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上楚天那副老干部做派的样,阿顾噫了两声:“你怎么和杨戬一样管那么宽。”
    杨戬也老管她什么话能不能说的。有一段时间阿顾不知怎么犯抽,不晓得从哪里接触了太先进的音乐艺术——非要学rap。说话不好好讲,非要哟来哟去,哟得杨戬头大。本来好不容易得空从人间爬上来看看这姑娘有没有把自己饿死,愣生生被阿顾给哟哟哟,放羊似的给哟回去了。
    真想打死她。
    楚天勉强将这句话理解成阿顾是在夸自己和二郎真君一样优秀,淡定道:“这的确不是好话嘛,在我家乡,这话可脏。”
    “你家乡?”阿顾眼睛一眨,啊了一声,想起这家伙的籍贯资料来,一巴掌拍在楚天背上,“都广之野!好地方啊!”
    不知怎么的,阿顾忽然来了兴致,捉着楚天细细具体问了他家的位置。楚天已经习惯这姑娘有一出来一出,麻溜地报出了自己的出生地,精确到了单元楼。他稍微大了一点儿的时候,就跟着同乡出去打工去了。近十年没有回家,连口音都变了。只在修炼之始回到家乡,也只是在山沟沟里躲起来,不见人。
    尽管哪怕如此,他对自己家的记忆依旧是十分清晰的。
    阿顾窜回树上,从木榻之下巴拉出一卷羊皮地图来。
    二人忍着扑面而来的灰尘,打开了这张堪比地毯的地图。然后阿顾撅着个屁股,毫无形象地趴在上头,念念有词地找着地方。
    这是一张古今对照的地图,记载了人间地形的变化。阿顾随意地用自己的神力做放大镜,每扫过一处,就能见到此处更为详细的信息。悬浮的金色文字在她手中频频闪现,楚天也不由被吸引住了。
    “你在找我的家吗?”
    他看到阿顾神力扫过的地方,细致得连细小的沟渠都显现了出来。哦豁,这地图挺精准啊,能定位得这么准确?
    阿顾没理他,在一个地方瞅上了三圈儿,才抬起脖子,用手指着定位到的地方念了一声:“起。”
    只见被她点着的地方晕出一道光圈,两个金色文字悬浮而出。至于写着什么,楚天看不懂,倒是阿顾的睫毛随之颤抖了一下。
    阿顾扫了楚天一眼,那语气特像是突然知道楚天捡了钱一样,“不错啊,住在好地方啊。”
    瞪着眼睛认了半天楚天也没瞧出个名堂,干脆直接发问:“我住那地方是哪儿啊?”
    “好地方的好地方,”阿顾拿指头弹了弹漂浮的文字,话音轻飘飘的,“都广之野,建木之中。”
    如果是别人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听到这八个字,一定已经站起来表示惊异了。可现实却是懵懂懂的楚天,他稍微理解了这八个字,发现自己并不明白阿顾到底说了个什么地方。
    “建木……是啥?”
    阿顾啧了两声,表示和文盲说话真费劲。楚天的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吐槽曰:“这种级别的冷僻知识谁会常备啊,我又不是研究这个的。我之前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你们这些怪力乱神都是封建迷信呢!”
    “噢,你现在也是封建迷信了,”阿顾怼回去,却也不忘指着地图上的光圈,开始小科普,“建木呢,说简单点儿就是天柱。在它的树冠根植庇护下,那地方美得不得了,清气灵气充足得要满出来。”
    “天柱遗址哦,”楚天双眼发亮,“原来我住的地方这么牛逼!”
    顿了一顿,他又问:“那这建木和龙脉有什么关系吗?”
    “哦哟,少年,你很敏锐嘛,”阿顾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道,“天柱算是龙脉的破土形态。毕竟是盘古的骨头,继承了主人的意志,哪怕是死后也记得要支撑住天和地。”
    楚天啊了一声,莫名觉得有点悲壮。
    “总觉得这样……好辛苦啊……”
    “都死了,谁晓得他是不是觉得辛苦,”阿顾一耸肩,不怎么走心地评价之。只能说不愧是先天神明,也只有她在说起盘古的时候,敢用这种特别随便的语气。
    “你这小子运气当真是好,先天条件得天独厚,比穷乡僻壤的地儿不知好上几倍。就这样的条件,能成仙确实不奇怪。”
    话虽如此,但楚天成仙的道路也是坎坷不已。如此辛苦,在阿顾嘴里已经是运气极好的那一种。可见这天梯倒了之后,想要攀登上界是多么艰难。这么严苛的选择标准放在前面,修仙的人也越来越少,难怪天界上下都急眼儿。
    得天独厚的楚天也是在叹气,这仙他成得是稀里糊涂。被强买强卖,还不能退货。没有退路,也只好被推搡着向前走了。
    对着天梯这种已经被淘汰的物品,他现在也没啥兴趣。倒都倒了,还能扶起来继续用不成?所以问了一句,也就丢在一边了。
    在阿顾的眼神授意下,楚天任劳任怨地开始收拾铺在地上的地图,顺便说:“你这几天忙,我也没问。那什么,我什么时候去地府报道啊?”
    “哦,这个啊……”
    还不等她说完,只见远处飞来三只青色的长尾鸟。楚天一眼就认出了这三兄弟,不就是当初领自己进城的那仨正太,西王母的青鸟童子嘛!
    三兄弟风格迥异,老二继续没表情,老三光变了身体不变头,在啄二哥身上的羽毛。而开口的惯例是老大。
    “娘娘说又有新的封仙了,派我们来帮你。”
    阿顾笑嘻嘻的,摸了摸三个正太的脑袋,“成成成,还是小西贴心,这几天麻烦你们哟。”
    三只鸟儿齐齐歪了歪头,“不麻烦。”
    说罢,展起长羽飞到老树的树杈上,排排蹲,蹲蹲好。
    楚天感慨地看着他们,心道:长得这么可爱,实际上的战斗力爆表啊!羡慕!
    “又有新人要上天了?”抱着地图,他转头问阿顾。
    阿顾耸耸肩膀,“是啊,而且这次新人挺多,小西就把他们提前派过来了。”
    “哦,那你还要送我去吗?不会很忙吗?”
    听了他天真的话,不靠谱的上神忽然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关心我吗?昂昂昂??”
    楚天已经在阿顾的嘲弄中变得很淡定了,一点儿不见以前的慌张,语气没啥起伏:“不,您多虑了。我只是担心上神你一个犯懒,就叫我自己走着去地府。”
    他顿了一顿,用十分有力的声音说:“这他妈也太惨了!”
    阿顾用十分坦荡与无所畏惧的表情表达了一下自己:你惨不惨关老娘屁事的简略意思。然后用自己右边的良心起誓:她表示自己一直是一位负责人的仙界公务员,不会置仙民群众的苦难于不顾——至少让人走着去地府这种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楚天表示丫右边压根儿就没有良心。
    ”好啦好啦,说了亲自送你下去,就亲自送!准时包邮!亲记得给好评哟,“阿顾戳了戳楚天的肩膀,小小地安抚了一下,“三天后,宜出门,宜嫁娶,姐姐我送你顺顺利利出门上路!”
    ·
    楚天哼哼唧唧地被阿顾赶回去了。临走前,还帮阿顾把地图给重新塞回了木榻之下。阿顾表示三天后就没有这样一个好用的免费劳力了,她很忧伤,需要一个人缓一缓。让楚天临走前,记得带上大门。
    他人一走,木屋中的气息就变了。
    阿顾摸了摸鼻子,敲响了老树的树干,“我上回整理的五百年成仙名录,你放哪儿了。”
    老树树干上出现一个光圈,扔出一卷卷轴,正是上回阿顾整理到一半,嫌烦又给丢回去的那一份。打开卷轴,阿顾上下粗粗看了一番,搓了搓下巴,自言自语道:“希望我记错了吧!”
    欲盖弥彰被塞回去的地图又重新被扯了出来,然后被主人毫不留情地塞进了老树树干。阿顾拍掉手里的灰,提着袖子也一脚踏了进去。
    引起的震动让老树树枝剧烈地摇了一摇,蹲在树枝上互相啄羽毛的三青鸟见怪不怪地踩了踩脚,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啄着自己好看的长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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