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下官在这里也许多年了!这些马帮富得流油!他们就捐那些?”
    魏池看了许隆山一眼:“我和庞大人好话说尽,也就这些……”
    许隆山青了脸色:“此刻哪里由得了他们?”
    魏池倒了杯水递到许隆山面前:“此刻怎能做乱内的事情?既然还缺粮食,我和庞大人自然再去要……”
    许隆山不接,一旁的毕江全偷偷捅他腋下,许隆山只做不理。
    毕江全扁了扁嘴,顿了顿,最后还是说:“魏大人,即便马帮将所有粮食都拿出来,我们也撑不过几日……前几日,你说朝廷不援粮食,秦王也不援兵……这,您也看得出来,咱们纵然是再勇猛又有何用?这封义真能守住么?”
    魏池心中一琢磨,这算是明白了!一帮武将,单单来找自己是为了自家的打算啊!前几日说起军情时候,有几位当场就变了脸色!这几日看来是没有什么转机,心动的,心不动的终于是说到了一处,今天是前来唱逼宫这一出的么?
    耿将军他们不敢找,其余的找了也说不上话……自己到底年轻,官位又大,找得倒准!
    魏池不搭话,许隆山上前一步:“为朝廷拼命是咱们该的!但朝廷也不是没粮食,人不到也就罢了,怎么粮食也不派?我们怎么守得住?”
    魏池冷了语气:“许将军是什么意思?”
    许隆山没料到这个文官竟然说话也是直来直去,有些意外,但想到他杀敌勇猛狠毒的模样也觉得是他性子。不过弃城而逃到底不是什么忠臣良将的举动,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小了些:“去佳兴……”
    “撤兵去佳兴?”魏池语气又冷了几分。
    毕江全看魏池脸色不对,赶紧说:“魏大人有所不知,封义到佳兴的路上就是沽岛,我们那了军粮去佳兴驻守也是一样……”
    毕江全还未说完,魏池猛地回头冷面看了他一眼:“一样?佳兴的城防什么样子怕是在场的诸位都比我明白!此去沽岛?咱们有船么?既然朝廷没有文书下来,即便我们去了他们会送粮?”
    毕江全退了一步:“……佳兴也是有粮食的么……”
    “佳兴要是守得住,何必要封义?”魏池冷哼了一声:“怕是想要去佳兴是假,弃城遁逃才是真!”
    许隆山听了这话,巨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艹比的!当老子当兵的命不是命么?粮没有,人也没有,打他艹大爷的!困在这城里头守得住个屁?你们文官艹的死瘫脑子进了屎,懂个屁,你就胡诌!”
    毕江全看老许狂了有些怕,暗自又想捅他胳膊肘。却没料到这边也是‘啪’的一声。
    “封义一失,天下危急!届时生灵涂炭,这罪过岂是我们几个人能够担当的?”魏池大喝一声:“许将军话到说得好!为了朝廷打仗!一个武官不思为国尽忠,却笑我这个文官心思腐朽!哼!读书人尚且有节不屈!将军难道就不知道廉耻么?”
    一屋子人听魏池话说得重,都不敢搭话。
    许隆山‘蹭’的一下跳了起来:“满口就是这些屁道理!我问你!你混蛋满口仁义道德,朝廷可曾把你放在心上!?热脸贴上冷屁股!给你年轻人说吧!咱也是当了十几年的官了,这中间的道理比你明白!你当是尽忠?笑话!只怕是你自己乐呵呵的送了命,别人捡了你的骨头卖钱花!”
    “哈……哈哈哈哈”
    许隆山没想到,这魏池听了此话竟然哈哈大笑开来……只是狂傲之中竟也有一丝凄凉。
    “许将军,”魏池指了自己又指了指他:“……你我皆是寒门中来,这朝廷中的冷暖怕是咱们心得相仿!我乃进士前三甲,自有科举以来,你可曾听说有哪个探花被不明不白的编入兵部,还即刻派到前线打仗的呢?我寒窗苦读十年,光耀门楣的确是心中我所想,位极人臣的确是我心中所愿!不过……朝廷于我真正就是两厢情愿知心动情的么?”
    许隆山更没想到这个魏池身为文官倒也说起大逆不道的话来,一时被挫了锐气,退了半步。
    “许将军,您征战沙场十余年,放眼关北,不如你却官高于你的人不计其数……在坐的诸位!你们哪一位不是能征善战的将士?可关北诸部又有多少只知道吃喝的混蛋端坐在高位尸位素餐?为何?不过是有几个尊贵老子,或是舍得塞钱银给上司罢了!不过!!”魏池猛地一抬头:“……诸位可知道除了升官发财,还有别的事情可做么?”
    “是良心!”魏池猛的一甩手:“封义一旦失手,数万敌军必定倾巢南下!别的不说,佳兴的四十余万百姓如何?到达京城沿路的村镇如何?许将军,您出生在滦屯,城外数万残暴的蛮军难道就不会经过您的家乡么?父母兄弟难道不在那里?难道你就忍心放弃封义让数百万百姓连同您的父母亲朋一同惨遭敌军荼毒?”
    “这……”许隆山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只是……
    “为了朝廷……为了朝廷!此刻不是为了朝廷的时候!没有粮食!咱们想办法!没有人!咱们想办法!想想身后的父母妻儿,纵然是死在这里了,黄泉之下也有面目见阎王!”
    屋子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许久,一个人站了出来。
    “魏大人并不是北边的人,咱们北边的百姓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十八岁都不足,在老汤我眼里就是个半大孩子……只是,他都不怕,咱们这些大老爷们怕什么劲儿?”说话的人,汤合。
    魏池有些吃惊。
    “……魏大人说得在理,封义失守……纵然我们逃了此劫,也逃不过朝廷的治罪,倒不如……呵呵,就像魏大人说的,倒不如为了身后的父母妻儿搏死一战!更何况,咱们哪一个不是九死一生的主儿?还能让小魏大人嘲笑了不成?”汤合接过毕江全手上的杯子递到许隆山面前:“将军,老汤前几日也说了些混蛋话,竟把您给糊涂了,今儿这一席明白话让属下也算得了个明白……只请将军信我老汤看人的眼色!这小魏大人不是好大喜功的人,也不是满脑子大道理的书呆子,您也请信他一回!那日城墙上大家也是看到了,咱们现在还分什么文武?横竖是活在一处死在一捆的好兄弟啊!”
    黄籍任是个老实人,被魏池一席话说得羞愧难当,他老家也是北边的,父母年迈定是撑不过这场浩劫!前几日只想着这城如何的守不得,许将军动摇之时自己也怂恿了几句……现在想来,真是……
    “许将军!”黄籍任砰一声跪了下来:“咱们守吧!”
    许隆山有些为难,他征战许多年,知道什么守得住,什么守不住!这封义已是孤城,哪里还有什么指望?但于情于理却又走不得……只是不甘心朝廷冷面相迎,寒心之后就想,这皇上不急太监急!将士们拼死相搏是为了哪一出?气节是有!可明日的吃食在哪一处?不是战死却是要饿死在这封义城内么?
    “诸位!”魏池拿过汤合手上的杯子强塞到许隆山手里:“于家于国,咱们此刻都不能退!大丈夫立世岂有怜惜性命的?还望诸位与我拼死一战!即使日后身处绝境,亦需坚守,万勿轻言放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许隆山只得豁出去,一口将那一杯冷水咽尽:“好!他艹的!你也是个有种的!不过你记着,咱的一条命就记在你名下了!”有环视了四周一遍:“今后!哪个命大活着出去了!记着每年初一十五给兄弟们摆些酒肉馒头,做个法事!”
    说罢,将那茶杯狠狠的往地上一贯:“走!”
    等许隆山出了门去,汤合留了半步,回头对魏池低声说:“……等咱们回了京城!老汤带你去窑子!”嘿嘿笑了一声:“抱相公有什么好的?”说完拍了拍魏池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腰子?窑子?
    魏池伸了伸脖子,眨巴着眼睛。
    陈虎送走了诸位武将,赶紧跑进屋来:“大人!要去要去找庞大人……?嗯?”
    却看到魏池面色柔和,一个人捂了嘴在笑。
    “不是在吵架么?”陈虎看着地上的碎瓷杯想。
    “走!”魏池拿了外套:“咱们先去找庞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随着压力增大,动摇的人肯定是有的。
    不过!诸位!加油!
    ☆、第七十二章
    72【建康六年】
    城外的敌军似乎也颇为坚持,打了近一个月攻不下也不泄气,每日还是例行公事一般组织着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城外的消息已经全断了。王允义怎么样?秦王怎么样?全然不得而知。将士们还在城头上卖命,文官们几乎全都急出了点毛病。庞大人一把年纪那里经得住这样的折腾?蜡黄了一张脸,咳咳吭吭的。薛烛嘴角烂了,眼睛肿。就只剩魏池看着还精神。
    伴着大炮的轰鸣和人的哭号,薛烛苦中作乐:“……少湖,你果然是个打仗的料。”
    魏池看这人嘴角都烂了还有力气张嘴说笑话便也笑了,笑了一下又叹气:“什么料不料的,咱们可真是要没料了……”
    马帮多少又给了些,但是那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来!”魏池约薛烛进屋:“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说着拿了纸笔铺在桌上:“不就是没有调令么?不过是纸笔造出来的东西……”
    薛烛吓了一跳:“……万万不可!你这是要杀头的罪!”
    魏池舔着笔尖:“在不送粮食,不被大理寺杀头也要被漠南给砍了……。”
    薛烛按住了魏池的手:“不可!更何况那调令其实你我能仿的?调令送去还要向上复核,复核的时候岂不是过不了?”
    “……这……”魏池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怎么办?”
    “到有一个法子!”薛烛想了许久:“只要有户部、吏部的印鉴就是急令,是要先送粮后复核的。”
    先前朝廷不送粮也是因为没拿副了这两部印鉴的令文。反过来说,只要有了这两部的印鉴就说明送粮的事情朝廷允诺了。
    但,这是灭门的罪过。
    “你去拟诏令,我来刻章!”魏池没有多想,她前两年都在翰林院,各部各户的印鉴她都见过,要仿也不算太难。
    薛烛依旧不放手:“……你把章画下来,我来刻……”
    魏池笑着拍掉薛烛的手:“……我们两人现在一旦落笔就是死罪,只是我孤零零一个,就是抄家也只抄得我一个,横竖赚了。”
    薛烛仍旧不放。
    “怎么这么墨迹?”魏池推开他,拿了墨开始研:“……你家几口人我不知道?军情紧急,快去吧。”
    傍晚的时候,一个军服打扮的骑手从西门出了封义,急急的往沽城奔去。这个人姓邢,名云,是封义的小吏。魏池站在西城楼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晚霞艾艾的山谷中,这是通往后方的方向。那里的山谷一片宁静,邢云的背影消失在幽深的山谷中,带着魏池的期望。
    如果真能回朝,这个罪名可是够受的!魏池自嘲一笑。
    王允义此刻已经攻下了妪厥律,并以此为据点和袂林展开决战。封义!一定要挺住啊!王允义暗暗不安,那座小城将是成败的关键!
    秦王此刻正对巴彦塔拉发起总攻。胡润之立刀马上点查军士,狂风卷着冰渣将他一身银白的盔甲砸得吭吭直响,猛地,他回望南方――封义的方向。封义!一定要挺住!你们将是成败的关键!
    “一定能送到!”魏池回头对薛烛说。
    薛烛点头。
    是的,那封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会给大齐带来希望的文书……一定会送到的。
    然而……谁也不知道,邢云此去是一条绝路,那希望再也没能带回来。环绕沽岛的那片巨大的海湖水域淹没了这个青年,也淹没了一切希望。
    战事在苦闷中继续,沃拖雷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攻下这里,他仿佛也从最初的挫败中顿悟了出来,开始耐心而有条不紊的算计起来。城内的人,不论是当兵的还是百姓统共不过一万人。自己,八万!封义怎能这么嚣张?靠的是这耗资无数的城墙。
    沃拖雷摸了摸唇边的小胡子,点燃了手中的烟,抽了两口居然灭了!嘿嘿笑了一下,拿了火草复点,几点不着又拿了盏煤灯过来,一吸!被黑乎乎的烟呛了一口。
    “咳咳咳……”沃拖雷被苦味呛得直吐舌头。
    “看着我做什么?挖坑!买炸药!……迟早得攻下!”沃拖雷一边拿了水漱口,一边下令:“就照着我和大都昨夜吩咐的打法打!”
    等传令官出去了,沃拖雷复坐下新塞了些烟丝,准备重新点,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招呼不打的迈了进来:“王爷!长公主殿下离开了。”
    沃拖雷回头一看,是阿尔客依:“……哦……等等!别走!”
    阿尔客依依旧是表情冰冷。
    “……你知不知道个……魏池?”沃拖雷一生也忘不了这个名字:“……是个打仗很厉害的人?”
    “不知道。”
    “哦……哦……”沃拖雷已经习惯了这个高傲的女官:“那她走前有没有刻意交待什么?”
    “没有。”
    沃拖雷以为这人又在敷衍:“……她没说要放谁一命?你说漏了这句小心她砍了你。”
    “没有,”阿尔客依背着手:“那个人是个疯子,定然是不会独活的。”说罢,阿尔客依行了个礼退了。
    沃拖雷这次没有屈尊追出去,只是埋头摆弄手上的烟锅,一不小心塞了太多,正琢磨着怎么掏出来些。一边掏一边想,除了城防,这封义一定还有别的东西。耿祝邱自然不必说,那么那个无名的魏池呢?文官,其余的就再不知道了。
    不是说竖儒不足与谋么?
    十多岁,儒生,倒还都占得齐全!
    不过,这个妹妹这辈子没看上过一个男人,这一个呢?难道有点异于常人的造诣?倒还真想看看这个令凡心不动的妹妹魂牵梦萦的男子是何等的修为!
    烟终于是点燃了!远远的阵地也响起了炸药爆炸的声音……真贵啊,沃拖雷感慨……妹子的小情人,别被真炸死了才好……什么狗屁文官脾气!妹子居然喜欢这种……艹!
    魏池此刻正在城墙上跳脚,前几日敌军的歪主意就开始恶心起来,没想到今天就更恶心了!是哪个想出这种主意的?
    从一大早开始就有许多漠南兵运着许多长木匣过来,然后开始掘洞,掘完了就塞那木匣子进去,然后城墙上的人就听到“砰”的一声!炸城墙啊??!!
    人不多,还炸完了就跑,这边的草絮还没来得及点,下面的人就跑得没影了!
    城头上的人几乎是没什么办法,倒是之前漠南人自己堆的那些大土堆因为造得太卖力的缘故,给他们的工事增加了大大的难度。
    怎么弄?会不会被炸塌了?庞大人匆匆过来看――这墙是他监工修得,图他知道。看了许久他说,暂时塌不了!这是冬天,城墙又是错位石砖砌的,暂时还好。
    暂时还好?魏池忍不住偷偷提醒老头子现在的战况――还不知要哪年哪月呢!
    最后许隆山也被闹了上来,但一群人都不懂工事,最后还是庞大人说了算。
    “晚上泼水!狠狠的!”庞老头最后敲定。
    这算什么主意?难道要让封义城墙造在冰上?大家觉得实在是不靠谱!别看这天气冷!要是真被炸透了,一把火狠里一烧那城墙还不倾了?
    面对魏池的质疑,许隆山说:“就这么办!!”
    魏池一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敌军涌过来,然后“砰”。
    下了城楼,许隆山往军帐里去,魏池则穿过街道回衙门,这时候他们俩本该睡觉的,但这几日不知被中途叫起来多少次了……
    魏池觉得连脸都很累,走了两步却看见个人走了过来――胡杨林?
    “你怎么来了?”魏池看他脸色依旧不好,毕竟血流得太多,这几日饭食也不好。
    “我也该下来了……”胡杨林笑着晃动着自己的胳膊:“哪有那么娇嫩,又没伤着腑脏。”
    两人通行了两步,突然被一阵吵闹打断,望过去却是两个士兵吵得脸红脖子粗。
    “怎么了?”魏池收敛了笑容,上去询问。
    “大人!!魏大人!!!”一个年轻人嚎啕着往这边喊。魏池一看竟是耿祝邱一路带过来的骑兵,也算是自己的旧部。
    和他争执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嚣张的气焰压下去许多,看来是许隆山的人。
    “怎么了?”魏池上前几步,那嚎啕的年轻人一下跪了下来:“这个混帐!这个混帐!要砍马匹!!”
    砍马?
    这时候才看见一个厨子模样的站在不远的地方缩头缩脑。
    出奇的,许多此刻不上战场的人呼朋结伴的围拢了过来。围了一会儿就有人开始嚷嚷:“大人!这几日饭食越发的稀了……”“进了城马匹能有什么用?”
    另一方的人愤怒了,全是耿将军这一方的骑兵:“你们懂个球!老子的马就是命!哪个龟儿的敢动?!”“你们那个敢动?!”
    眼看就要骂起来,魏池振臂一呼:“吵什么?!你出来!”那个厨子模样的畏畏缩缩的走上前来,做了一个拱。
    “是你让他过来牵马的?”
    “不是不是……”厨子赶紧哈腰:“……也确实没什么精粮……这位,这不是说说么?”
    人群暂时安静了下来,耿系的人愤怒,许系的人也很愤怒。
    “诸位!”魏池走上前想拍开那许系士兵牵马绳的手:“骑兵而言,这马匹不只是马匹,此刻还……”
    哄!人群又一次沸腾了。
    “那还有什么可吃的?吃人么?”“百姓的粮食也不让动,吃个畜生也不行?”“艹的,王家军了不起?畜生比人名还精贵?”“……”
    一时之间竟是镇不住场子了!
    ‘哗变?’魏池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丝不祥。
    “艹蛋的吵什么?”来者许隆山本人。
    这一吼倒是把许系的人马喝住了。那骑兵一把夺过了缰绳,死死地护着自己的马匹,恶狠狠的看着对方。许隆山走过来,面皮发抖,威严的扫视了一圈,看震慑了众人又回头狠狠的看了魏池一眼。
    魏池知道这一眼的意思。
    “吵什么吵什么?你们艹蛋的要干什么?不想歇气的都它艹大爷的给老子滚去放炮!艹逼的!”
    终于还是有胆大的:“将军!这些马不吃留着做什么?人都要饿死了!”
    许隆山又恶狠狠的回头看了魏池一眼――你看!还没断粮呢!就吵成这样了!
    “有你们这么艹蛋直接过来牵的么?”许隆山走上前,狠狠扇了那士兵一耳光:“自然是有吃的!你操的什么鸟心?”
    许隆山的恶名很威风,但很显然话中有话。
    魏池沉默了许久,胡杨林看他要说话,忍不住拉了他一把。魏池看胡杨林拉他,只是默默将手抽了出来,走到骑兵们面前。此刻,她一生就会铭记,铭记自己的心跳得多么厉害,铭记自己是多么的害怕和彷徨。
    但是,最后还是开口:“诸位,非常时期……只能!”
    骑兵们本以为魏池是要为自己一方说话!魏大人也是骑兵啊!这马匹,别说是兄弟,就说是亲人也不为过!自己死了也容不得别人来碰!
    这是骑兵的规矩,即便马匹老迈了,也是不能抛弃的,这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搭档,这份情谊是颇为神圣的,
    骑兵们愤怒了!那个牵马的骑兵更是露出了誓死不从的表情,就连身后的胡杨林也有些愤愤。
    “从我的马匹开始杀!”魏池撂下了这句话,快步走出了人圈。
    这句话是吼出来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前些时候,这个人去马帮征粮的时候还不忘要喂马的干草,但此刻的这句话确实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诸位兄弟!真是对不住了!”许隆山冲骑兵们深鞠一躬,然后大声吩咐:“去!照着魏大人的命令做!”
    此刻魏池已经走远,但还是清楚的听到那句话穿过冰冷的空气刺进自己的身体。胡杨林追上来,魏池摆摆手,表示什么都不想说。身后的坝子里,一些骑兵掩面哭泣起来。许隆山的士兵脸上也过不去,泱泱的散了,刚才那个要抢的也放了手,匆匆的藏到人群里去了。
    最后只剩个厨子拿了把刀,有些无措的站在那儿。
    “去!”许隆山喝了一声,也走了。厨子吓得一缩脖子,但想起刚才那小魏大人悲戚的表情觉得这不是戏言,又谨慎的看了那群骑兵一眼,准备回去烧水磨刀。
    谁也没注意到,拐角处站着一个马帮的汉子,他一直看着那个小魏大人,直到他离去。
    当晚,所有的马匹都被统一送到一个固定的马圈,根据许隆山的意思全都标了主人,从官高的开始开刀。当晚,众将士吃到了热腾腾的肉汤,骑兵们似乎是认命了,步兵们也很沉默,但大家的身体确实因为这肉汤暖和了起来。
    陈虎左右为难,拿着肉汤热了又热。
    魏池吃了两口粗粮粥,这是薛烛特意吩咐厨子做的。魏池回来就蒙头睡觉,不敢多想别的。
    今天魏池来得迟了,许隆山早就坐在碉楼等他了。自那日摊牌之后,今天许隆山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几分。难得大雪停了,天空竟然是满月。两人商讨了对敌策略后,有点冷场。
    最后,许隆山站起身,做了个越举的姿势――摸了摸魏池的头:“难为你了!”顿了顿,又说:“今夜没雪,大人要呆在墙头,就呆吧。”
    魏池裹着棉大麾坐了许久,直到后半夜,炮火声响起。
    “你怎么下来了?”胡杨林看魏池脸色惨白,赶紧拦住他:“今夜有月光,漠南没什么大动作,已经压下去了……你……”
    城墙上却是已经将敌军压制下去了,这么明亮的月光的确不适合夜袭。
    城墙逐渐安静了下来,士兵们纷纷退回城楼,只留了少数放哨的。
    胡杨林看魏池神情恍惚,说:“少湖……少湖?”
    “嗯!”魏池有些说不出话。
    两个人默默的走上了城墙,往上城门楼走去――这就是这一圈城墙最前伸的部分,站在上面就仿佛孤身站在战场里。
    胡杨林不曾见过如此无助的表情出现在魏池脸上,以往的他总是那么的……那么的平静,就仿佛多大的事情都在他掌握中一般。
    “不要伤心!”胡杨林解下披风披在魏池身上。
    “我……是我亲自下令……我……”魏池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胡杨林看他将手掐出血来,赶紧握住他的手指。
    “……我……我……”魏池哽咽不能出声,月光下,手背上的那个半圆伤疤煞是清晰,就仿佛利刀刻下一般。
    “……我……我!”魏池移不开眼神,只觉得身体的哪个地方将要裂开一般。
    “没事!没事!”胡杨林猛地伸开手,紧紧的抱住魏池:“没事的!没事的!”
    魏池只觉得这寒冷是来自心底,我到底是怎样了?竟是连全身的知觉都不在了,只是颤抖,不停颤抖。那曾经的每一日,不敢回想,不敢回想。
    哭了,原来这就是哭了……魏池突然想为了她、想为了自己哭个酣畅淋漓。
    “我们要一起回来!”驯服她的时候自己曾这样说。
    所以,她带着自己冲锋陷阵从未迟疑过。
    然而……她现在已经……已经……
    魏池知道逃不过的,她会知道么?是自己下令,是自己亲自下令……
    “没事的!没事的!”胡杨林搂着魏池,听他压抑着声音,像一个小姑娘一样呜呜的哀泣。
    “没事的!没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怎么就这么多?而且感情戏怎么就这么少?
    其实完全可以绕过,写一个孤胆将军立功回朝如何风光。
    但,我想战争并不是我们经历过的事情,我们可能无法体会到战争将会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变化。那么她之后的言行我们能够理解么?可能不能。
    不过照这么说,魏池读书考科举的那一段可以舍弃么?其实她现在做的很多事我们都无法理解,也是因为我们不曾经历过那样的人生。但终究还是舍弃那一段,因为那一段没有一个叫‘索尔哈罕’的女人,尽力的侧面表现吧。至于‘索尔哈罕’,我绝对不能在开篇仅用一两句话概括她的健康六年。这样的概括会让我完全不知道她是谁。
    魏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一印象应该是和善,与世无争,低调。她的确没和别人争过什么,有时候争个高低也仿佛是被逼的。遇上祁祁格的时候,那个小公主的时候,纳吉的时候也多是行方便。
    但其实她不是这样的人。
    陆盛铎说:“愿意对自己下狠手的人,一定更狠。”
    王允义说:“希望把你那性子磨一磨。”
    这是魏池和善表象下流淌在骨头里的东西:狠绝,疯狂。
    这并不妨碍良知的存在。的确魏池最根本的就是这三点,也就是这三点在支撑她的坚持!
    她的疯狂,根源是她的身世,孤苦伶仃所以无畏无惧。敢女扮男装读书,敢女扮男装当官,当了官敢私刻朝廷印鉴。
    她狠绝,这一点和索尔哈罕很像,但不是残暴,这狠绝比残暴更绝对!因为她敢于把一切残忍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这是她那个比她聪明许多的老师没有的,所以同是王阳明的信徒,一个读透了道理没能出仕,另一个半罐水却敢来当官了。
    她的良知,也就是因为有了这一点,前两个看起来不大好的东西变得能让人往好的地方想了。也最终决定了她在祖国的前途、自己的前途面前选择了前者。
    如果大家耐得住我折腾,读到最后,你也许不会评价魏池是个好人。
    她个人的性格,还有许多机缘巧合没有让她做多少‘英雄’的事迹。不知道这算不算遗憾。
    自她离开大山,她便没有哭过,这是她第一次哭。还有两次,因为不多,所以真的要罗嗦两句留个纪念。
    这个没有家庭观念的家伙,这个骨子里狂傲疯狂的家伙,这个和正常人比起来有点不正常的家伙这次是真的难受了。
    我也难受了。
    但是,这就是战争,不论我们是多么的不愿意,是多么的讨厌这压力和血腥,它都要扑面而来。
    我不相信三国演义,也不相信英雄征战。我知道真实的一切绝不是精彩,而是残酷,是让人想逃避的残酷。
    每个人都不愿意这战争。
    但真的很抱歉,这不是一出言情剧。
    ☆、第七十三章
    73【建康六年】
    “大人!”陈虎进来报:“有个马帮的年轻人说要送粮!”
    看陈虎一脸喜气,魏池有些不信:“叫那人进来。”
    来者磕了一个头:“大人,小人有粮食要献!”
    魏池从椅子上起来:“封义百姓果然有义,这位先生请起了,看座!”
    原来是个眼熟的!年轻的马帮汉子狡黠的一笑:“大人还认得小民?小民是涂虎子。”
    魏池眯起眼睛一笑:“你们家的伙计还好?可要看紧些,别让我要了你的脑袋。”
    涂虎子毫不畏惧的模样:“大人不会要小民的脑袋,又不能吃?是吧?”
    魏池看他来者有意,便也任他胡闹:“涂先生说是要送粮?刚才本官没听错?”
    “怎敢让大人称小民为先生?”涂虎子嘿嘿一笑:“粮食有的是,就不知大人敢不敢拿、敢不敢吃。”
    话说了一半,涂虎子撇头看陈虎。魏池摆摆手:“没有外人,你说吧。”
    涂虎子弹了弹眉毛,毫不在意一般,轻描淡写的说了,末了还加了一句:“……这事儿饥荒年生多着呢!就不知道大人敢不敢了。”
    陈虎在一旁听的脸色煞白,扭头看魏池,魏池似乎也有些意外。
    别!别!陈虎心里想。
    魏池思索了片刻:“好!要带些什么?多少人?”
    涂虎子没料到这位文质彬彬的少年竟然一口答应,对他便更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大人,小民倒不是为了大齐,您也知道,真要破城,咱们这些百姓要逃命也不难,顶多就是舍弃了财物家业罢了!小民肯出这个主意是佩服大人的胆色和气魄!人么?我已经招呼了几十个精壮的汉子,大人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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