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在目光相交的这个瞬间,他们各自孤独地走过多少时间与空间。就好像,当你抬头赞美那星空的微光,其实,美丽的微光为了走进你的眼睛,在宇宙中孤独地流浪了十几万年。
    “宇宙每一刻都在吞噬着一些东西,同时又在创造着一些东西。时间是不断流动的,你这次踏进河,水流走了,你下次踏进河时,又流来的是新水。”
    “所以,事情一旦发生,就成为宇宙的一个切片。如果时光倒流,我们回到过去……”
    江韵的目光看向容栀,似乎意味深长,又似乎只是单纯地阐述:“那我们面对的,其实又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又一个宇宙的切片。”
    江韵说完了,对着容栀点了点头。
    容栀豁然开朗。
    她从前一直不愿意去改变历史,但“历史”这个词,本来也只是人类用有限的生命去认识无限的宇宙而发明出来的词语。
    既然自己有这个幸运,见证过混乱的时空乱流,跳出了人类寿命的桎梏;
    既然混乱流动的时间才是宇宙的真相。
    那么,她本就不该用“历史”去思考宇宙。
    她可以用自己有限的生命与行为,去无限地接近、靠近宇宙本身。
    ……
    散了会,容栀找陶蜜说话:“我的猫还好吗?”
    江韵转过头:“什么猫?”
    “一只美短起司,叫火锅。”容栀说。
    容栀养了一只黑白灰花纹的美短起司猫,叫火锅,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猫。
    陆泽宇笑着给容栀八卦:“江韵小时候养了一只猫,但是后来跑了。”
    陶蜜不理会陆泽宇的打岔:“火锅很健康啊,能吃能睡。”
    “等回去以后,我要给火锅安排一下例行体检。”容栀说。
    “命这么长的老猫确实不常见。”陶蜜感叹。
    这个话题就这样淡淡地过去了,江韵随随便便听过,没怎么放在心上。
    “对了。”陶蜜突然说,“我们来的时候,和你那个渣渣爹同一架飞机。”
    容栀微微露出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气,听江舟在旁边补了一句:“他现在连商务舱都坐不起了,居然也是坐经济舱过来的。”
    容栀淡淡地说:“他生意的资金链出了点问题……现在应该越来越严重了。”
    宁绪自从以容栀的婚事为代价接受了宋世任的注资后,行事便分外受到掣肘。
    宋世任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商人的意思是,和容栀的事情一日不成,他就日复一日地吊着宁绪的胃口。
    如今,宁绪眼看着容栀的名气一天比一天大,在港岛也闯得风生水起,这样的女儿,显然更加难以拿捏。
    她肯乖乖听自己的,去敷衍宋世任吗?
    想都不用想,当然不可能。
    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宁绪非但心中没有半分后悔,反而对容栀有些埋怨:女孩子就是主意太大了,一点都不柔顺,根本没有孝道可言!
    谁家的女孩子天天和自己的父亲对着干的?
    当时自己之所以对容栀不好,是因为她从沈城来,沈城那个鬼地方经济落后,容栀还穿得一身黑,看着就晦气,人又倔强又冷漠,一点都没有女孩子的柔顺、甜蜜和讨喜。
    他没有不爱容栀,他只是更偏心媛媛,有错吗?
    人都有七情六欲,谁也不是圣人,就连猫和狗都会不自觉地偏爱自己孩子中的一个,更何况他是个人?
    动物偏心就像自然规律一样理所应当,人本来也是猴子变的嘛!会偏心不是天经地义的?
    再说了,他就算偏心,也是有理由的。
    媛媛和容栀的性格简直天差地别。
    就算他现在不得不承认,容栀确实,好像,也许,也就是在一些地方稍微出风头了一些,可媛媛她甜蜜又柔顺,要扪心自问,自己就是喜欢顺从的小淑女,喜欢她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喜欢她的母亲所给自己带来的金钱和地位……
    是,宁绪自己也承认,自己的做法是不公平的,他也承认容栀和宁逸媛都是自己的女儿,理论上就应该一碗水端平,而不是对一个百般宠爱,对另一个十八年不闻不问——
    可这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
    家里的小事都无法容忍,谈何立足社会?
    如果容栀和自己的亲妹妹还计较得失,她人品就是有问题!
    洋洋洒洒说完这一大段话以后,意料之外的,宁绪没有像在韶城的时候,收到附和和赞美,听过的人都沉默不语。
    他正在参加京城的一场慈善晚宴,为了拓展交际圈,花了大价钱,找了关系,搞到了一张请柬。
    原本,他对能搞到请柬这件事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搞成了。
    他去酬谢中间人的时候,中间人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你要感谢你生了个好女儿。”
    宁绪有些诧异又有些骄傲:“媛媛确实品学兼优,不过她还只是一个学生,为什么能帮我拿到这场慈善晚宴的请柬?”
    “宁逸媛?”那人惊讶地重复一遍,然后斟酌着说,“老宁啊,不是我多嘴,但你对你那个大女儿,也确实应该多点关心。”
    “容栀?”宁绪皱起眉,下意识脱口而出,“她又怎么了?”
    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厌倦。
    中间人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容栀可是当下华国炙手可热的天才少女,你不知道?”
    宁绪不耐烦地挥挥手:“她就是这样,爱出风头,和她那个死了的妈一样烦人……”话音未落,就被中间人打断,“哎呦老宁,你可别再乱讲话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以后这种话可说不得!”那人从牙缝里挤出字字句句,“容小姐现在可是江家太子爷官宣的女朋友!你说这话,是要跟江家对着干?”
    “我是她老子,我怎么说不得?”宁绪从鼻子深处发出“嗤”的一声,“长了张好脸,就知道到处去勾引男人,真是辱没门风!江韵那种家境,是她能高攀上的?我看江韵也就是玩玩,有容栀以后哭的!”
    “给她介绍宋世任,清清白白地嫁过去她不愿意,自己到外面做捞女,我们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我看她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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