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
    作者:张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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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
    他们是谁――最顶级的犯罪心理专家,带领一名身怀绝技的警察,和一位女记者,成立了“悬案清理小组”,破解中国数年来的重大凶杀悬案。他们面对的人――专门猎捕婴儿的女性杀手、肢解并猥亵尸体的性无能、连体人罪犯、癖、偷窥狂、红衣裂嘴女、同性恋虐杀案、异能绝术团、九胞侏儒、色彩恐惧症患者……最匪夷所思的凶杀案――双连环谋杀案、多头女婴杀人事件、人眼蜈蚣、自体繁殖工厂、嗜性狂人、泥沼丧尸、犹太孤灵……完全超乎想象的重口味犯罪小说,最颠倒人伦的犯罪实践,人类恶性的极致呈现。
    引子
    我们给本案的犯罪嫌疑人取了个外号叫“受害者”。如果把“受害者”称为中国最冷酷残忍的连环杀手,一点儿也不为过。
    ――但这并不是重点。
    连环杀手都有性格缺陷,他们就混迹在我们的身边,犹如把一个逼真的塑料苹果藏匿于水果篮中,让人无从分辨。不过,杀手身上通常都会散发出只有同类才能嗅出的特有的气场。
    本书所记载的故事正是以此作为立足点的。
    “受害者”在猎杀无辜者的同时,也在被更高级的杀手觊觎着。
    作为“受害者”,仅仅是这个生物链的最低层。他在7年的时间内一共杀害了8名女性,而且手段残忍到令人发指。
    “受害者”的猎物是高知女性,地点仅限于j市,犯罪标签是猥亵尸体和摄影记录谋杀过程。所以尽管离他最后一次作案时隔两年,人们在一个地处偏远的窨井里,发现了那些成堆的骸骨,以及牛皮纸袋里装着的相片,于是梳理出了他的犯罪脉络。
    在他说出自己奇怪的逻辑之前,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行凶之时进行摄影特写!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剖开那些尸体的皮肤!
    没有人知道他带走那些皮肤组织有何用途!
    自1996年起,他每年都会花上大量的时间来精心挑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完成杀戮。其间他曾消失了两年。2001年却又突然出现,作案4起。2002年,在又一个女性死于他的屠刀之后,他再一次销声匿迹。
    他就像一个幽灵,游荡在我们的身边,来去无影。
    更重要的是――
    没有人知道,他是否还会卷土重来!
    直到他遇上了另一个更为残酷的专门捕杀连环杀手的人。
    一切就变得失控了。
    犯罪现场报告
    1996年8月26日 被害人:23岁女性
    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26处。
    1997年7月27日 被害人:19岁女性
    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36处。
    1998年9月15日 被害人:24岁女性
    颈部被切开,全身赤裸,上身共有刀伤16处,双耳及头顶部有13x24的皮肉缺失。
    2001年1月19日 被害人:24岁女性
    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裤子被扒至膝盖处,颈部被刺割,上身共有刀伤8处,双乳及背部有30x24的皮肉缺失。
    2001年4月30日 被害人:22岁女性
    颈部被切开,上身有22处刀伤,下身赤裸,双乳、双手及阴部缺失。
    2001年7月30日 被害人:8岁女性
    下身赤裸,颈部系有皮带,阴部被撕裂并检出精子。
    2001年11月22日 被害人:28岁女性
    颈部等处有锐器伤3处,并遭强奸。
    2002年2月9日 被害人:25岁女性
    颈部被切开,上衣被推至双乳之上,下身赤裸,遭过强奸。
    2008年年末,我从网监支队调入a部门,在“悬案清理”工作组担当网上接洽。该组的性质介于职能和科研之间,之所以那么奇怪,就不得不提起一个人:周炳国。
    周炳国,60多岁,某大学犯罪学教授,学物理出身。七十年代开始在刑警大队做勘察工作。当时本市出了个连环杀手,专挑下雨的星期五凌晨作案。周炳国出现场出得多,最后给出的建议是:连环杀手30岁左右,男性,单身,身高一米六八左右,体格健壮,国字脸,发际线靠后,作案时喜欢穿灰色的夹克衫,抽白沙牌香烟……
    刑警队听了很惊奇,现场也就一堆螺丝钉,周炳国就能把凶手猜得那么透彻?赶忙问他的依据是什么,周炳国冒出来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来:“靠感觉。”
    警察晕。
    当然靠感觉也没错,下意识的警觉本来就是警察的职业天赋,见多识广,整天神经紧绷,多少有点儿过人的第六感。但你要说,“我感觉是他”,“我感觉他在说谎”,“我感觉这其中有问题”这些都能让人信服;可周炳国的“感觉”,类似于“我感觉你老婆屁股上有个火疖子”,除非他见过,否则这就不是破案,而是算命。
    在刑警队里,那些搞勘察的,类似于现在老百姓眼里做it的,都是些屁股大,戴副眼镜,除了编程和篮球,什么都不懂,就算有个漂亮妞过去请教,他也能翻个白眼,来一句,“不要老是问这种stupid问题”,把你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
    所以,大伙儿就没把周炳国的“感觉”放在心上。
    没过几天案子破了,凶手被抓,在审讯的时候,有个警察突然想起来当初周炳国的“感觉”,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吓一跳,周炳国当时列出来20多条嫌疑人描述,居然有19条是符合的,这就有点儿神奇了。
    再去问周炳国,回答还是“靠感觉”,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当时是真不知道。
    成也“感觉”,败也“感觉”,往后数年,周炳国就一直被这个“感觉”困惑着,到了新世纪,他才算找到答案,说出来你都不信做――中国的中医哲学。
    周炳国的这套理论说起来比较复杂,但用句成语就能概括:相由心生。
    在2002年和2003年的时候,有个教授翻译了一本行为证据科学的专业书,我有幸读到,才知道这在国外已经发展了几十年,有专业的名字,叫“犯罪心理画像”。人家的理论基础是《行为心理学》,周炳国的理论基础是《黄帝内经》。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但殊途同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管黑猫白猫,能够抓着耗子,就是好猫。
    领导对周炳国的能力还是挺认可的。那时候国家刚从弯路上转回来,百废待兴,基本上稍微能有点儿成绩就算人才,要加以培养。于是乎,周炳国就转了行。一路顺风顺水,从硕士到博士,又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犯罪学博士,这还了得,实验、课题、研究成果,在全国都有名气。
    第一章 犯罪专家
    在中国,一旦被领导认可,做什么事儿都会方便些。于是,周炳国牵头搞了这个工作小组。一方面对近几十年发生的悬案作个梳理,广泛征求意见;另一方面,如果地方案件需要我们帮忙也义不容辞。
    j市位于西南地区,属于二级城市,并不大,从我所在的城市坐飞机约莫两个半小时,下飞机后需要再转一个小时左右的火车即可到达。
    小组成立后,恰逢j市所在省份集中展开刑事案件清扫行动,j市公安局在网上给我们传来了一份犯罪现场报告,这是一起多年未破的悬案。并郑重邀请周炳国及悬案清理小组成员参与案件侦破工作,希望我们能够提出一些犯罪心理分析。
    j市传来的连环杀人案的详情并没有完全公开,而是被安排在a部门官方网站的一个三级页面里。我们的工作方式,是有针对性地面向全国相关部门单位,发送网址和一封还算“体面”的求助信,以确保那些专家在空余时间都能看到案例,进而提供他们独到的见解。首批对象,各市级公安部门自不必说,还有大学相关院系、病毒研究所、医院、心理研究中心等,甚至包括诸如宗教协会之类的边缘部门。
    我们将连环杀人案的部分案情在j市官方网站公开之后没几天,我收到了一个叫“李舒然”的人的来信,他对此的看法引起了我的兴趣。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1970~1975年出生,控制欲强,时常有莫名其妙的幻想,对人体构造有一定了解,有一辆车。外界会认为这是个不缺乏上进心的年轻人。1996年之前是个处男,经济条件开始有所改善,1998年之后拥有一套独立的住房……
    从犯罪现场报告来看,最初的几起案例,嫌疑人对凶手的伤害,远远超过令受害者致死的程度,受害者身上都有超过15处以上的刀伤。即使到了后来,这种残忍的杀害手法有所减轻,但侮辱行为的痕迹依然明显。换句话说,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并不全是凶手的本意,更多的原因,是他在宣泄一种现在还无法准确描述的对女性的仇恨。
    李舒然对嫌疑人的描述,和j市公安局在几年前对外公布的几乎没什么区别。我想,就算他事先没有看到过这些公告,只要有一些犯罪心理学的基本常识,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这样的犯罪现场原本就含有羞辱女性的意思。再加上照片中刻意留有女性身体的特写,这说明凶手非常重视这些,而且很可能是性障碍者。
    以我所有的浅薄的犯罪心理学知识来分析,用性原动力来解释嫌疑人的行为是再合适不过了。嫌疑人不是在报复仇家,而是把所有的女性都当成自己的仇人,归根结底的原因正是嫌疑人的性无能,无法正常宣泄自己的性欲。嫌疑人初次性经历的失败,是导致他杀人的最重要的刺激源!
    全中国的性无能者数以千万计,但上升到这样无差别疯狂杀人的凶手还是比较少见的,势必还有其他的原因。我能够想到的,是有某个女性在他成长过程中扮演着极其重要的角色。这个女性可能是后母或者孤儿院的管理员之类对他有绝对权威的人,他遭受过她的殴打或虐待,在幼小的心灵中,女性就成为了恶魔的象征。随着青春期的到来,正常的生理需求又促使他对异性产生好感,他交了一个女朋友,在性经历失败之后,对方有意无意的嘲讽或埋怨,彻底激怒了他。他开始了疯狂的报复行为。
    从j市的“开化”程度看,以及第一起案例发生的年代,可以大致推断,那个地域和时间阶段的男女青年,第一次性行为发生在18~28岁的青年期。
    根据现场作案的老练程度,又可以排除18~20岁这个更为年轻的年龄段。
    因为凶手性无能,作案之前应该没有成功的性经验。2001年之后照片上出现了精液,说明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恢复了性功能。
    从作案的细节来看,凶手肢解虐杀妇女毫无惧意,所以应具备一定的医疗知识。将受害人受害过程拍照,故意摆放在尸体旁边,证明他有一定程度的臆想症,并且有强烈的控制欲。
    从照片上看,死者的遇害地点都在郊区,死后又被投掷到废弃的洞里,肯定得有一辆搬运尸体的车。从1998年起,他开始有了肢解尸体的行为,并且还把这些肢解的器官带回家,想必是个私密的地方,所以认为他是独居。
    至于为什么李舒然会认为凶手有上进心,我不知道。
    上述的分析,怎么说都是通的。我之所以说得头头是道,是因为已经有犯罪心理学家分析过了,加之我多少看过一些这类的书,总能摸到点儿门道,但如果警察仅按照这个来查,估计就“走”远了。还得按照常规的思路来走,加以辅助才是正确的办法。
    受害者共有8人,交叉对比是必须的。说是无差别杀人,但凶手选择对象肯定还是有规律的;可喜的是,照片上还提取到了一枚指纹。警方就此展开了大规模的调查,结果当然是这些所查范围之内,没有符合画像中的人,或者有证据显示不是凶手。
    除此之外,他1999年为什么消失了,两年之后,也就是2001年,集中爆发了4起案件。消失的两年究竟又有什么刺激到了他?2002年之后,又是什么促使他停止了屠杀?
    各方意见均不统一,有人认为他因为别的犯罪行为获捕,正在狱中;有人认为他生病了;还有人认为因为警察及时发现尸体,所以威吓住了罪犯。我却不这么认为,于是想起那个叫李舒然的人写的信。难道凶手真的是因为结婚生子而停止了杀戮?
    这会不会是个无聊的闲人开的恶俗玩笑?
    不过,没想到这个李舒然居然懂得用技术手段隐藏了自己的ip地址。我还没解开这其中的玄机,第二天,李舒然给我的邮箱里又发了封信,进一步对警方先期的侦查方向提出质疑。
    在案发期间,j市公安局曾向广大群众征集嫌疑人线索,让大伙儿着重注意曾经猥亵过妇女的露阴癖,或者躲在水房、浴室、厕所偷窥并携有刀具的男子,并因此捕获不少有过类似前科的人。但是很遗憾,并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迹。
    此次,李舒然的质疑更为强烈,并且有着详细的解释。
    露阴癖,几乎都是男性,是指向陌生女性裸露自己的性器官,从女性惊慌失措的表现中,获得性满足的一种变态行为。他们本身其实是弱者,很有可能患有性无能,无法完成正常的性生活――尽管这一点与此案的嫌疑人相似。但他们的区别在于,露阴癖并不具备坚毅、冷酷的性格特征。他们自卑懦弱,这和嫌疑人就有明显差异。他们仅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求,对女性并不仇恨,如果受害人反击,或者轻视露阴者的行为,反而会让露阴癖者无所适从,甚至落荒而逃。通俗点儿说,他们是一群“虚张声势”的变态者,不具备上升到冷血杀手的心理素质。
    偷窥癖倒是有这样的可能。但问题是,偷窥往往是一种强迫性的行为,这和因为好奇或者恶作剧的少年偶发性地偷看女浴室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上升成为“癖”的,是指他无法停止下来。偷窥癖大都是受色情书籍或者影像的不良影响,为寻求刺激,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按照通常的发展脉络,偷窥癖发展到一定程度,会出现不良性行为,比如嫖妓,甚至强奸。但必须注意的是,他们并不会杀人,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心理需求,即使杀人,也是因为诸如“生怕事态暴露”而导致的临时起意的杀人,肯定不会出现虐待受害者或者受害人尸体的行为。这明显是另一种人才应该有的行为特征,即所谓的性虐杀者。所以,你们先期的判断完全错了。
    以上是李舒然发给我的第二封信。照信中内容的措辞和逻辑分析,这次明显专业得多,还有可能是业内人士。
    我上报了这一特殊情况,并给我原来所在的网监支队的工程师打了电话,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两小时之后,那边传来了分析结果,李舒然的ip地址显示,他正是在此案发生的j市给我发的邮件。
    进一步定位仍在进行,网监支队的王工跟我说,如果李舒然不上线,就无法知道他的确切位置,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导他继续发邮件,王工他们将24小时监测着这个邮箱地址,一旦有发送情况,就有可能锁定他的确切位置。
    我再次打开了他发来的邮件,阅读之后,写了封措辞诚恳的信。希望他能够接着就此案的看法,向警方提供信息。
    张凡双,沈阳人,今年26岁。未婚,有个在法国留学的男朋友。2001年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绩考入师范大学法律系,4年之后升入本校传播学院读传播学硕士。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在《检察风云》报任记者、编辑。2008年,只身潜入某传销集团内部,搜集大量违法证据,为警方破获新世纪以来最大的传销案立下汗马功劳。“悬案清理”工作组成立之初,张凡双被《检察风云》的主编力荐,进入工作组,担当媒体联络的工作。
    吃过了午饭,张凡双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看星座运程。
    我让她暂时不要离开,替我值一会儿班,随即开车去了图书馆,寻找有关性虐杀的资料。我耐心地翻着厚得跟砖头一样的专业书,像个专门跑来看黄色情节的小男孩,躲在角落翻有关这方面的知识。
    书中说,性虐是指一种将暴力和性欲混合起来的变态心理,通过暴力让施暴者达到性高潮的一种手段,其中包括施虐和被虐。这种癖好就像生病,不及时治疗会愈演愈烈。
    我想,如果有这癖好还有兴趣杀人,还真是电影里所形容的那样“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其中的佐证,就包括一些国外性虐杀的案例。上面所描述的现场,也和这个案子有许多雷同之处,都是通过暴力虐待杀死女性,来满足自己的性欲。书上还说,这类人往往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行为,来满足他们作案后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幻想……
    看了一下午的书,我回到办公室之后,想了想,又给李舒然发过去一封邮件:“如果他是个性虐杀狂,你能够知道他在对那些女性虐时,心中在幻想什么吗?”
    不料翌日上午,李舒然发来的邮件却这样说:
    我只是提到性虐杀,但不代表着我认为嫌疑人就是性虐杀。他是个变态杀手,却不是这个类型的,起码在作案初期,如果让我来分类的话,我会把他定义成愤怒型罪犯,这和你们警方的判断,以及对其行为的预测会有天壤之别。他最初作案的动机,仅仅是因为他恨女人,而且是恨高知女性,和性没有关系。而且,我想奉劝你的是,想要了解变态者,不是靠看书,而是要真正走进他们的内心!
    突然的转折,让我有一种被耍的感觉。李舒然抛出“性虐杀”的概念,当我对此进一步了解之后,现在又告知我这并不是他的本意。这简直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我似乎都能看到他在电脑前不屑一顾的表情,好在这次,网监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经过技术处理锁定了李舒然的确切地址,但进一步调查又出现了问题,这只是j市的一个网吧。而且他在上网时不知用什么样的方式逃过了身份登记,还隐藏了ip地址。
    我定下心来开始琢磨李舒然的话。
    “想要了解变态者,不是靠看书,而是要真正走进他们的内心!”
    这句话似曾相识,其中的含义我还是能够明白的。李舒然不是在教我如何研究犯罪心理,而是提醒了我。我记得曾经遇到过一个资深的心理医生,也说过类似的话,任何心理障碍者,想要治疗他们,技术性手段都只是辅助,最根本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爱”!
    “爱”他,真正了解他的需求,知道他焦虑什么,为什么焦虑,了解他,理解他,才是抚慰他受伤心灵的唯一良方。
    本案的嫌疑人,从法律上讲是个罪人,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只是个病人,在作案之前如果接受恰当的心理疏导,是完全有可能避免惨案发生的。
    然而一切还是发生了,从第一起案子至今,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这十几年中,嫌疑人走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无人知晓。如果真像李舒然说的,他是结婚后才恢复了正常,那么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是否会因为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愧疚和恐惧呢?
    “仅仅是因为他恨女人!”我又想起了李舒然的话,但是不对,如果真是因为恨女人,为什么嫌疑人会结婚呢?
    我再次打开邮件,找到了李舒然在嫌疑人“仇恨女人”之前的限定词:“最初的动机!”
    没错!最初的动机。我一边吃着张凡双给我带来的早点,一边摸索着李舒然的逻辑思路。嫌疑人最初是仇恨女人的,到最后爱上一个女人,而这其中的心理转变,都是通过那几年的屠杀来完成的。
    我喝完最后一口豆汁儿,张凡双的笑脸出现在我桌前。她对这件案子持有厌恶态度。这是很正常的事儿,一个学法律和传播学的人,即使接触过一些刑事案例,也多是书面上的描述,这可能是她第一次直面凶手,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变态的凶手。没有一点儿“免疫”能力,确实很难一下子接受。好在案子还没有完全铺开,以她现在的工作范围,还没有深入案情中的必要。
    我在想自己琢磨出来的李舒然的推理逻辑,觉得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地方,“由爱生恨”的事倒是经常听说。可从痛恨所有的女人,通过屠杀,然后转变成爱上了一个女人,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我跟你说个事呗!”张凡双打断了我的思路。
    “什么?”我看着她眨巴着眼对我说话,意识到她买来早点,也许另有目的。
    “我认识个朋友,在《新报》做记者,专跑政法这一块儿,最近老是跟我抱怨说没什么素材――”她停了下来。
    “然后呢?”我问道。
    “然后、然后,他跑来问我,能不能有什么新闻给他!”张凡双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我有些为难。媒体接洽这一块儿本来就是由她负责,但工作组情况特殊,还是要为案子本身或者大局考虑,仅仅出于猎奇而对我们手上的案子进行报道,显然是不妥的。
    “你怎么看?”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觉得关系还是要联络着,没准以后也需要人家的帮助,况且他也未必就说马上有什么案子可以让他来报,只是说想先了解了解,能够掌握些资料,时机到了,他们也不想落在别的媒体的后面。”
    我觉得这事儿还算靠谱,但还是不能把话说满:“我得问问上面!”
    “不急,”张凡双也笑,“我知道这不是社会新闻,随便来个人想了解什么就能了解什么!”
    我也笑了:“《新报》?我怎么没听说有个《新报》?”
    “不是我们这儿的,”张凡双补充道,“它是j市的一份综合性日报。”
    因为我没有反对张凡双的请求,所以她显得特别殷勤,对案子的了解欲望也比前两天要积极,主动提出和我一起整理资料,反正她的工作还没有正式开展,我乐得这样。
    下午去了看守所。周炳国最近在基层搜集素材,正在对罪犯入狱初期的心理状况作一些普及性的研究。
    我在看守所会议室等着周教授。和狱警抽了两根烟,喝了一杯茶。约莫一小时,周教授走了出来。他依然神采奕奕,一头银发,个儿并不高,精瘦,由于注重锻炼和养生,所以容光焕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在沙发前坐了下来,放下手上的文件夹,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看了我一眼:“还是那个j市的案子?”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不急,您先歇会儿!”我给老头儿递过去一根烟,为他点上。
    “有时候你明知道有些兔崽子出去了之后,肯定会接着犯罪,但刑期一满,你他妈的还是得放了他!”周炳国在这个专业浸淫多年,在看守所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心悔过,而谁已经成了老油条。
    “二八定律在这儿一样适用,百分之二十的罪犯,涉及了百分之八十的犯罪。法院宣判的时候就应该把心理评估纳入判刑的考量中!”周炳国是龙勃罗梭天生犯罪人理论的忠实追随者,后者认为先天因素是导致普通人成为罪犯的主要原因。龙勃罗梭从种族和遗传的角度分析,得出结论,基因是“罪魁祸首”,也因此饱受诟病。
    “现在仅仅对累犯重判还不够,就应该从源头上堵住,如果天生就是个坏坯子,第一次犯罪就应该予以重判!”
    我知道他为什么如此义愤填膺,就在前不久,一个因抢劫、强奸的罪犯,在9年刑满释放之后不到3个月,就连着抢劫杀害了4名女性。
    我笑笑,顺着老头儿的意肯定了两句,当然也知道这只是知识分子过过嘴瘾而已。心理评估纳入判刑的考量,说说容易,但真要执行,还得考虑到方方面面。老头儿60多岁了,还是个理想主义者,这反而让人觉得他很可爱。
    “我是没几年可以活了,如果再让我年轻20岁,我就着手建立所有罪犯的心理档案――”他喝了一口茶,然后看看我,“你说!”
    我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把李舒然的事说了一遍。
    老头儿皱着眉头听:“你的意思是说,嫌疑人是通过屠杀,来完成从恨所有的女人到爱上一个女人的心理转变的?”
    “我是这样想的!”
    “有点儿意思,”周炳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但我觉得你说的那个李舒然,把嫌疑人归类为愤怒型杀手,不是一点儿依据没有的。判断性虐杀的根本原则就在于犯罪过程中有没有成功的性行为,因为性满足是他施虐的主要目的。我想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作出这样的结论。”
    周炳国又停了一会儿,说:“有点儿意思,”然后他突然抬起头,“我建议你先去一趟j市,了解一下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也会去一趟。”看得出来,老头儿对这个案子,或者说对李舒然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回到办公室,我订了两张机票,张凡双和我一起去,我准备着随身要携带的资料,上网把李舒然发给我的邮件下载到桌面上,想想还是给他发了封邮件,把要去的事跟他说了一下,并留下手机号,希望到达j市之后能够和他有一次面谈。
    一直到临出发,我都没有收到李舒然的回信。
    第二章 连环套
    飞机是第二天下午4点起飞的。j市没有机场,我们先到省城,然后转火车过去。如果没意外,9点前能够顺利到达。我中午就回到了家,洗澡换衣服。一点多钟出发。
    出门的时候,大拇指让合上的铁门挤了一下,下楼恰逢一辆拖车拖着辆车祸后的小面包车驶过。小面包车被撞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像被揉成一团的废纸。我穿过马路,在对面打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兆,总觉得这次j市之行不会一帆风顺。
    我这个人这方面的预感很准,2007年的时候我父亲病重,我在网上和同事解释请假的原因,把“私事”打成了“死尸”,结果一个星期之后父亲就去世了。这种预感很难说清楚,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提示,而且总是一语成谶。我不敢多想,心里却像有块儿没落下的石头。
    到了机场之后,张凡双背着一个随身携带的书包,没有行李箱。这和带着大包小包外出的女生截然不同。我笑着提醒她:“我们可不是去一天两天!”
    “没事,又不是去旅游!”张凡双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飞机上一路无话,到达省城,我开了手机,然后坐上机场到火车站的直通车。省城到j市很方便,机场的车直接开进车站,从专门为机场旅客准备的绿色通道进入站台,然后上车补票。不到一小时,我们就来到了j市,出了车站的大门,正准备打车去市公安局,电话响了起来。对方说是市局的老王,接着命令来接我们来了。
    “不是说好我们自己去的吗,用不着那么麻烦!”
    “来都来了,客随主便吧!”对方颇为诚恳地说。
    我们和老王在车站广场的中央遇上了。他戴着帽子,昏黄的路灯下面大部分脸被阴影遮住,但仍看得出他的笑。老王中等个儿,30多岁的样子,领着我们走到停车场。那是辆普桑警车,驾驶座和后座中间拦着一道铁栅栏,既能坐人,也能装犯人。
    “委屈了!”老王歉意地笑着说,“我们这小地方,公安局经费少。”
    “没事,”我摆摆手,“都不是外人。”
    老王热情地把我们的行李放在副驾驶座,然后开了后门,要我们坐进去。我说这怎么好意思,还真把你当司机了。
    “局长说了,尽一切条件把你们招待好!”
    我只得作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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