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的身份。”
    安德姆开口,再度强调了一遍。
    不知不觉间,他的嗓音艰涩了起来。
    这个莫名的声音,正是邪典气息,准确来说,正是邪典气息激活的情绪与欲望。
    邪典气息最擅长的,就是在某些特定的场合、特定的地点、在某些特定的事件中撺掇人的欲望。
    作为超凡法师的学生,在冷静下来后,他自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黑化安德姆轻笑:“当然,我就是你啊,安德姆,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又能怎么样呢?”
    安德姆再度沉默。
    是啊,就算知道了这一点,又能怎么样呢?
    那些堕落者中,有相当一部分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然而……
    能怎么样呢?
    自甘堕落者大有人在。
    对于堕落者来说,最关键并非是邪典气息,而是那个让自己心甘情愿堕落的理由。
    邪典气息不过是将自身阴暗面无穷尽地放大了而已。
    真正的说客,还是自己。
    沾染的邪典气息越多,其受到的影响就越大,就越容易被那些不可名状者关注,也就越容易放肆自己的欲望,成为异类。
    他们,只不过是最终成为某种欲望、某种执念的仆奴。
    只有堕落和不堕落的分类。
    安德姆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从堕落状态中摆脱出来。
    换句话说,堕落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而眼下,对于安德姆而言,知不知道这是邪典气息已经无足轻重。
    关键在于,在他的面前,悄然摆放着这样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一步登天的机会。
    现在不拿,后面可就难说了。
    毕竟,对于亚格兰特王国而言,这位第一法师的超凡卡牌一定会有特别的用处。
    至少,不会让一个才白银阶的超凡者保管。
    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
    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如果安德姆不在此时汲取老人的超凡卡牌,那么将来,很有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在个人面前,王国只是无情而冰冷的国家机器,居高临下,将一切试图阻拦的路障碾压殆尽。
    在亚格兰特王国,亚格兰特三世的意志就是王国的意志。
    摆在安德姆面前的,看似有两个选择:吸收,或者不吸收。
    可实际上,真的有么?
    他真的能有第二种选择么?
    “我……”
    安德姆抬头,端详着老者那张平静的脸庞。
    没有痛苦,没有狰狞,宛若熟睡。
    “安德姆啊……”
    黑化的声音还想要继续劝说,却被安德姆一声暴喝打断:“闭嘴!”
    “老师,那真是你的想法吗?”安德姆盯着图安提万的脸庞说着,可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周围的光线愈发昏暗,房间内几乎看不清任何事物。
    一切都变成了重重漆黑的剪影。
    黑暗翻卷,墨色铺染。
    恍惚间,似乎有人在低声笑着。
    那笑声,像是欢呼,像是庆祝,又像是催促。
    犹豫再三,安德姆终于还是迟疑地对着老师伸出了手。
    低笑声逐渐放大,随着他手指的推进而张扬。
    到最后,甚至整个房间内都充斥着莫名的笑声。
    老者端坐于轮椅之上,如同雕像。
    然而,也就在这时候,笑声戛然而止。
    安德姆只是认认真真地帮着图安提万再度整理了一番膝上的毛毯,并没有做其他事。
    “你在做什么?安德姆?”
    黑化安德姆惊疑不定地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安德姆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起身。
    他的起身格外艰难,似乎要扛着某种虚无缥缈的重物,顶着压着头顶的黑暗挺起脊梁。
    安德姆面色如常,可他全身的肌肉却又在违背常理地紧绷着。
    每起身一寸,隐约间就能听到一声爆鸣声。
    似乎全身都在哀鸣,都在颤抖,可安德姆置之不理,依然艰难而坚定地起身。
    然而,也正是因为他的起身,房间内,近乎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由浓转淡,像是被无形之力吸走了色彩般。
    不仅笑声消失,甚至隐约间还能听到某种哀嚎声。
    黯然的魔法水晶灯终于再度恢复了亮色。
    灯火通明,光明重现。
    所有的黑暗不甘地缩回了各自的阴影处,亦或是重回光照不到的角落。
    “为什么,安德姆!?”黑化安德姆用几乎咆哮的语气怒吼,“为什么你要放弃这个机会!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可老师没说。”
    “只要你能获取这张超凡卡牌,你就能成为亚格兰特的第一法师!安德姆!”
    “可老师没说。”
    “只要你下定决心,你就能保下老师的法师塔,难道你希望老师的塔落到别人手里吗?”
    “可老师没说!”
    三声重复,声音由弱变强。
    “我相信老师!”
    最后一句,字句铿锵。
    尽管我不知道老师在做什么,可我相信老师。
    我相信老师会解决他的问题。
    我相信老师会解决法师塔的问题。
    我相信老师会解决我的问题。
    哪怕是他已经死了,我也依然相信。
    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死去,也绝不会就这么随意地丢下他的学生!
    而在此之前,我只需要等待。
    “安德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疯了!”
    安德姆认真地回应道:“不,我只是比你更清醒而已。”
    他在害怕什么?
    无非是老师的死、法师塔被夺而已。
    但这一切对他来说,能阻止吗?
    死亡是一种定数,出生之后便有死亡。
    法师塔被夺,那是国家意志。
    就算安德姆吸收了老师的力量强行保下了法师塔,那也是老师的意志,而绝非是他本人的意愿。
    事实上,安德姆清楚。
    在国家意志面前,他这个渺小的个人断然没有强大到能让其多看一眼的程度。
    要是老师执意想保下法师塔,他会向自己解释说明。
    可老师没有。
    安德姆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老师!
    也就在这时候,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不紧不慢,像是在提示着安德姆。
    安德姆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转头看去,不由地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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