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难眠,他几乎一宿没睡,只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稍微眯过去。
    当他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柏原迷茫的睁开双眼,下意识地轻抚她的脊背,像是安抚着。
    酣睡的女友发出匀称的呼吸,似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修长的美腿夹住他的大腿。
    金色的阳光顺着帘布的间隙倾泻,平添了几分温暖的色彩。
    不去关注现在几时几分,柏原只是目无焦距的望着前方,许久,微微凑近,轻轻嗅着她柔顺发梢散发的植物芬芳。
    没由来的,这种气味竟让柏原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感觉到平和与愉悦。
    浅羽千鹤醒了,看到近在咫尺温柔的眼神,似望了自己许久。
    四目双对,眼眸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自然而然地,俩人忘却了昨夜的争吵,情不自禁地凑近,唇齿相触,下意识相拥在一起。
    吻过后,浅羽觉得心中的阴郁消散,身心都轻松了不少。
    抱在一起的俩人像是事后,静静享受余韵的愉悦,然而这次只是接吻而已。
    柏原抱着浅羽,欲言又止。
    浅羽抬头望着柏原,用眼神询问他要说些什么。
    “那个,一起去医院看望学姐好么?”
    闻言,浅羽好看的柳叶细眉蹙起,眼神渐渐变得危险,下一刻猛的攥起粉拳,恶狠狠地用足将柏原踹下床铺。
    屁股跌落,一声闷响,柏原捂着屁股龇牙咧嘴不断吸气起来。
    “要去看那个狐狸精你自己去!”
    浅羽千鹤冷冷地说着,生气极了,闷闷不乐地转过身,不去看那讨人厌地家伙。
    柏原轻叹一声,默默地起身,屁股多疼自然是装出来的,但浅羽不吃这套。
    他本来想说自己去医院看望学姐,但又怕浅羽吃醋。
    准备走了,再呆下去,恐怕浅羽会更生气,还是让彼此冷静一下。
    在柏原走到床尾的时候,浅羽闷闷不乐的声音传来:
    “没钱去找凛音。”
    房间内的空气像是停顿了几秒。
    脚步声靠近,柏原伏下身子,隔着被褥,拥抱着浅羽,有些愧疚:
    “对不起,我现在头脑很乱,老实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愿意喜欢我这样的人…有些事我无法视而不见,却越陷越深…对不起,我顾及你的感受,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但…请让我好好冷静一下,梳理自己混乱的处境和心。”
    感受到柏原肌肤的温度,听着他充满愧疚地口吻,浅羽感受到他此时急切想要弥补自己地那种愧疚地情绪。
    像是此时对他提任何要求都会答应似的。
    所以,在柏原准备离去的时候,浅羽喊住了他,想用这种愧疚的情绪让他再一次回答:
    “因为我让你和风琴分手,有恨过我吗?”
    柏原停下了脚步望着雕花木门,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对不起。”
    他用复杂难以言明的口吻说着,便径直离开。
    浅羽已经听到想要的回答,静静蜷缩着身子,谁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
    出了庄园,乘坐的士赶往医院。
    到病房的时候,学姐已经抵达。
    电话铃声不断响起,柏原才惊愕的发现今天还需要上课。
    不过羽生姐也知道学姐的事,并没有生气,只是叮嘱一声,说晚上下班过来探望。
    医生检查完,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但病床上的伊川妈妈仍旧有些病态的憔悴。
    当看到柏原来时,伊川妈妈欣慰地笑了,强行起身感谢这些天柏原地帮忙,接着又拉着他开始聊起家常来。
    柏原总觉得伊川妈妈眼神怪怪的,像是看女婿一般,好不容易应付完伊川妈妈询问关于自己未来工作的话题,柏原狼狈的说到走廊透透气。
    学姐穿着碎花长裙,鲜少看到柏原狼狈地模样,便捂着嘴偷笑起来。
    柏原没好气地瞪了学姐一眼,见她眼袋有些重,又皱了皱眉。
    俩人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聊起天来。
    “对了,学弟…”
    与柏原相处的时光来之不易,伊川琉璃雪贪婪地享受着,最后有些依依不舍,难以启齿地低下头,吞吞吐吐的:
    “医生、医生刚才说后续住院看护的钱的事…”
    柏原愣了一下,说道没事,他已经准备好,只是心想,是去找别人借,还是找浅羽,找浅羽借钱给学姐这边,总感觉有些奇怪。
    “谢谢…”
    不知为何,明明柏原这边答应学姐帮忙解决,可伊川琉璃雪却产生一种极其失落地表情,但感激的意味半分未少。
    “这些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柏原看到她抿唇坚定的话语,笑了笑,倒没放在心上,不想给她压力,便随意说着没事,什么时候还都可以。
    但话题却是中断。
    中午,柏原去外面打包了一份稀粥,还有两份精致的便当。
    稀粥自然是伊川妈妈吃的,她一周内只能吃流食,两份精致的便当是柏原吃过医院难吃的伙食后想要改善一下。
    一直待到傍晚,柏原才提出离去,伊川妈妈让琉璃雪送柏原一程。
    伊川琉璃雪捏着裙摆,跟在学弟身后不言不语,低垂的脑袋似乎在想些什么。
    到医院外不远处,柏原不想劳烦学姐再跑一趟,便说送到这就好。
    见到学姐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柏原好奇地问怎么了。
    “学弟,我…”
    伊川琉璃雪低垂着脸:
    “因为家里的事,我向学校申请休学两个月,学校也允以批准,接下来我这边来照顾妈妈,就不用麻烦学弟你经常往这里跑了。”
    当即,柏原愣在原地。
    休学俩个月?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九月底,而决定学姐未来命运的高考就在明年一月中旬,距离现在仅仅两个半月的时间,学姐竟然选择休学。
    即便知道大概原因,可柏原清显仍旧有些难以接受:
    “学姐,你的学业……”
    “学习的事无关紧要,我到时候会参加高考的。”
    学姐低着头,没去看他,小声地说。
    “可是就剩两个多月,这时候休学,你不知道对未来有多大影响…你完全没有必要……”
    “有必要。”学姐坚持着说。
    柏原皱着眉,停住了脚步,没有要再离去的意思。
    “学姐的目标是东大和京都大学吧?再怎么优秀考入这两所大学也是需要全力以赴的事情,万一到时候就差一点,你不觉得遗憾和可惜么,除了休学也有更好的办法吧?”
    柏原声音不禁大了些,他难以理解。
    他十分清楚学姐的家境,才更加明白学姐有多么需要考上一所优秀的大学改变人生,未来才能找到一份更优秀的工作改善家境。
    “妈妈需要照顾,学弟帮我们的钱也会尽快还给你。”
    伊川琉璃雪站在柏原面前,只是低头望着胸脯,不敢去看他的脸。
    “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都没有催促,为何学姐那么担忧急促呢?阿姨的事到时请护工照料就好,完全没有必要…”
    “可是家里已经没钱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伊川琉璃雪难以启齿,连耳根都红透了,站在凛冽寒风中嗫嚅着说出这句令人难堪的话。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护工的钱我会帮你出,后续住院看护的钱也准备好,钱不必那么着急还给我,即便不还也没有问题。”
    柏原以为学姐是担心钱的事,因此毫不在意地说道。
    “……”
    听着柏原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模样,伊川琉璃雪像是被某种东西击中,的眼帘一点一点的垂下,语气忽然变得让人莫名不安起来:
    “那学弟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帮我呢?”
    “……”
    这句话令柏原从那种自信的状态脱离,短暂的沉默几秒,说是朋友。
    “朋友?”
    伊川琉璃雪抿着唇,笑了笑:
    “只是朋友便为我做这么多?谢谢你的好意…但这已经超出朋友的界限,我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钱我一定会尽快还给你。表姐的面包店对她经常请假已经很不高兴,我不能再麻烦她,休学了我可以更好的照顾妈妈,我也准备找一份短工,我、我这边一定会早点攒钱先还你一部分…”
    说道后面,她的语气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似害怕、胆颤,又像是急迫的想要撇清柏原地好意,划清界限,像是有谁在逼迫她偿还债务一样。
    因此柏原觉得十分费解,明明帮助近在咫尺,伸手就好,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呢?
    自己这样做不全是为她好么,明明有比休学更好的选择,她却偏偏不选,硬要让自己的未来遭遇偌大的风险,因此柏原很是生气的抓住她的手腕,直愣愣的盯着她不安的瞳孔:
    “既然都接受了我的帮助,也不差这么一点了吧?学姐,何必这样,你…”
    “为什么你都不听我说话!”
    一向温声细语,甚至有些唯唯诺诺的伊川琉璃雪猛的抬头瞪向柏原嘶声喊叫起来。
    在这瞬间,柏原错愕地望着学姐那双美丽的凤眼,此时已经溢满了泪花,在这充斥寒冷的街道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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