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着去衙门了,乐呵呵的站在一旁听:“胡将军自己何时娶妻?二兄弟倒是越矩了呢。”
    大家听了这个玩笑话,都哈哈的笑了起来。中原老规矩是要分个先后的,现如今其实也不那么在意,大哥别娶得太晚就是了。胡杨林和陈虎也是熟得很的,知道这是顽笑,也笑了起来。
    陈虎又说:“胡将军别忘了自己,也捎带把魏大人想到,要尽都被后辈儿赶了前头,那最后摆酒席可要吃大亏的。”
    中原是这个道理,越后头婚娶,要宴请的亲戚就越多,就这吃喝上,大家顽笑说是后头娶的人要吃亏了。笑谈之中,胡杨林忍不住看魏池的脸色听到陈虎说娶妻之事又捎带上了魏池,心中有点不是滋味。魏池一方脸皮就厚了很多,有些玩笑开得多了,想在意也难,既然大家觉得都好笑,那就笑吧。
    胡杨林并没留下吃饭,他如今是宫内当值,少了性命之忧却不敢无故缺勤。临走的时候,胡杨林对魏池说:“回来之后我也常和汤将军来往,他说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以往那些旧事还望你不要在意。他是打心底里敬重你……”
    魏池示意胡杨林不必再说:“这个我是知道的,以往也有我的不对在里面,把他折腾得那么厉害……我才是过意不去。”
    胡杨林笑道:“啧,汤将军癞痢的事果然是你……”
    魏池假意把他往门外推:“不可说,不可说……”
    送走了胡杨林,时辰也不早了,魏池捡了刚才撂下的书接着翻,心中想的却是――封义的事情人人都安排的好,那……塞外的王家军呢?
    连夜加急的快马已经带着王协山的密信出了关,这些事看来并非魏池这样的小人物可以操心的,她该留意的倒是她不曾想到的事情。
    陈y派慧儿打听的事情已经明了了,这个魏池就在这么三天的功夫插进了陈玉祥的世界,还有玉祥身边那个侍女也有推波助澜的嫌疑。
    慧儿说:“那天和公主一同出去的是秦公公,后来奴婢也循着他问了些,他说那个糖糖并不似认识魏大人,那魏大人估计看秦公公的品服猜出了寅卯,途中并未多说一句话,不该看的并未斜视一眼。”
    陈y问慧儿:“你怎么看?”
    慧儿思索片刻:“回皇上的话,公主年幼,不过是一时迷了心窍罢了。”
    “那魏池呢?”
    慧儿摇摇头:“这个奴婢可就不知道了,他是大臣,奴婢可不知道大臣是怎么想的。”
    “……他恐怕是看不上朕的公主。”陈y苦笑一声:“他此去兵部,愿意去,可见是个有心的人,如果真是入赘皇家,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的前程?除非……”
    “除非什么?”慧儿问:“皇上总是说一半藏一半的。”
    “除非他也动了心……”陈y支了胳膊,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不过就这醉心功名的人来看,难!”
    “魏大人动不动心和皇上有什么相干?别说是不动心,就是动了心,最后成与不成还不是皇上下旨为算?”
    陈y起身将手上的折子尽数塞到慧儿手里:“小女子就是笨!当年与朕一同读书长大,怎么还是说出这么糊涂的话来?下旨、下旨,要是下面的人不肯干,旨意不过是一张纸。”
    慧儿低头看手上的折子,年号是健康四年的,那一年,王允义弃官请辞……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升官了,魏池高兴比担忧多,多得多。
    ☆、第九十二章
    92【建康七年】
    门房老赵听到门口有人通报,那声音架势不寻常,闻着那来头赶紧出来查看,不曾想却是吏部参政袁初廉的轿子。老赵有些摸不到头脑,吸了口气对那下人行了礼。
    那个下人打扮的也十分恭敬:“请问魏大人今日在府上么?”
    老赵是翰林院的门房,不是魏池的门房,所以他一愣之后也好好地想了想,最后说:“这……还真说不准,访客要录名,大人们进出是不录名的,小人也还是要去看看才能有个准话。”
    行了礼,老赵赶紧往魏池的院子来,敲了门便问益清:“大人在么?”
    益清不知所以,点了点头。魏池听了响动,站起身来,只见老赵和益清说了几句,匆匆的出去了,而益清也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小步并作大步往里赶。
    “大人,是吏部参政袁初廉大人。”
    魏池收了手上的笔墨,心想这些人倒来得快!离自己接任还有好几天,竟然毫不掩饰的来个登门拜访。笑一声,对益清说:“让陈虎备茶,拿最好的出来。”
    袁初廉五十有一,仪表堂堂。吏部的人很少来翰林院,他的轿子往路中间一架,明眼的人都多看了几眼。袁大人下了轿,恰恰遇上了翰林博士李贤舸,李大人上下瞧了这人一番,礼仪上拱了拱,大体猜到是来找谁,强忍了冷笑侧身让了一条路出来:“袁大人请。”
    “客气。”袁初廉和蔼一笑,进了翰林院的大门。
    魏池的院子离翰林院大门挺远,算是内院了,等这一行人慢腾腾颠过来,魏池早已换好了官服站到了门前。
    “属下魏池,拜见袁大人!”等魏池行了跪礼,袁初廉赶忙搀魏池起身。
    “不是公事,莫要多礼了。”袁初廉笑道:“魏大人也不试试新官服?”
    魏池也跟着笑道:“大人莫要嘲笑属下。”
    “哪里哪里,”袁初廉接过益清奉的茶,微闻了闻:“魏大人这次又不是换补子,连袍子都是新的了,可不是要看看合不合身?……嗯,这茶不错。”
    魏池也随着袁初廉入了座:“这是雨前茗前。”
    “哦!”袁初廉一惊:“魏大人哪里来得这样好的东西??”
    魏池笑道:“属下也是才得的,今年入京的茗前只有两斤是雨前和着露气摘得,皇上留了一斤,各分了半斤给了燕王陛下,秦王陛下。燕王惦记着属下回京了,就派人送了三两过来。袁大人饮的这是头一壶呢,就不知滋味可好?”
    袁初廉微微一愣,随即恢复了自如:“好茶!好茶!好茶!……只是……更该配个好些的童子……哈哈哈哈。”
    魏池也笑了,摇摇手道:“当年属下还在书院的时候,老师就曾说过,属下泡的茶,那是书院一等一的难吃。可见这教诲倒是真的!”
    “失礼失礼!!”袁初廉连声道:“劳驾您亲自动手,我可不能说三道四的!”
    两人又是客气笑谈了一番。
    袁初廉捧着手上普白瓷茶盅,把玩着那盅盖儿琢磨着那话要怎么说出口。
    “魏大人可知道丰露?”
    魏池点头:“各处衙门常喝的茶。”
    “丰露比这茗前如何?”
    “自然是无处可比,丰露每年能产个十几万斤,这茗前和着第一茬到最后一茬统共难得十斤。”
    “不过……”袁初廉叹了口气:“茗前虽然难得,却不是衙门的茶,要到衙门终究是丰露。魏大人可知道西苑也是喝的丰露么?好的丰露也不比茗前次多少。只是……喝丰露谈得了古今大事,而……饮茗前么……终究是风花雪月罢了。”
    魏池面色一红,微微侧了脸色。
    袁初廉饮了最后一口,叹道:“好茶!好茶!……嗯……好茶!!”
    不舍的闻了两闻,终究是放下碗来,默默走到魏池座前,将一帖子轻放在魏池手边:“今日早朝的时候,吏部侍郎景部堂拖我拿了这帖子转交给魏大人,若是魏大人有空,可以去赴这个约。”袁初廉声音又大了起来:“我这个跑顺路的人今天可是得了大好处!景部堂知道了必定后悔!哈哈哈!”说罢,又回身拿了那茶杯细细品闻。
    魏池面露喜色,深深一躬:“操劳袁大人了!”转身命益清:“去将那包茗前分一半来!”
    “慢!”袁初廉放了茶杯:“魏大人今后还是少喝茗前的好,古今多少君王俊杰,哪一个能像当今圣上一般知贤任命?魏大人还是多饮丰露的好啊……”
    魏池脸色一红:“袁大人教导的是。”
    袁初廉拿了那三两茗前,笑道:“多谢魏大人厚礼,既然住的顺路,今后我有好酒好茶请魏大人的时候,大人可无比不要推脱!”
    魏池称是。
    袁初廉前脚除了翰林院,后脚就有人去找耿炳然,耿炳然正在作课业,正午才出来。耿府的书办赶紧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将事情说了。耿炳然不紧不慢的说:“袁大人来可都说了些什么?”
    书办叹了口气:“这个小人哪能知道?只是国子监的门槛不好进,怕是魏大人要防着小人啊。”
    耿炳然正在拿了热巾子擦手,顺手把巾子递到书办手里:“袁大人倒是可爱,他也不想想魏池是打哪儿出来的!净想着年轻人好欺负?哼,还不知道谁是老虎谁是羊呢!”
    “诶!”书办看自家主子满不在乎的样子,急得团团转。
    “别急!”耿炳然拍了拍他的肩:“别看魏池比我小十岁,他可不止比我坏十倍,你这急可是白着了。”说罢,哈哈一笑径自去了。
    内院的魏池目送袁大人一行人走远,微微一笑,拍了拍手,命陈虎益清把茶盏收拾了,径自往饭堂吃饭,丝毫都没耽搁。
    退了早朝,陈y在清思阁召见了郭态铭。
    “今儿早晨倒是有够出彩的,这个小魏池还没上任就被掂量上了。”陈y指了指手上的笔:“那个景印之,最喜欢借枪打鸟,如今两个国子监司业正愁自己没人担待乱发慌,却不曾想又成了别人手上的枪……啧,就不知道那鸟能不能禁得住这两杆老厚的火杆子啦!”
    郭态铭点点头:“回皇上的话,臣觉得这两位不见得是魏大人的对手。”
    陈y笑道:“郭大人觉得在封义摆得平当兵的就一定拿那些读书人有办法?”
    “没法子么,”郭台铭笑道:“他也是个读书人啊。”
    陈y摇摇头,手上勾着折子:“他终归是要被那些人欺负的,胳膊拧不过大腿。”
    “届时,还请皇上保他。”
    陈y停了笔墨:“太傅保不了了,朕就保他。”
    春天,王皇后的手指长了春癣,以往这点小事泡一泡药酒就行了。今年却因为这得来不易的身孕,纵是太医院特地开的方子也不敢用。这病不算病,但是也有够人受的,王皇后只能拿白绢包了手指,默默地往春末熬。在宫中,玉祥和王皇后最为较好,玉祥知道这病最是正午奇痒难耐,所以每日午膳后便特地抽空过来陪王皇后闲聊,望她能借着开心将病痛放一放。
    “公主妹妹!”王皇后听人传命,赶紧让身旁的奴婢扶她起来。
    “皇嫂!”玉祥命人将礼物放了:“您慢些起身。”
    怀胎已经过了六月,王皇后行动已有些迟缓:“来得正好呢,我们去松龄阁坐坐,早晨我让些宫人串着珠花,此刻正好去看看。”
    玉祥上前掺了王皇后的左臂:“皇嫂嫂真是好兴致,前您没进宫之前,这次绣啊、花儿啊的事情都是针工衣帽局的事情,我就是想看也看不到。”
    王皇后拍拍她的手背:“也不能都在这里做,都是妃嫔们的新珠花罢了。”
    “关太医的药。”贴身侍俾看王皇后要走,赶紧奉了药过来。
    “不喝了。”王皇后摆摆手。
    玉祥怪道:“皇嫂又不听太医院的话了!那药是治手的,干孩子什么事?更何况那个关太医手艺是不错的。”
    王皇后摇摇头,默默将手指往袖中缩了一缩:“走吧,我们去松龄阁,那里热闹些,也有趣些。”
    玉祥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人是王家姐姐的时候便是个只为别人考虑的,如今做了陈家的媳妇,自己的嫂嫂,天下至尊的女子,但依旧是如此性格。迁就着皇城内的女人们也就罢了,连对自己这个交了心的妹妹也只是一味的迁就。谁知到这皇宫内外,能赢的都不是甘愿委屈自己的人啊……
    松龄阁的奴婢们停手得晚,此刻才吃了午饭正要休息,见皇后和公主驾到了,赶紧起身下跪。
    “起来吧,累了一上午了,该休息的就去休息吧。”王皇后笑道:“管事的领我们去看看珠花。”
    众人磕头谢了恩,领事的就领着众人退下去歇息了。
    掌牌的女官将所有编好的珠花一一呈到盘子里,盘底的红纸上写着宫人的名字。呈妥了便拿了笔站在帘外,等着记备。
    “这是什么样式?”玉祥顺手拿了一串。
    帘外的女官通报:“回公主殿下的话,这一串名为,白葫芦。”
    葫芦,意指福禄,白花花的珍珠也到适合做这个,沉捞捞的一大串,看着也着实可爱。
    “回公主的话,这个样式已经是做不了花钗了,坠在衣裳上做个流苏倒是不错。”糖糖在一旁笑道。
    玉祥点点头:“这个真是好看!皇嫂嫂就做个流苏,坠在腰上配着深色的裙子一定好看!”
    王皇后接过玉祥手中的珠串,细细的看了一翻,觉得的确别致:“记下,这一串就做成坠子,给胡贵妃吧,她喜欢这个。”
    玉祥立刻噘了嘴:“什么胡贵妃?我看就皇后自己做坠子好!”
    “我还有许多。”
    “什么许多!?记下了,这一串做成坠子,届时送到皇后那里。”玉祥拉了皇后的胳膊:“她本就是个跋扈的人,越发谦让便是越发不是体统!”
    “哎!”王皇后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嫂嫂!”
    王皇后反手握了玉祥的手:“朝廷还要仰仗着胡贵妃的哥哥镇守玉龙……我不过是个女流,怎能为了自己的委屈就……气终归只是一时的。”
    “她有个了不得的哥哥,难道嫂嫂娘家的社稷之臣还比不上他们?”玉祥十分不高兴,年前那个胡贵妃越发的飞扬跋扈了,长辈面前装得倒好,稍少了些人便是次次发难!大皇子的母亲也就罢了,位份偏就不如她,竟然在皇后面前也敢顶撞!若不是因为自己监着大皇子的功课,这些事情竟也难以知道!
    王皇后抚着玉祥的手,缓缓道:“你呀!从小时候就是个有心劲儿的人,第一次遇上你就见你在和韵眉吵嘴,两个得理不饶人的!……不过那种小孩子的玩笑也就罢了,如今大了,这些大事要说要做就要谨慎些。如刚才,那么些人在跟前,你说胡贵妃的不好岂不是自落得不是?”
    玉祥笑道:“我和那倔丫头的事儿可不能浑进来,我们虽吵着,那是要好的吵,是真姐妹。那个胡贵妃算什么?又说这宫里,若是皇嫂这里或我那里的奴婢都起了别的心思,那我这一宫之主也就不过了,别人不来害我我自己先喊一声丢人。”
    “你呀!就是不会忍……”王皇后知道劝不了,也明白她是护人心切。
    “哼!”玉祥拿了羽扇为皇后抚手:“我为谁忍?我才不受这般的苦呢!”
    王皇后笑着羞她:“我可是听皇上说了,那个陈景泰?”
    王皇后看她不答话,越发觉得皇上说的属实:“……还是那个魏尝不可?”
    “哎呀!”玉祥扔了扇子:“皇嫂胡说,什么魏尝不可?”
    “好妹妹,若是真有那个意思莫要错过了,”王皇后挽了玉祥:“……若是没那个意思,就当嫂嫂没说。”
    看玉祥不答话,只是捂着脸,王皇后说:“我们嫂姑俩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么?那个魏大人我也问过了,是个才貌双全的人。”
    玉祥忸怩了一会儿,说:“……听说他家里有个订了亲的女子……”
    “哦?”王皇后挺吃惊:“你听谁说的?”
    “这……”
    王皇后说:“你莫要太在意这些流言,他是我叔叔的属下,自然是有人知道他底细的,队伍不同于翰林院,只需一个半个月份便知根知底了,等我叔叔回朝了,我亲自去问他。”
    玉祥默默地点点头。
    王皇后拿了手上沉甸甸的‘白葫芦’看了看:“看嫂嫂说得准不准?你也不忍了么……?”
    玉祥左右一想只好一笑:“嫂嫂也是为了皇兄忍么?”
    这回便是轮到皇后脸红。
    玉祥顺手从桌上拿起了个银质的双脚大钗:“也不能处处都忍!既然要赏她,那就别做坠子了,弄个大钗子,看不压折了那个了不得的皇贵妃?!”
    王皇后没有忍住,被她逗得呵呵的笑了。
    入夜,北镇府司的人带着秘文入了后宫,陈y正在更衣,听到屋外许唯拿了什么正在看,似乎在笑。看陈y提着裤子出来,许唯赶紧放了手上的纸走过来:“主子,手巾子。”
    陈y擦了擦手,顺手丢给身边的小宦官,小宦官接了手巾子,弯着腰进去刷溺桶去了。
    “轻些!”听里面乒乒乓乓的,许唯嘱咐道。
    “刚才笑什么?”陈y问道。
    “主子,您看。”许唯拿了北镇府司密探的奏报过来。
    陈y看了一眼,笑道:“这个魏池果然是个胆大的,还没接任就敢去收上司的礼了!你看看,这样好的茶具宫内有没有?”
    “回主子的话,”许唯摇摇头:“那白玉杯子不稀罕,就是那犀角做的茶匙实在少见,宫里怕是没有,天下怕也只有这一个。”
    “……你说……魏池那个土包子是不懂?还是胆子忒大了点?”陈y拿了暖玉在手上摩挲着。
    许唯拿了小几上的夜宵点心过来:“以往是个土包子还有人信,多咋被燕王教了这些年,什么好东西不认识的?”
    “那就是胆子大咯?”
    “魏大人胆子大?这个倒也是真的,他敢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
    交好燕王,远征漠南,的确,哪一件事情也比结识那个姓章的人要胆量。
    “这就要看他如何收场了,章印之是楚党领袖,为人极其难缠,魏池可别偷鸡不成折把米……怎么天天都是这几道菜?”陈y一看盘子,黑了脸。
    “主子!”许唯道:“太医院说了,主子体内有寒晚上要吃些驱寒补气的,这几样是不能少的。”
    陈y拿筷子拎起个菜饺子扔到盘子里:“难吃!不吃!”
    “要吃!”许唯放了手上的事情,拢了手走过来。
    “不吃!”
    “要吃!”
    陈y愤怒地瞥了嘴,狠狠地横了那饺子一眼,最后还是拎起来放到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嚼着。许唯笑道:“人都说魏大人是个机灵人,奴婢倒觉得他其实是个老实人。”
    “他哪里老实了?简直就是个不能近身的主儿!先前儿没看住离燕王近了些,好着,粘上了,这会儿也才三天竟把玉祥的魂儿也勾去了半个!什么邪门儿东西?”
    “主子恕奴婢多嘴,奴婢觉得主子嘴上总说他不好,但是心里还是喜欢他的。”
    陈y好不容易咽下了饺子,喝了口茶:“朕……为什么要喜欢他?”
    “主子每次让他做什么,他不都又好又快的做了么?这次他去国子监定也能打击三党,不负主子重托……更何况主子本就喜欢胆大的人。”
    陈y笑道:“什么朕喜欢胆大的人?慧儿又和你说了什么?”
    许唯跪了:“是奴婢去问的。”
    陈y收敛了笑容:“你心太直了,看他出身低微就起了同情之心,你却不知道这人心都是会变的,魏池这个人本就是个妖孽一般的家伙。人太精,太聪明了不是好事,现在留着他不过是因为他不曾起过不臣之心,若是他真的和燕王、秦王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干系,到时候灭他一个便算是诛他九族了。两年前是燕王,如今又是祥儿,如他真的起了什么鬼心肠那就不怪陈家的人不留情了。”
    许唯不知怎么就触了皇上的逆鳞,小心翼翼的接话:“主子英明,难道两年前竟是他主动去沾的燕王?这……倒还没听说魏大人真有这癖好。”
    陈y冷笑了一声:“这世上,最要脸的是读书人,最不要脸的也是读书人。”
    “但是如今,也不见他再去找燕王了,可能人长大了,淡了吧,也该正经过日子了。”许唯有些心慌:“魏大人有才有貌,若真能正正经经的过日子,公主殿下倒是比嫁给宗室子弟强些。”
    陈y吃了最后一个饺子,拿手撑着下巴:“他舍得撇开燕王,就证明他至少此刻还没有不臣之心,至于祥儿,若他不敢答应,那就是心中有鬼,若他不想答应,那就是舍不下前途。魏池要选的路可难选啊……”
    许唯听皇上这么说忍不住滴了一粒冷汗下来,知道越多说越不易了,于是只是寒暄了几句便拿了托盘退了出来。交了手上的托盘给小的们,直了身子方才觉得腰腿疲累,深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也就老了,退了青衫换了朝服往司礼监去了。
    建康七年二月十五,秦王的部队要回关外了,行了大典又在城外驻扎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拔营启程。魏池骑了马赶来送别,秦王笑道:“昨天随着百官一次,今天又一次,你是舍不得也要跟去玉龙么?”
    魏池也笑:“原来秦王殿下也是会笑的啊。”
    秦王立刻拉了脸。
    魏池拱了拱手:“回京了也只见了燕王一面,昨儿半夜见了戴先生,戴先生请臣给秦王传话――说这一年不可回京。”
    秦王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转告戴先生,这一年护着燕王府就好,王允义是个厉害角色,用不着人护犊子的,他腰板直了亦不是好事,就让皇兄和他慢慢斗吧。”
    魏池行了一礼:“天快亮了,臣走了。”
    “慢着!”秦王说:“魏大人真的要去国子监?”
    魏池回头笑道:“怎么不?”
    “难道你看不出皇兄这一招是借你一桃杀三士?”
    “这故事的终了,不是晏子与那桃子还在么?王爷为桃子担心什么?”魏池拉了缰绳在手里。
    “谁是士,谁是桃?”秦王深皱着眉。
    “臣是桃,臣想要做士,还远不配……”魏池笑道。
    “不和你拌嘴!”秦王打断魏池的话:“三党根深蒂固二十多年,你这一入国子监要如何做?”
    魏池哈哈大笑:“王爷糊涂!纵他们怎么再闹腾,臣横竖就是个不理二字,王爷放心,若是少湖真被那群老头子吃了,那是自己没本事,谁都不怨。”
    秦王上前一步正色道:“莫要说笑,你给我小心皇上。”
    魏池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王爷,您记住戴先生的话,好么?只要您在边关一日不回,燕王就一日无忧,燕王一日无忧天下便一日太平。臣魏池……告辞!”
    ☆、第九十三章
    93【建康七年】
    瞿秋瑾,瞿司业听到前院有动静,便问身边的人:“前院在做什么?”
    身旁的人是他自己的书办:“魏大人进来了。”
    瞿秋瑾默默地合了书,绕到窗户后面去看,只见两个学生打扮的人正在吵什么,四周围了一圈人,也不知是为什么动气,见到祭酒来了不散不说,声音还愈发的大了。
    “带头的是谁和谁?”瞿秋瑾作为司业,规正礼法正是他的本职,但这会儿他可不准备去为小祭酒解围。
    书办悄声说:“那个是寺中宗人经历罗大人的孙子,名唤罗颖的,至于这边这个布衣裳的么,小的也不认识,可能是其他省来的。”
    瞿秋瑾瞄了瞄龚湘的屋子,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估计也是躲在窗边看热闹呢。瞿司业心想这个小祭酒是个有能耐的,但是估计也是当不久的。毕竟翰林院出身的人除了一条道走到大学士的以外,其他的都要到各部染几水,时候到了就要升迁,自己没必要去和个小辈过不去。更何况这个小祭酒十分得不得了,竟然连兵部的水都趟了进去!自己还是离远些的好,一把年纪了别被人当枪用。
    龚何尝不是如此想的,也是躲着静观其变的意思。
    魏池才进院门就看到有人争执,抬头一看,两个司业的屋子安静得跟没人似的,心中怎会不知道那算盘口诀?只想自己上任不过三天,那两位面子上倒还糊弄得好,此刻看来果然是花花肠子一肚子,疏忽不得。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面对拉党结派腐朽不堪的一帮学子,魏池倒是没有要做任何调改的意思,任那些罩着学派的名号各谋其利、画圈割地的人留着,反倒不像前一届的祭酒那样管得细致。平静如水的魏池来了国子监就如同没来一样,一丝波澜都没造起来。
    魏池腋下夹着书本正要入门,只见门口就围了一帮人吵架。因为魏池就任已是新年开学之后,大多数人并不认得他,只当是个年轻学生,于是还是该吵的吵着,完全不当回事。
    魏池围过去,问身边一个面红耳赤的学生:“那个可是罗颖?”
    魏池如水一般的进了国子监,但是并不是真的决心做水,他也在朝廷混了三个年头,深知三党的恩怨情仇。这三帮官僚厮混了二十多年,其中的纠葛几乎不用再去追究,所谓尔之敌人便是吾之盟友,反对对方赞成的,赞成对方反对的几乎已是本能。魏池这一届前三的进士中,耿炳然家世甚特别,不是这些人拉拢得了的,同科的冯琳一心的做学问,且出身是正统的翰林世家,年龄又最长,早就过了浮躁的时候,根本不买三党的帐。就剩了个小魏池,三党正打着主意,谁知突然冒出了燕王,这下子要到手的肥肉也就没戏了。魏池跟着燕王几年,也算是风平浪静的将朝廷局势看了个明白,如今想要再忽悠他几乎是不能了。三党知道魏池难以拉拢于是才更加谨慎,楚党的首领是章印之,他骨子里有些狂傲,他出手拉拢魏池就图个先到先得,却不知道魏池这个人如果真是如此简单,那早在很早的时候就该被人吃了,任谁再护着也留不到现在……
    面红耳赤的学生头也没回:“是啊!”
    “那个可是闽岛来的新生卫青峰?”
    “是啊!”
    魏池示意身边的舍捐不用说话。
    魏池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这群人在吵什么,那个瘦巴巴黑乎乎的新生卫青峰今天轮了礼值,专门站在院门口整顿各位生员的衣裳帽子。那个罗颖虽然出身很好但却是个守规矩的老实人,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整整齐齐,青布的棉衫也是国子监公派的,按理说不该被拦。可气的是他的那个书童不知怎么的得了顶新帽子,今天就图新鲜,私自戴了过来。卫青峰见了立刻就拦他下来,罗公子人真是老实,被这么个土包子后辈一挡也没有生气,只是命自己的人将帽子换了。谁知这个卫青峰依旧是拿了录薄要过来登名字,同行的人都觉得不必如此苛刻,纷纷闹了起来,这个新生偏偏不怕,摆出了舌战群儒的姿态,寸步不让。那个卫青峰身边同值的名叫颜沛伟,读书世家出身,也在一旁劝着那个黑脸的,拉着他不让生事。
    魏池这辈子大多数时候都呆在书院,这种吵架的事情见得多。只是这一桩倒是寻常书院的常见,国子监的少见――国子监党派严重,吵架几乎就是党争,这几个无党无派的吵成这样还真是罕见。
    卫青峰人干巴巴的中气却足,说起话来有理有据,令人难以辩驳。魏池一边听着一边回想他的入试成绩,记得是十分靠后的,心想这个人倒是个嘴皮子精。
    争到后头就有人过来抢卫青峰手上的录薄,卫青峰倔得很,就是不松手。颜沛伟怕他吃亏,一面挡了抢夺的人,一面暗自劝卫青峰松手。人群正在骚动,突听得有人在外围拍掌,啪啪几声后,一个少年的声音缓缓的说:“稍后再争,课程要开始了。”
    果然,话音才落,入室的钟声已经敲了起来,再过一刻就是正式上课了。届时再不入座就是迟到,迟到的罚可就重了。人群松动了几下,不少旁观的开始准备抽身。几个明眼的人这才认出了魏池:“魏……魏祭酒。”
    国子监还有几个魏祭酒?人群彻底松动了,不相干的人赶紧让出一条路。魏池并没有过多说什么,只是顺着人缝往里走,人窝子心儿里的两拨人还怒目相对着,只是大家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魏池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那抓着录薄的手:“你是罗颖的朋友何必乾?”何必乾不知这个祭酒怎么才来两天就认得自己了,被这一拍赶紧松手。
    “去上课吧。”魏池笑道。
    这下子何必乾再大的气也发不出了,红着脸笑了笑。罗颖赶紧和魏池行礼,拉了何必乾进了院门。走了事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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