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不远处的街角,樱花色的流苏被微风拂过,轻轻摇晃。里面的女子探出头来,掀起一角的车帘,聚神凝望着远处坐在高高的擂台上的人,双眸里闪入一丝忧愤。
    “姜月公主,需要我去叫我哥过来吗?”公孙涵站在一旁,弯腰问道。
    轿中的女子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凝聚在远方的某一点上,柳眉微蹙,闭口不言。
    这便是
    “其实……公主大可不必担忧,哥哥只是生性放浪一些,平时爱看这些比武比斗的罢了。可是他对公主还是……”
    “你别说了。”姜月公主冷冷地打断他,忿忿不平道,“他爱看武斗,那平时我邀他来宫中陪我习剑,他为何三番五次推脱?难道次次都是有事缠身吗?”
    “这……”公孙涵不知如何接话。半晌过后,他胸中忽生出一股怒火来,转头望着坐在擂台上津津有味地观看比武的哥哥,脸色铁青。内心道:这个蠢哥哥,你是要气死公主了!爹要知道,非得打死你不可!
    沉思良久,他觉得在这里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又笑着对公主道:“我看这天气炎热,日头正足,这样等着他不知要等到何时……不如公主,我们先回去,到府上喝杯茶如何?”
    “不去!”
    公孙涵赶忙闭了口不说话了。
    “我倒要看看这一个民女的比武招亲,能把他迷成什么样子……难不成,他还想应招不可?”
    公孙涵吓了一跳,忙摆手道:“公主此话不可乱讲,我哥他……他即使再头脑糊涂,也不至于糊涂至此啊!那唐家小姐只不过是……”
    话未说完,姜月公主就冷笑了一声,语气无不讽刺地说:“小姐?”
    公孙涵知道又说错话了,便改口纠正道:“那唐……唐民女,只不过是一个富商的女儿罢了。无兄长姊妹,从小被爹娘宠溺惯了,蛮横无理,常常夜不归家,不知从哪里学来几招三脚猫功夫,便自以为武功无人能及了,因此才有今日比武招亲一事。实在是狂傲任性啊……”
    姜月公主听到此话,微移目光,将视线集中在了那个在擂台之上如龙如虎的女子,只见她身手敏捷,反应灵敏,一招一式皆非自己能掌控的。由于距离较远和身影变换过快的原因,她未能看清楚唐谷溪的脸庞。
    与她比试的那个男子是个彪形大汉,一上场便气势汹汹,丝毫不把唐谷溪放在眼里。可是,他越是不放在眼里,唐谷溪便就越想要发狠力给他点颜色看。几个回合下来,虽说还是平手,可那男子毕竟力气之上便赢了她,因此略占上风。
    姜月公主见此情景,正想要讥讽挖苦几句之时,却见那红衣女子发足武力,冲着对面的壮汉横飞过去,快到跟前时忽然反身一转,一脚踢在了壮汉的脖子侧面,直击得壮汉向后趔趄了几步。
    公孙涵也看得入神,不禁喃喃道:“这唐小姐还真有几分厉害啊……”
    刚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说错了话,不禁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嘴,一边低下头去看旁侧的姜月公主。庆幸的是,姜月公主似乎在想着什么,并未注意到自己的言语,他也因此稍稍放松了下来。
    擂台之上,唐员外看似一直安坐在那里,可是额头上时不时便淌下汗来,他想故作放松,可是不知不觉便又皱起眉来,神情凝重地看着台上时刻变化的形式。每到唐谷溪失利的时候,他的身子便前倾,手中的茶杯也紧攥起来,紧张无比地注视着。
    公孙容看得入神,觉得台上的情景简直精彩无比,任何一位上来的比试者以及唐小姐,都比平日府中那些爱弄武作秀、但却毫无实力的公子哥儿们强多了。他一直两眼放光地观着,直到方才换茶时无意间转过头来,才发现坐在另一旁的唐员外神色异常。
    他凝眉注视着唐员外,又扭头瞧了瞧台上的唐谷溪,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唐伯父?”他够着身子,轻轻叫道。
    唐员外毫无反应。
    “唐伯父。”他又叫了一声。
    这回,唐员外才回过神来,急忙扭过头看着他,道:“容公子可有什么事?”
    公孙容笑笑,道:“没事。只是觉得,这比武……是越来越精彩了。”
    “公子……此话怎讲?”唐员外惴惴不安地问。
    公孙容瞟了一眼台上,回过头来,微笑着道:“令媛实在令小生佩服,自从开场到现在,还未曾有一人战胜过她,不是主动退出就是拜倒在小姐的裙下,看来小姐的武功,真是名不虚传啊!”
    唐员外听罢,脸上并没有宽慰之色,只是苦笑了一下,道:“她武力高低,是深是浅,老夫比谁都清楚。虽说公子所言确实,但其中的缘由老夫还是看得清的……那些比武之人,哪个不是因为她唐家千金的身份,才有所收束和克制的?就像刚才那个,我看八个男子都难将其打倒,就凭小女区区一人,能将他轻松制服?还不是人家有意避让啊……”
    公孙容一时无言。唐员外长长地感叹一声,皱眉凝视着台上的女儿,又道:“不知何时上来一个勇猛之徒,不懂谦让的,那小女今日可真要……”
    “唐伯父,”公孙容忍不住问道,“既然您有意举行比武招亲,难道不是想今日嫁出女儿吗?如果真有人……我是说,真有您满意的人打败了小姐,岂不正合您心意?”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看这台子下面哪有什么‘满意之人’?各个五大三粗、举止庸俗不堪,更别说家里究竟是何情景了……纵使小女她能看得上,我又怎能放心将她送走?”
    公孙容沉思片刻,没有想到唐员外想得这么多,自己一时又宽慰不了,索性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继续观看了。
    正当街上的比武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聚贤客栈这里却是一片的冷清。
    林寻躺在地铺上,翘着二郎腿,手中翻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过多时,林落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袋用油纸包裹的东西。
    “给你!”她随手一扔,正巧砸在林寻的脸上。
    林寻并未生气,而是满心欢喜地拿了下来,把书一抛,腾地坐了起来。一边打开那包东西一边兴奋地对林落说:“就知道师姐最疼我!”
    林落笑了一声,并未答话,走到窗前把窗户挨个打开,屋内顷刻明亮了很多。
    林寻三下两下便把那包东西撕开了,原来,里面是油灿灿、香喷喷的绿豆糕。林寻两眼冒光,拿起一个便塞进了自己嘴里,口齿不清地说道:“师姐,你就不吃一个?”
    林落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双臂抱着,语气轻快地说:“师父说,习武之人饮食也要清淡,不然……对内功也是极其不好的……”
    林寻毫不在意:“那又怎样?该吃吃该喝喝,不吃东西……”他咽下去了一口,“……怎么有力气来练武?你呀,就是太听爹娘的话了。”
    “我不像你,从小有人宠着。师父师娘把我带回家养大,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们叫我做什么,我做什么便是,哪有不听的道理?”
    “这话你说的不对!”林寻放下绿豆糕,反驳道,“我虽是爹娘的亲生儿子,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爹和娘从小偏向你多得是,从来没有打过你骂过你,反而是我,三天两头挨打……”
    “那是你做错了事,自然要挨打。”林落笑道,继续看着窗外。
    “总之啊,爹娘对你比对我好得多……”说完,他又拿起绿豆糕啃起来。
    林落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过身来,凝神看着他,良久未开口。
    林寻被看得心里直发毛,再次将绿豆糕放下,底气不足地问:“我……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林落迟疑片刻,轻轻道,“对,你说的都对。可是,从我进入林家的第一天起,身上就有了责任……而你,寻儿,你不一样。你活的比我痛快多了,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被父母打被父母骂,也不愿做一个……”说到这里,她停了口。
    “可是,我身上也是有责任的啊。”
    “你身上的责任,只不过是被逼着接管林家的事务罢了,师父师娘之所以选择我而不是你,就是因为他们不想让你冒任何风险,希望你能守着林氏派别安稳度日。可现在,你不顾他们反对跟我跑出来,师父师娘伤心自不必说,关键是你若出了任何危险……”
    “姐!”林寻有些动气,直视着林落道,“你扪心自问,我跟着你出来后,究竟惹过多少事端?是,最初半年我承认,确实有我鲁莽不懂事的时候……可是现在呢,我也替你解决了不少麻烦吧?更何况,你毕竟是一个女子,万一要是……”
    “没有万一!”
    “你怎么知道没有万一?”林寻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脸上的神情变得很陌生,“姐,你从小就是这样,有苦也不说出来,万事万物都要逼着自己去做!是,爹娘对你的希冀期望是很大,可是你也不用凡事都这么逼自己吧?”
    “寻儿。”林落摇摇头,目光落寞,声音微沉,“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跟你解释清楚,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
    说完,她缓缓地坐在了床上,低下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姐,其实……”林寻知道自己刚才过于激动了,便用手搔了搔脑袋,嗫喏道,“其实我也不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撞开了。
    两人扭过头去,只见黄江一行人以及刘五冈全都趴在了地上,各个碰了个满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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