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将冷战送到县人民医院,这是县城最有权威的公办医院,将他交给眼科门诊的大夫,二话不说,就立马走人了。因为她极度厌恶这个冷战,尽管他刚才在街上帮自己解了围。可她却不领他的情,如果让她选择,她情愿选择被丈夫的姐姐暴力,也不想被冷战给解围。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她也没那个神通将时间给倒回去。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冷战是为了帮她才被伤到眼的,她无论出于人道,还是出于周围人的语论,都必须将冷战给送到医院去。
    可她在送冷战去医院的途中,一直怀疑是冷战故意装做受伤严重,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送他去医院的。他以为自己的丈夫真的去世了,想与自己扯上说不清的关系。
    卑鄙,恶心。
    送冷战去医院的途中,凤鸣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大声骂着“卑鄙,恶心”。
    凤鸣离开医院,直接去了哥嫂家。
    当时正是中午,哥嫂都在家。见凤鸣来了,都很吃惊。
    “你怎么回来了?”哥哥很生气的责问她。因为在电话中一再嘱咐她不要回来,不去参加贾玉轩的葬礼。
    若是以前还不知道她不是亲妹,他会更生气,说话会更不客气。自从知道了他不是亲妹之后,在言行和心情上都不由自主的有所顾及了。
    “哥,先不要生气,你现在赶紧想办法给咱伯打个电话,让咱伯来一趟,我有事与他说。”凤鸣很焦急的说。她还不知道眼前的哥哥不是亲哥,她在哥哥面前的言行和心情上,都和以前一样。
    哥哥还以为是因为她与丈夫家的纠纷,需要伯过来一趟,赶紧去学校传达室,试着给子首乡机关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因为是礼拜六,又是大中午,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到了下午三点多,他又拭着打过去,这次有人接电话了,接电话的正好是他高中同学。
    他高中同学是乡机关办公室主任,平时礼拜天也经常在单位。他让高中同学去林家村的家里让给自己伯捎个信,让他今天来县城一趟。
    林家村与子首村几里地的路程,骑自行车二十来分钟就到。
    林青山接到儿子让高中同学捎的信,二话不说,衣服都没换,直接奔县城来了。
    其实呢,林青山根本就不知道贾玉轩去世。
    凤鸣家里最早知道贾玉轩去世的是莹莹,她是凤鸣婆婆的下属,也是县社财务科的副科长。现在县社的人都知道,凤鸣婆婆再过两三年一退休,莹莹就是县社财务科的正科长了。
    那一天,凤鸣婆婆正在县社南楼的大会议室开供销系统主管会计的会议,统计科的孙科长突然匆匆忙忙的推门跑进来,直奔前台,附身正讲话的凤鸣婆婆,耳语了几句。凤鸣的婆婆立即变了脸色,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离开了。原来是丈夫让邻居来喊她,说儿子走了。邻居来到县社寻凤鸣的婆婆,正碰上统计科的孙科长。而今天的主管会计会议也有孙科长的讲话,他本来也在会议的前台坐着,只是他刚才下楼接了个电话,从传达室出来,正要去四楼会议室,正碰上了那邻居。
    那一天,凤鸣的婆婆离开之后,县社的人都炸锅了,说是吴科长的儿子去世了。吴科长就是凤鸣的婆婆。
    紧接着,莹莹又从娘家那里得知,贾玉轩家里人都把贾玉轩的死都归罪到凤鸣身上,恨凤鸣恨得咬牙切齿,只想撕吃了她,特别是贾玉轩的姐姐。
    凤鸣怎么着也是莹莹的小姑子,她赶紧回家给丈夫说了这件事情。
    当时,丈夫有个紧急的接待任务,抽不出身,便让莹莹给凤鸣打电话,不让她回来参加贾玉轩的葬礼。
    可凤鸣不听话,还是回来了。
    凤鸣的哥嫂还不知道凤鸣在街上碰到了贾玉轩的出殡队,被贾玉轩的姐姐给暴力了,更不知道冷战为了帮她被扎伤了一只眼,他们还以为凤鸣是从学校直接回他们这里了。
    哥嫂不知道,凤鸣也不想说,她只想等伯来了再说。伯没来之前,她闷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不说一句话。
    哥嫂问她吃过午饭没有,她摇摇头,给她做了饭,她也不吃,因为她不饿,从早上到现在,她水米没进,却没一点饿的感觉。
    五点左右的时候,凤鸣的伯的赶到了。
    林青山到了儿子家里,见凤鸣也在,还是一脸的心事,又见儿子儿媳的脸色也不开朗,他不知道贾玉轩去世的事情,还以为凤鸣在婆家受委屈了,心里是五味杂陈。别提多心疼凤鸣了,心疼她好不容易嫁了个称心如意的丈夫,嫁过去才半年左右,丈夫就因工而残疾了。人一残疾,坐在轮椅上,再大的能力也无有用武之地了,他突然从官位换到轮椅上,这落差如同从天上掉进深渊里,天天闷坐在家里,心情肯定糟糕透顶,他心情糟糕会不会拿凤鸣撒气?
    林青山进屋坐在凤鸣对面,立即从兜里摸出香烟和打为机,抽出一根正要点上,又觉得当着儿女的面吸烟不妥,立即把那根香烟扔在了面前的小方桌上。
    他可能一路上骑车赶路太急,身上出汗了,现在热气下去了,身上的汗湿开始冷却了。他抓起胸前的棉衣使劲折叠了一下,然后双手交叉紧抱住胸前,向前探身望着凤鸣。
    “凤鸣,怎么了?”林青山心疼的问。
    凤鸣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伯说。要说丈夫去世了,可她坚信他没有去世,要说他没有去世,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去世了。
    她在心稍做斟酌,便决定从丈夫怕她被拖累,怕她心里有怨言而提出离婚说起,这样循序渐进的讲丈夫为什么伪装去世,伯就明白了。
    “贾玉轩去世了。”凤翔不等凤鸣开口,先说了。
    林青山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仰头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僵住了。他有些承受不住这个噩耗,身体慢慢后仰,背过气去了。
    凤鸣和凤翔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推背,林青山这才缓过气来。
    “我苦命的儿呀。”林青山一醒过来,就痛苦哽咽不止的说。
    “玉轩没有去世。”凤鸣急得直跺脚。
    凤翔和莹莹都一脸的难以置信,急问凤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凤鸣搬了个小方凳,坐在伯的腿边,拉着伯的手,开始讲丈夫如何怕她受拖累,如何提出离婚,还很认真的说让她嫁给以前在供销学校教统计的梅老师的话,见她生气的骂他,接下来他便又如何让丁厂长打电话谎称去上海治病,不让她回家,只不过是为了伪装去世做准备罢了。然后她又分析说,丈夫做这一切的目标,大概是考验一下她罢了。
    经凤鸣这一说,伯和哥都释然了,脸上流淌着转悲为喜的欣慰。
    “不会吧。”莹莹疑虑深重的说,“那今天的葬礼,棺材和寿衣可都是真的,伪装去世也太破费了吧。”
    “那是嫂子你不了解玉轩他有多谋智。”凤鸣说,“我是他老婆,最知道他做事从来都是天衣无缝。如果没有寿衣,棺材和葬礼,谁也不会相信他去世。”
    “也是。”莹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也开始动摇了自己的疑虑,“他这个人从小都很有思想,做事向来让人无法捉摸,谁也驾驭不了他,都是他驾驭别人。他从来不说诳话,却运筹帷幄。”
    于是,全家人都相信了凤鸣,贾玉轩根本没有去世,刚才悲丧的气氛也瞬间变成了欣慰和愉悦。
    “你让伯来,就这事?”凤翔问。
    “嗯。”凤点头说,“在电话里,一句话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所以才让伯来,当面说个详细。”
    “那接下来你怎么办?玉轩的爸妈恐怕借这个事不让你回去了。”凤翔说。
    现在,凤鸣已经把她认为的丈夫根本没有去世的细节向伯和哥嫂说清楚了,她这才有心情说今天在街上碰到丈夫的葬礼然后被玉轩姐姐暴力,还有那个可恶的冷战为帮自己被扎伤眼睛的事情。
    本来悲丧的气氛已经被欣慰驱散了,凤鸣这一说,伯和哥又开始气愤不平起来,特别是林青山,他不仅气氛不平,还一脸的担心。
    “我说凤鸣,那个二货被扎伤眼睛,我们可是要负责为他看眼的。”林青山皱眉说。
    “我把他送人民医院了。”凤鸣不在乎的说。
    “那医药费呢?给人家了吗?”林青山问。
    “不管他,我恶心他,谁让他帮了,我才不稀罕他帮。”凤鸣一提冷战就恶心。
    “别不懂事,恶心归恶心,咱要占住理。”林青山说着,起身来到屋门口,望了望天色,说,“今天晚了,明天买些礼品,你和你嫂去医院一趟,把医药费给人家,再恶心也要向人家表示感谢,这是理。”
    林青山说罢,开始翻兜,翻遍所有的兜,翻出二百多块钱。
    “我来的急慌,身上带的钱不够,你先拿三百,兑够五百,回头我给你。”林青山说儿子。
    凤翔扭头进卧室了。
    凤鸣赶紧翻自己的包,也翻出一百多。
    “都把钱都装起来,身上不能没钱,不定有啥急有呢。”凤翔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五百块钱,递给了伯。
    林青山也不客气,接了儿子五百块钱给了凤鸣,嘱咐她:“明天你和你嫂去趟医院,先向医生打听一下那个二货还在不在医院,如果还在,那说明伤的不轻,赶紧买些礼品去病房看他,再恶心他也要表示感谢,给人家放那五百块钱。如果那货不在医院,回家去了,说明伤的不重,你和你嫂就赶紧回家来,我让你哥带些礼品直接去他家瞧看一下就行。”

章节目录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欲望社只为原作者一念十贝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一念十贝并收藏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