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派出的眼线有到沈三设伏的这一带探查,结果要么是毫无发现的无功而返,要么是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到最后也没发现伏兵的影子。
    可大批探子的失踪还是引起李荣的警觉,也让他更加坚定不能草率出兵。
    且说以郑适为首的平原军第九、第十营队,两个营队才两万人,算上战团的后勤队等非战斗人员充其量也就三万人,但向下水镇推进时,队伍拉得极长,而且每个人都不闲着,基本人手一面大旗,背后插面小旗,因为旗帜多,人和人之间的间距即使拉开也不显得松散。若在远处观察,平原军的整支队伍绣带飘扬,战旗如林,浩浩荡荡连绵出十数里,阵容大得惊人。
    这么一支队伍别说十万会让人相信,就算说十五万、二十万也会让人信服。
    郑适就率领着这么一支徒有其表的‘大军’抵达下水镇。
    距离下水镇还有五里远,郑适下令扎营,营盘坚不坚固他不管,但一定要大,如果看上去能容纳数十万人那就最好不过了。他一声令下,全军皆动,伐木的伐木,挖土的挖土,修建寨墙的修建寨墙,三万左右的白苗军有条不紊地搭建营寨。
    平原军训练有素,行动也快速,只两个时辰,营寨已初见规模。将士们按照郑适的要求,不求质量,只求面积,把营寨扎的占地十数里,向里面看,营房一排排,营帐一列列,密密麻麻,好不壮观。在大营各处的空地,白苗军还支起许多的草人,并套上白苗军盔甲,若在远处观望,很难辨出真伪。
    在扎营的同时,郑适率领着麾下的两位营队长和十余名偏将以及数千的白苗军,把平原军的抛石机、破城弩统统搬运出来,在下水镇城外两里的地方列好阵势。
    郑适坐在马上,举目向下水镇望瞭望,这座镇子和一小型的城邑相差不多,城墙也高,墙上站有密压压的青丘军,青丘族的旗帜插满城头。
    观望片刻,郑适冷笑一声,侧回头,轻描淡写地问左右道:“谁愿打头阵,前去讨敌骂阵?”
    他话音刚落,一位名叫高昌的偏将催马上前两步,拱手震声喝道:“郑帅,末将愿往!”
    郑适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淡然说道:“准!”
    得到他的首肯,高昌双脚一磕马镫子,大吼一声,催马冲出本阵,只眨眼工夫,他已到下水镇外百步之遥,这时候,城头上尖啸声,一根利箭飞射下来,正钉在战马前方的地面上。
    战马稀溜溜长嘶,前蹄高高抬起,在原地转了两转才停下来。高昌稳住战马,扬首看向城头,用手中的战刀一指,大声喊道:“我乃白苗族平原军偏将軍高昌!青丘小儿,哪一个出来送死?”
    此时青丘族的龙骧令胡献就在城头,白苗军的大营他看在眼中,白苗军摆在城外数以千计的攻城器械他也看得清楚,不用交战,只看白苗军的阵势他就心凉半截。见有白苗将过来挑战,他倒吸口凉气,急忙对左右说道:“没有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战!”
    不用他说,青丘军上下本来就没人打算出城迎战。现在听完他的命令,青丘军的将领们无不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胡献就是个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他手下的将领们又能好得到哪去?
    城外的高昌连喊三遍,下水镇无人应答,更无人应战,见状,高昌气势更盛,他单手提刀,策马在城前耀武扬威的来回盘旋,同时哈哈大笑道:“青丘小儿,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出来一战也是送死,我奉劝尔等一句,现在开城投降还有活路,若等到我军大举进攻之时,下水镇内将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哎呀!胡献在城头上又是咧嘴,又是擦冷汗,他颤巍巍地问道:“我们派往扬川、百临的人是否已把求救的书信送到?”
    “回禀将軍,早已送到。”
    “可是我们的援兵呢?现在白苗军已兵临城下,为何扬川、百临的援军还迟迟未到?”
    “这……”胡献手下的将领们也回答不出来了。
    “赶快再派人去求救,无论如何,也要把援军请来!”胡献急得抓耳挠腮,颤声说道:“白苗兵力众多,恐怕不止平原军一个战团,一旦等对方展开进攻,必定是围城而攻,到那时,我们想派人出城求援都出不去了!”
    说完话,见手下人还傻站在原地,胡献又急又气,连连跺脚,大喊道:“你们倒是去啊,还愣着干什么?”
    “啊?啊,是是是,将軍,末将这就再派人去求援。”
    下水镇的青丘军第二次派人骑快马去往扬川和百临,再向李荣和陆鸿鸣二人求救。他们派出的人刚刚从东西两侧离开下水镇,平原军也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平原军当然不会把兵力直接投入到攻城战中,毕竟他们的可战之兵才两万人,只要展开攻城立刻就得露馅,郑适命令己方的抛石机和破城弩全部开动,不必有所保留,要以连续不断的远程打击压制和试探对手。
    现在平原军虽然分出去了八万兵力和大部分的将领,但伏兵是用不上抛石机和破城弩这些大型武器的,全军的抛石机和破城弩基本都在他们这两万人手上,此时齐齐发动,声势何等的骇人。
    一时间,白苗军的阵营里机械转动、弹射之声不绝于耳,数以千计的石弹飞腾到空中,画出一道道弧线,向下水镇的城墙砸去,同样数以千计的弩箭划破长空,挂着刺耳的呼啸,无情刺透城墙的箭垛。
    只是顷刻之间,下水镇的城墙四处开花,轰隆声、城墙的破碎声、人们的惨叫声搀杂在一起,城头上血肉横飞,石块四溅,浓烟阵阵,变成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青丘地方军哪里见过这么凶猛的进攻,甚至连白苗军进攻人员的影子都没看到,自己已先被砸的晕头转向,苦不堪言。
    “将軍,白苗军的进攻太猛了,我们赶快下城墙吧!”地方军将领们护着胡献,连滚带爬的向城下跑去。
    胡献抱着脑袋,一边往城下跑一边大喊道:“继续派人请援兵……”他话音还未落,一颗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弹砸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两名正在往城下跑的青丘士卒被砸了个正着,二人连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当场砸成肉泥,四溅的血肉已喷到胡献的脸上和身上。
    他看得真切,也从骨子里生出寒意,两腿发软,险些没瘫到地上,他带着哭腔叫道:“再派人请援兵,都只要没看到援兵,我们就不停的派人……”
    胡献和将领们纷纷撤下城头,其他的青丘士卒也在城上呆不下去了,成群成片的往城下挤,人喊马嘶,下水镇的正面北城墙已乱成一锅粥。
    其实,如果下水镇内的青丘军能静下心来观察,不难发现白苗军的进攻是雷声大,雨点下,只是一味的使用抛石机和破城弩这些远程器械,而投入攻城的将士却迟迟没顶上来。
    不过现在胡献和他手下的地方军们哪还能注意到那些,已被平原军的大型器械砸的抱头鼠窜,如果不是青丘军的律法太严,这时候他们恐怕早已选择弃城逃跑了。
    白苗军的远程打击依然是一波接着一波,即便明知道青丘军早已跑进城内躲避,抛石机和破城弩已发挥不出杀伤力,但郑适没有任何要下令停止进攻的意思。
    与此同时,下水镇派出去求救的轻骑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看样子胡献是想把城内的轻骑全部派出去,大有不看到援军不罢休的架势。
    下水镇的告急像走马灯似的不停传到扬川和百临二城,由于还未彻底弄清楚白苗军的意图,李荣对于下水镇的求救不理不睬,置若罔闻,而另一边的陆鸿鸣可坐不住了。
    听下水镇传来的消息,白苗军有十多万人,而且攻势甚猛,下水镇也已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沦陷的可能。由此来看,这绝非白苗军的虚张声势,而是真打算和己族开战了。
    他的职阶虽然比胡献高得多,但下水镇的位置极为重要,他被殷方安排在百临,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协防下水镇,一旦下水镇有失,那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
    陆鸿鸣在确认白苗军是实攻而非佯攻后,终于决定出兵增援。他下令点兵,召集麾下将士,只留下两万人守百临,亲率八个营队八万余众直奔下水镇而去。
    百临的出兵第一时间被白苗军的眼线发现,而后又以最快的速度传到沈奇那里。
    此时,沈奇率领平原军四个营队正埋伏在百临和下水之间的密林里。
    这片山林靠近下水镇,官道在林中穿过,可以说下了官道就是树林。
    沈奇和平原军将士潜伏于丛林之中也不容易,现在已是盛夏时节,林中多蚊蝇、毒虫,叮咬的平原军众将士苦不堪言,加上天气闷热,还不能随意活动,人们埋伏在林中也是咬牙强挺着。
    等探子带回青丘军已出百临,正向下水镇方向进发的消息,无疑是给沈奇等白苗军打了一针强心剂,自己所受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青丘军还真来了。
    沈奇问探子道:“敌军有多少兵马?距离我处还有多远?”
    “回禀上将軍,敌军不到十万,距离此地还有三十余里,由于是轻装上阵,未带辎重,行军速度很快,恐怕用不上两个时辰就能抵达。”探子急声说道。
    “好!”沈奇点点头,说道:“再探再报!”
    “是!上将軍!”探子插手施礼,转身快步离开。
    沈奇振作精神,叫来四名营队和数名偏将,正色说道:“此战敌军数量虽众,但却是赶路而来,毫无防范,我军兵力虽寡,却是蓄势待发,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定能一击必胜!”
    众将围坐在沈奇的周围,纷纷点头,应道:“上将軍尽管下命令吧!我等必拼死一战,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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