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躲开后,傅川仍旧冷着脸,说:“不回去,有应酬。马上就得走。”
    在池西西面前,傅川几乎没有严肃的时候,所谓的生气就是不断在她耳边唠叨。
    他忽而这样沉默下来,池西西反倒有些怵。
    池西西硬着头皮继续笑,扯着傅川的袖子撒娇:“五分钟也不能分给我?”
    傅川的脸色缓了缓:“进办公室说。”
    池西西跟着傅川进了他的办公室。
    一关上门,不等池西西说话,傅川便问:“你去念书,是你妈妈逼的吗?”
    “不是……这次回来前我就已经申请了,我怕你生气,所以没敢说。如果顺利,八月底走,明年六月初就毕业了,加上假期,也就大半年,而且我每个月都能回来的。”
    傅川再次冷下脸,看着池西西不说话,他摸起桌上的烟盒,点了根烟,并不抽,夹在指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池西西收起笑容,叹了口气:“我不敢告诉你,就是猜到你会这样,我去念半年书,还是结了婚才走,你用得着反应这么大吗?”
    “咱们上次分手,也是因为分隔两地。”
    “四年前的情况不一样,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家的困难,你突然对我冷淡,我才会以为你腻了……好吧,大半都是我的问题。”
    “你把我甩了,不是你的问题,还是我的错?”
    “咱们能不能别再提以前……就事论事,我去念书,九个月回来,这对我们的关系能有什么影响?”
    “你真觉得没影响就不会瞒着我。”
    “……我瞒着你是因为你不讲道理。”
    办公桌上的座机忽而响了,池西西深吸一口气,降低音量,放慢语速,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想吵架,你先忙,回家再说。”
    电话铃一直响,傅川烦躁地拔掉电话线,忍着气,也换成商量的口气,说:“你想读书,考咱们这儿的学校也行啊,又不是没有好学校,你也不是考不上!非得去别处干什么?还是香港,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儿。”
    “考研要准备一年,考上后需要三年才能毕业,学校排名还差了一截儿。我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学业事业上,我有我的规划,和我们结婚完完全全不冲突。”
    “怎么就差了一截了,你才二十三,念出来二十七,能浪费到哪儿去?为了省三年,你宁愿再和我分开,刚结婚就走?我为了你什么都能牺牲,你呢,半点儿都不愿意妥协。”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妥协?我原本的规划是,二十四岁毕业,用十年的时间达到我想要的高度,三十五岁结婚生子。我小的时候,我爸妈一个忙一个玩,把我扔给外公外婆,我特别特别孤独,所以不愿意让我以后的孩子也那样。可是你大我那么多,我三十五岁的时候,你已经四十四了,所以我想,二十四岁毕业,只拼五年,二十九岁就换份清闲的工作,把重心转移到家庭。要是二十七岁才毕业,两年的时间,我还能做什么?你不想分开,那好啊,你辞职陪我去香港一年,你能做到吗?”
    傅川没说话,公司才刚起来两三年,他根本走不了。
    池西西轻轻一笑:“你自己都做不到,为什么让我牺牲?”
    “你给我五年,等这边稳了,我就辞职,让我爸另找职业经理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舍近求远。”
    傅川还没说话,许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傅川看了眼时间,说:“回去再说吧。”
    ……
    从酒店出来,已经接近十点了,傅川喝了不少酒,一坐进车子,就闭着眼睛,摁着太阳穴说:“去老房子。”
    没等司机说话,他居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狗叫。
    傅川睁开眼,才看到傅小川就在他的手边,正拿毛茸茸的头蹭他的手。
    坐在驾驶座的池西西回头递上保温杯,冲傅川莞尔一笑,说:“傅总,蜂蜜水。”
    她这么一笑,傅川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缓了片刻后,他推开后座的门,坐进了副驾驶。
    池西西拧开保温杯,亲手把蜂蜜水喂到他的嘴边。
    傅川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说:“下午宁娅来找我,我本来不想理她的,但生意上的事儿得交待,我已经跟宁御说过了,之后他会让别人来对接。”
    “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我完全信你,你能不能也信一点儿我?”
    傅川推开保温杯,偏过头:“你能不能不走?你不走我就信。”
    ☆、59|2014
    池西西敛去了笑意,拧上保温杯,发动了车子。
    不走才信,这叫信她吗……
    她压制住情绪,对自己说,这一定是因为她做的还不够好。
    傅川看了池西西两秒,明白不可能等到想要的答案后,冷下脸,别过头,把胳膊撑在车窗上看夜景。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好在酒店离老宅不远,路上又不堵,很快就到了。
    知道应酬吃不好,池西西在去接傅川之前,特意煮了一锅粥,正用电紫砂锅温着。
    一进门,她便温柔地一笑,说:“我给你煮了粥,你去洗澡,我先给你盛一碗冷着。”
    傅川“嗯”了一声,挂好外套,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入一进门的储物柜中,径直去了洗手间。
    住到一起后,池西西随口抱怨过一次收拾辛苦,他就彻底改掉了乱丢衣服鞋子包的坏习惯。
    想到这个,池西西便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不满的理由。
    傅川洗澡一向快,从浴室出来,虽还冷着脸,却和池西西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池西西有心哄傅川,煮粥的时候用足了工夫,猪骨、三文鱼、干贝和各色蔬菜,每一样都是算准了时间下的。
    她难得下厨,过去每一次煮东西,傅川都恨不得连锅也一起吃了,然而眼下他只用勺子搅了一下,盯着勺子里的三文鱼看了片刻,就推开碗,说了句“去睡了”,便回了卧室。
    一起吃过无数顿饭,池西西居然连他从不碰鱼都没发现。
    这不是她第一次往他的碗里放鱼,但却是他第一次因此生气。
    两人虽没特别聊过饮食习惯,可因为刻意留心,他一早就摸清了她的喜好。
    他曾经以为只要自己喜欢她就好,如今才发现,两个人想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只有一个人犯傻,是远远不够的。
    池西西同样有点生气。
    她原本有些饿,对着辛苦熬出的粥,这一刻却胃口全无。
    抛开没有及时告诉傅川要去念书这一点不说,池西西不认为自己有半点错,瞒着他也是因为一早就料到了他如今的反应。
    平了平气,池西西才回到卧室。
    傅川已经睡下了,两人都没说话,池西西等了一小会儿,没等到傅川主动凑过来牵自己的手,便背过身去,闭上了眼睛。
    空出整个五月旅行结婚,就意味着傅川三月四月没有假期。
    第二天一早,池西西还没醒,傅川就离开家去赶飞机了。
    做了一宿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傅川头痛欲裂。
    本该八点半出发,为了吹晨风醒脑,出门的时候,还不到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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