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人纷纷给萧长昭行礼,凤卿抱着孩子也对他屈了屈膝。
    萧长昭走到她的跟前,从她怀里将诏儿抱过来,再顺手将她扶了起来,温和道:“刚刚在宸院没有找到你,我就猜你该是带着诏儿出来了。”
    说着看了看周围树上挂着的无数鹦鹉,又亲了诏儿一口,笑着道:“我们诏儿喜欢鹦鹉是不是。”
    诏儿咧着嘴对他眨了眨眼睛,仿佛是在回答他的话。
    萧长昭于是便吩咐旁边的管事道:“挑两只伶俐的鹦鹉,送到宸院里养着。”
    凤卿道:“他就一时的兴趣,明天他就该失去兴趣了。”不过倒是没有拒绝他要在宸院养鹦鹉的主意。
    柏氏很识趣,见萧长昭的注意力全都在王妃和小殿下身上,便带着二郡主屈了屈膝告退了。
    萧长昭对她们点了点头,等她们离开之后,又抱着诏儿带着凤卿逛了两圈花园,然后才回到了宸院。
    萧长昭将儿子放在怀里陪他玩,凤卿给他倒了一杯茶,一边问起道:“看殿下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长昭道:“没什么。”看样子并不想说。
    但是顿了一下,又有些忍不住,说起道:“我今日进宫去见母后,我今日倒是不曾吃闭门羹。不过母后见了我之后,倒是将我质问了一番。”
    先是给他吃了几次闭门羹,好不容易肯见他了,母子两人久为想见,结果却是受到一番质问,任谁心里都不爽。
    在凤阳宫里,萧长昭和卫皇后算是不欢而散。
    凤卿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诏儿的手掰开将他从桌子上抓来的点心拿走。
    萧长昭转头问她道:“你就不问问我,母后质问了我什么。”
    点心被拿走令诏儿很不满意,伸手又要去抓,凤卿于是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拨浪鼓。但他不要,将拨浪鼓一扔,又伸手去抓点心。
    凤卿只好吩咐人将点心撤走,一边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一边又顺着他的话问道:“质问了什么?”
    萧长昭看着她,道:“母后问我,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吕嫔勾结了老四残余的势力要利用顾氏母子的死来陷害我,却不曾阻止,任由事情的发生。”
    凤卿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几分认真,问道:“那殿下是吗?”
    萧长昭道:“我回答母后说,是。”
    凤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时没有什么话可说。
    萧长昭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抬了抬下巴往前看目视,脑中却想起在凤阳宫中母后指责他的那些话,愤怒之极之时,母后还打了他一巴掌。
    他活着的这二十几年,那是母后第二次打他。第一次是他小的时候捉弄太子,令他故意摔下荷花池,因此病了一场。
    其实那一次,他多少有些怀疑是太子故意装病的成分,甚至连摔下荷花池都是有意为之。
    但是母后这两次打他,一次是为了太子,一次是为了太子的儿子。
    萧长昭又问凤卿道:“你是不是也认为,禹询的儿子毕竟也是我的骨肉至亲,我放任吕氏害死禹询的儿子来诬陷我,显得太过冷酷无情和残忍。”
    凤卿没有说话,只是手指指着碗壁上的花纹。
    萧长昭继续说道:“我不管你和母后怎么想,但我从不认为我做错了。皇储之争,从来就不是仅凭宅心仁厚就可以取胜的,一路荆棘,必然沾上一些人的血。我不说自己问心无愧,但一路行来,至少我不曾主动以阴谋来算计。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他们的选择,来制定后面的计划。”
    凤卿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听他说着。
    “你别忘了,吕嫔还是孩子的亲祖母,她既然能有这个狠心来害自己的孙子和自己儿子的女人,我又为何不能狠心不阻止她下手。她要害自己的孙子,可不是我引诱的,而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根据她的选择顺势而下,让父皇不得不在储君事上下定决心,以彻底绝了禹询的念头。若我要对那个孩子的死亡负责任的话,那么一直因为照顾禹询的情绪,明知道禹询不适合储君却在储君的问题上犹豫不决,让太子妃、吕嫔等人都觉得还有机会的父皇,是不是也要负点责任。”
    凤卿叹道:“我并不是觉得你做错了,我只是觉得孩子毕竟无辜,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萧长昭“呵”了一声,道:“无辜?他既出生在皇家,姓了萧,那就不会无辜。我只问你,若今次吕嫔谋划的事情得逞,我无还手之力,最后被诬陷上杀害太子,杀害禹询的孩子的罪名,到时我被定罪,我所有的子女包括诏儿,就算能留下性命,以后也成了皇室罪逆之后,你说诏儿他们,又无不无辜。”
    凤卿听得心中一紧,看了他怀里抱着正扯着他的袖子玩的诏儿,十分不满道:“你说事就说事,干嘛要拿诏儿作比。”这种话,虽是比喻,但也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像是在诅咒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只是告诉你,身在皇家就没有无辜的人,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何况,你以为禹询真的就一点没有察觉吕嫔所做作为,他大约没有想到的只是,吕嫔狠到连他的孩子也下手。人心皆私,谁都一样,并不是只我一人。”
    凤卿沉默着,过了许久,才又问道:“若以后你做了皇帝,你会怎么样对待靖江王?”
    萧长昭看着他道:“他是先太子的唯一儿子,亦是我嫡亲的侄儿,就算在天下人面前做个样子,我也会保他一世平安富贵无虞。但是,他以后也只能当一个太平王爷,不能沾染朝中事,且一辈子只能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凤卿道:“皇后娘娘或许也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担忧靖江王的以后。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无论有事,她都会伤心,所以借此想让你表个态来。”
    萧长昭没有说话,他自然猜得出自己母后的心思。
    他想起她指着他道:“你如此不顾念骨肉至亲,他日你若真的继承皇位,是不是连询儿也要除去?”
    若她好好跟他说,他自然会让她安心。但她想要逼迫他立誓,他偏就不如她的意。
    凤卿也不想因为这个话题闹得夫妻太不愉快,于是扯开话题道:“圣上那里,是不是册立太子的旨意很快就会下了。”
    萧长昭道:“应该快了,这几件事一闹,父皇不会不明白,再不立太子只会让朝堂不稳。”
    凤卿点了点头,道:“这样甚好,以后就再不必担心忧愁了。尘埃落定,总算让人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萧长昭道:“也别高兴太早,就算被立为了太子,也未必就可以安心了。未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进入了冬月,明熙帝的第一道圣旨,便是立储的圣旨。
    新的太子毫无悬念,自然是萧长昭。因为不管是凤卿和萧长昭,或者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都早有准备,这道圣旨倒是没有惊起太大的震动。
    然后钦天监选定了吉日,定在了腊月的初五举行了封太子大典。
    接着还有凤卿的册太子妃典礼。不过相比于太子的册封大典的隆重来,凤卿的册太子妃典礼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等将这几件事情忙完,转眼便到了年关。
    在除夕到来之前,萧长昭和凤卿领着燕王府的一众人,奉旨搬进了东宫。
    新的主人自然要有新的气象,在他们搬进来之前,六宫局的人早就吩咐人将东宫重新粉刷装饰了一遍,换了新的摆设和幔帘轻纱,连一应伺候的人都是新的。
    凤卿踏进东宫的时候,差点都没认出来这是东宫。
    凤卿叹着气对萧长昭道:“从前来东宫,都是上门的客人,如今自己倒成了这座宫殿的主人了,可我总是觉得,这东宫不如燕王府来的让人亲切,这不像是我以后的家,而像是我们暂住的地方。”哪怕现在她已经是太子妃,踏进这座东宫,她仍然感觉不到这座宫殿是属于她的,这里是她的家。
    萧长昭抱着诏儿,牵着她的手道:“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吉利了,赶紧打住。”
    旁边的胡氏笑盈盈的奉承道:“娘娘这话怎会不吉利呢,妾身倒是觉得是个吉利话。殿下以后,总是要往更高的地方去的,这东宫可不就是暂住的地方。”
    这话多少有点希望圣上早死的意味,胡氏想奉承却没奉承到点子上,结果被萧长昭冷冷的撇了一眼,吓得只好赶忙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站回到了柏氏身边,有些无趣的耸了耸肩。
    柏氏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我说你也真是的,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种话也好随便说的。这里可不再是燕王府了,说话还是要小心一点,免得招祸。”
    她不是就好心想奉承一下殿下顺便讨好太子妃嘛,何况她说的难道不是殿下心里想的。胡氏想辩解一下,嘴巴动了下,最后还是丧气的想算了,免得又说出什么让殿下不高兴的话来。
    萧长昭拉着凤卿的手道:“走吧,我知道你不会想住太子妃原来住的院子,我另外给你找了个宫所给你当寝殿,我带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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