌倒被他压制胜过有些莫名,紧紧皱着眉头,剑尖依旧在我面前。
    「呵,如聿王所见,白某是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白某有一事请求,希望聿王仁心仁厚放过傅国人民。」我要存活的可能不多了,我想说出一切原委但我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我怕他发现是我,是他的妻——白月华。
    「你不怕死?」他的剑一分一毫也没离开过我的面门,被他用剑指着的煎熬很痛苦。
    「怕,但我的命比不过任何一个子民的命。」我是殃国祸民、通敌卖国的女子,着实没理由活在这世上。
    「可笑。」随后他一剑劈来,我闭上眼迎接死亡,他亲手赐给我的死亡,虽然我很怕被我爱的人杀死,但能死在他手里也未尝是件坏事。
    ***
    匡哴!没有任何疼痛,我疑惑地缓缓睁开眼来,风沙狂乱捲起我的发丝遮掩了视线,直到大风停止我才清楚见到孟聿那错愕的神情,原来他只是劈开我的头盔而已,他的神情渐渐转变,转变为愤怒难耐,「你……你这身修为哪来的!你是存了什么心!」
    「我……」我能存什么心?这一身修为也是叶桃渡给我的,那日她眼眸的红光是决绝伤悲,在她渡给我一身修为后她便死了,她以她的命换得我死在战场上而且是被孟聿给杀死的,她爱已入魔,她恨我恨到连自己都不顾,就这样和我玉石俱焚了。
    「难怪你只守不攻!白月华你既然知道自己是傅国人,但你也该清楚自己是本王的王妃!是半个余国人!你替傅国来和自己的夫君一战……白月华你到底在想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出嫁后就是要从夫,而我却和自己的夫君同一生死,我已经不能和我的夫君长相思守了,不能和孩子享天伦之乐,我能做得就只求天下太平了……
    远处我听见了军心涣散的声音,那些声音说我是一名女子却带兵上阵与自己的夫君一战,我是聿王妃却和余国人拚生死,我被认定偷窃军情是余国十恶不赦的恶人,我的名声狼藉不堪,我就只是个女子,渴望与自己夫君相守相爱,有儿孙满堂我就幸福了,但我是郡主、是公主、是聿王妃……是自己不可违逆的身分。
    「那是聿王妃吗?她不是被聿王给囚禁了?」
    「她可是偷窃军情啊!聿王若是放过她不就是对不住我们余国上下了?」
    远处的声音不只那些士兵还有更多更多……他们说我一个女子未经同意便带兵上战那是——死罪!
    更何况有可能是他俩夫妻合演了一齣戏想要欺瞒傅国人再来个一网打尽。
    我笑了笑,我到哪都是一身罪孽了……
    而我就趁着这时纷乱之际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剑朝孟聿攻去!孟聿猛然反应举起重剑要阻挡我而我在这时却打住收手,他的剑便落在我的咽喉处,就那么一丁点我就死了,好可惜。
    ***
    「孟聿……杀了傅景淳,只杀他一人。」我不大度也不仁慈,我恨这么一个人,希望他死了最好,我娘亲自知身中剧毒也知是谁所为却不去追究,我爹亲知是谁埋伏于他但他鞠躬尽瘁为了傅国,我知道傅景淳有多大能耐、有治理国家手段,但我容不得他以一己之私伤害眾人,我恨他引起这么多纷乱但我更恨自己!我允他利用我自己!为了能安逸过活我选择让他利用!
    孟聿惊讶地望着我,不相信我送上自己的颈子给他,他想收手我却不让他收,我的手紧抓着剑身,抓的用力连掌心都血流如柱,我提起十足音量对着沙场大喊,「偷窃军情确实是我白月华一个人所为!」
    我笑得有些猖狂有些凄凉,我抚着肚子直在心里喊着,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得让你陪我到九泉之下了,「就我一个人!」
    我白月华生为傅国人死为余国人,这是我的命运,我承担、我认,但若有来世我再也不要投生在帝王家,我寧可自己生为平民百姓的一个痴儿也不愿再轮入这无止尽的王宫纠纷中。
    我第一次觉得这样承担一件事不是什么多沉重的事,它倒让我轻松了不少,我对孟聿悲凉一笑便紧抓着他的剑用力一扯,作势要往自己脖子一抹!他毫无防备,剑随着我的力量拉了过来,整个人被我拉往身侧而我也挡在他身前,而那人也命人发动攻击……
    咻!一支箭嵌进我的身躯里。
    咻咻!又好几支箭再次射进我的身躯里,咻咻咻——万箭齐发,所有的箭全射向了我,我运了内力将令周遭的气场能够让如雷电疾速的箭支缓了速度,不会射穿我的身躯而伤到孟聿。
    孟聿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眼眸里全是震惊,这样就好,我双眼安然闭上,只觉得身躯无一处完好,那种椎心穿刺的疼痛感都逐渐消失,浓浓血腥味快速蔓延充斥我的鼻腔。
    霎那间,我脑海里只闪过那些好的,尤其是孟聿在桃花树下那明媚一笑,甚好,我在死之前还能看到孟聿在对我微笑,我别无所求,足已、足已……孟聿,我的夫君,我真的很喜欢你,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十里桃花林在秋末初冬本无花季,却有一股幽香从近处飘来,空无一物的桃花枝条中有枝桃枝上意外开出一朵桃花来,幽香芬芳,绽放嫣红,微微凄楚微微艳红,在霜雪里突兀地染了一身白,似月灼华。
    春风不迎人,桃花谁来画,十里一场梦,只得月灼华。
    ***
    这场战役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但三个月后傅国国君——傅景淳死于战场之上,傅国归顺余国,那一场战役也是余国聿王要求一对一对战,孟聿使了一计埋伏,他那时眼神恶狠暴戾,他对着傅景淳说:兵不厌诈!
    而那时傅景淳却笑着,丝毫不在意自己已于剑下,不在意自己离死三分。
    傅景淳就这么死于孟聿的手下,轻而易举就攻陷了整个傅国,余国壮大独佔秦夏一方,成为万国朝圣之国,能有此成就全靠聿王,孟聿名气非凡响亮,国人都相当爱戴,他怜悯天下苍生对于各国百姓一视同仁,但却在此时余国国君突然倒了下来,他成了个瘫人,王位空缺,群雄站起,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们争夺王位不分青红皂白,杀红了眼就是要将所有一切收括殆尽。
    余国宫墙内皇子们的斗争不断,聿王为了百姓辅佐了其中一为皇子为王,待到时机已成他袖手天下,余国新王登基之际聿王便宣布退出朝政归隐山林。
    又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时令,桃花如女子姣好嫣红面容,春风一劲纷飞了桃花瓣,桃花貌色微微、桃花香乱心醉,一抹萧瑟的身影佇立在十里桃花林之中,目光停留在某个地方像是在思忆什么。
    「哥哥……」身着一袭嫣红桃花色的女子身影娉婷而立,男子转身看向已届双十年华的女子,有点宠溺地对她笑着,「夭儿别担心我了,我很好……咳咳……」
    男子咳了咳几声,女子却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哥哥……待在这里受寒,您的身子受不了的啊!」
    「夭儿……我瞧见你嫂嫂在桃花树下舞剑,非常的美丽呢。」男子有些虚弱的一手撑着桃花树干,一手摀着嘴嚥下那椎心的乾咳。
    「哥哥……先回马车内吧!」女子相当担心,听御医说自己兄长染上肺病却好不了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心鬱问题,十五年了,自从嫂嫂过世之后兄长就一直鬱鬱寡欢,曾经叱吒风云的聿王也只不过是一介单纯痴心的男儿罢了。
    当年自己眼睛被伤了但经过医治也好多了,嫂嫂那时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情死去的呢?桃夭知道那时嫂嫂是被人诬陷的,但为什么嫂嫂不和兄长说明原因呢?兄长当时真的认为是嫂嫂做的吗?明明相爱的两人怎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是不是乱世中就没有圆满?
    「不了,夭儿你来扶我在这坐下,我要同你嫂嫂说说话。」孟聿望着桃花树下的那块墓碑,坐下的同时也伸手抚了上去,如同抚摸恋人那般轻柔。
    吾妻白月华之墓。
    没有任何名讳,不是郡主也不是公主甚至不是聿王妃,就只是单纯的一个身分,只是他孟聿之妻,别无其他。
    「华儿,地下很冷对不对?我想我很快就会去陪你了,」孟聿望着眼前的墓碑柔情似水,缓缓地转过身摸了摸桃夭的头,「夭儿你长大了,也有个人会疼你、护你了,我终于能去找你嫂嫂了……」
    「哥哥你说什么!」桃夭望着孟聿有些害怕,这些话如诀别般令人畏寒害怕,「别胡说了!哥哥你会没事的!」
    「你嫂嫂其实很怕孤单,我也……很想她。」孟聿移了身子,伸手环抱住那块墓碑,墓碑上的冰冷穿透了衣物到达他的身躯,他却紧抱着想要让身子去焐热它,「华儿,别怕……我在这,我从来没对你说过……我很爱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很爱你了,你一直以为的政治联姻其实是我去请求的,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到可以迎娶你的时候,但我却没有好好呵护你,我真不是个良人……华儿,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好好的、好好的爱你……咳咳!咳咳!我会把、把我最好的都给你……」
    春风一袭,桃花香迎满袖,世间静默的如万物初生之前,只有美好的等待,桃夭从未见过这么温柔的孟聿,用尽他一生的温柔去对待月华,孟聿揽着那块硬冷的墓碑如同拥着软香玉怀般的美人儿,闔上双眼侧耳聆听地底下低低的诉语,桃夭便很不争气落泪了,当她伸手想扶起孟聿时却发现孟聿……
    「哥哥……哥哥!」她用力地摇着、唤着他,但他却不动分毫,桃夭哭得更加大声,她扑在他的背上嚎啕大哭,「哥哥……哥哥……你怎么和嫂嫂都睡了,夭儿以后、以后被夫君欺负要找谁哭诉呢?」
    ***
    在这十里桃花林内有着说不尽的花芯苦涩,又有着春色最美好的模稜,十五年前的那年初春是一场贵族王公下的婚嫁,那年有位窈窕姣好的女子嫁给了意气风发的男子,两人结了连理却相爱不长,如今十五年后他们死同穴,共度黄泉路再相守。
    一劲强风袭来,桃叶在风中唦唦作响、桃枝窣窣打响,视线些微不清而如今又被泪水糊了双眼的桃夭隐隐约约见着了桃花林中有着幢幢的人影,桃花花神和花精们正欢锣喜鼓、欢天喜庆的祝贺,迟迟归来的春风也恰好赶上前来洒了桃花瓣恭贺这对新人,他俩相视而笑,道不尽的情愫都化作唇间上的蜜让人轻轻抿着,不紧不松、不甜不腻,恰好与嘴角融成一勾柔软微光弯月。
    新郎爱怜地将新娘的红头帕缓缓盖上,那样的一个小心翼翼不敢大意,他执起她的手紧紧裹住,只见新娘将身子轻轻地倚靠着新郎,这般动作像是许诺,两人便一同跪地,在眾人见证下拜了天地成了夫妻……这是一场最美满、最幸福朴实的曼美婚嫁。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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