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文叔一路跑到归德府,将罗汝才即将进攻归德府的消息告诉了苏白衣,然后遵从苏白衣的吩咐,又从黄河逆流而上,在老地方靠岸之后,步行朝山里走去。
    在距离自己驻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测量小组的组长黄恒,心中顿时一喜,跑过去问道:“黄队长,你怎么在这?”
    黄恒见到严文叔也非常高兴,又狐疑的朝四周望了望,伸手拉着严文叔转几个圈进入山中,道:“我刚刚去了趟荥阳。”
    “什么?”严文叔一愣,道:“你去荥阳干嘛?那里是流贼的地盘,万一将你抓住了,岂不坏先生的大事?”
    “没事,你太紧张了!”黄恒笑着道:“我又不是没脑子的,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往城里跑,只是远远地看上两眼,看他罗汝才是不是已经准备拔营呢?”
    “那……他拔营了么?”严文叔问道。
    “还没有!”黄恒摇摇头,又拉着严文叔走到山脚一颗老树下坐倒在地,道:“眼看着咱们第一阶段的测量和定线都已经结束,正是催促当地官府配合丈量土地清理工程场地的时候,这罗汝才不去,荥阳便没有官府,这事就行不下去。”
    “他走了咱们也是找不到人!”严文叔叹了一口气,仰头躺在了草地上:“好累啊,歇会再走。不过要说这丈量土地清理场地也不甚急,若真想做,雇佣当地老百姓自然也能完成,关键是场地清理出来之后,又当如何?要完成路基土石方工程,就需要海量的人力,咱们到哪儿去弄人啊?”
    “这个……”黄恒嘴里叼着一颗青草茎,也学严文叔一般躺在地上,道:“先生之前的计划是招收难民以工代赈,可这流民居无定所,又都被那些草头王给收拢麾下,岂是这么容易招揽的?不过这是用不着咱们操心,咱们操心也没用。”
    “对啊,这事还需先生出头。”严文叔闭上眼,稍微休息了一会,又猛然睁开眼:“不管以后如何,还是现将咱们的眼下的工作做好再说吧,走,不能耽搁了,越快越好。”
    “走!”
    二人从草地上爬起来,一起顺着山坡前行,还没行多远,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匹马。
    严文叔眼睛一亮,和黄恒对视一眼。
    马啊,太关键了!
    平时出去工作的时候都是自己带着几个人手拿肩挑的,若是有一匹马的话,肯定要省不少事,用的好晚上也不用露宿山里。
    可小组空有银子,却是不易购买得到马匹。
    因为朝廷连年对外征战,允许百姓养马却不允许百姓私下贩售,除了为数不多的官家人,平民百姓都是用牛,哪里有能用马的?
    可现在,就有一匹马在不远处,若是能够购买下来,那……
    “走,过去看看!”
    严文叔说了一句,然而二人加紧脚步,不一会便气喘吁吁的赶上了那马匹,黄恒摆着手大喊道:“前面的小哥,请等一下!”
    前面的正是木头和他刚认的干娘青夜。
    青夜一看后头有人追赶,心里一紧,慌忙爬上马道:“木头,快走!”
    可马上只能坐一个人,木头又要牵着马,在山地里无论如何也走不掉,没过三分钟就被后面的严文叔和黄恒追上。
    青夜心里一阵紧张,木头比她更紧张,好在总算是个老实人,挡在那马的屁股后面拦着严文叔和黄恒,道:“你,你,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买你们的马,你看方不方便?”严文叔喘着气弯下腰。
    黄恒慌忙将木头保住,好似怕他走失一般。
    “不,不成!”木头道:“我娘身子不方便,这马,不能卖给你们。”
    “啊?”严文叔脸色露出一丝失望,看了看骑在马上的老太婆,又不能动手去抢,讪讪的笑了笑。
    黄恒却问道:“你家住哪儿,若是离咱们近了也不需要购买,咱们有事的时候租用一下即可。”
    “对对对,你家住哪儿?”严文叔问道。
    “我,我,我们家!”木头茫然的转过身,朝青夜问道:“娘,咱们家住哪儿?”
    严文叔“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黄恒也莞尔:感情这大个子是个实心眼?
    青夜无奈的转过头,然后费力的从马匹上下来。
    严文叔和黄恒一看她的样子,顿时愣了愣。
    一个年龄如此大的丑女人,怎么肚子这么大?是怀孕了还是得了怪病?
    不过出于礼貌倒没有多问。
    青夜心里警惕,却没有立即回答严文叔的问题,只是很小心的反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严文叔本来是外地来人,顿时心虚了起来,摸了摸鼻头,笑呵呵的道:“这位大娘,你别误会,我们都不是坏人,我们是修铁路的,这大山里马上要开铁路了,你没听说吗?”
    测量小组十来个人,每天拿着仪器在大山里转悠,附近远近百姓都知道他们是修铁路的,而且测量小组与当地老百姓相处非常融洽,所以严文叔以为,他自报家门之后这老妇人应该会认识他们。
    可青夜真的不认识,瞪大眼睛问道:“铁路,什么铁路?”
    这下轮到黄恒苦笑了:“这位大娘,看来您也不是本地人吧,俺们真的不是坏人,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都认识,整天在山里跑,有时不方便,你出个价,把马匹售卖与我,俺们不会强买强卖的,也不让你们母子吃亏!”
    “你们真是修铁路的?”青夜依旧避开问题不回答。
    黄恒呵呵一笑,将手往袖子里摸索了几下,摸出一张类似于路引的东西递给青夜道:“老人家,这是我们的身份证明,你看,这里有官府的红戳呢?”
    他以为青夜一个老妇人肯定不识字,便指着那红红的的“铁路总督衙门”的红戳给他看。
    青夜看到那纸张的一瞬间,眼睛突然一亮,一把将那官防抢到手中,再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不但有铁路总督衙门下发的字样,上面还写着来自何地?去往何处?所为何来?
    当他看到归德府三个字的时候,心头一震,抬起头颤巍巍的问道:“你二人,是归德府来的么?”
    “是啊!”黄恒惊奇道:“失敬失敬,原来老大娘……哦不,老夫人是识字的。”
    “你真是归德府来的?”青夜激动的抓住了黄恒的肩膀,使劲的晃了晃。
    “是啊!”黄恒苦笑着摊摊手。
    “那……”青夜深吸一口气:“你们可认识归德府苏白衣苏先生?”
    “啊……”这下是黄恒和严文叔震惊了,他们两个几乎跳了起来,惊奇的异口同声:“你认识我们家先生?”
    “你家?先生?”青夜想到以苏白衣的名气,这两个人既然是来自归德府,肯定会知道苏白衣这个人,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是苏白衣的弟子!
    “是啊,老夫人莫非也认识我家先生?”黄恒惊奇的问道。
    “哈,哈哈……”青夜一边笑,一边流泪,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哇啦一声大哭起来,口中道:“终于能看到你了,终于能看到了你了。”
    她一个弱柳女子,从未出过远门,也从未受过这么长时间的颠簸之苦,怀着孩子在外面劳碌奔波,几次都差点命丧深山老林,今日邹然得到自己情郎的消息,如何能不喜极而泣?
    “夫,夫人!”严文叔和黄恒低声喊她。
    青夜呜咽了好一会,才用袖口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让两位见笑了,其实,老身也姓苏,和你们家先生是本家,年前想去归德府认亲的时候正好在半途碰到流匪,所以就,就耽搁了。”
    以青夜的精明,即便确认眼前的人是苏白衣的弟子,也不会轻易就将自己身份泄露出去,人在外,多个心眼总是好的。
    “这么巧?”严文叔问道:“那您是我们家先生的……”
    “算是……姐姐吧!”青夜此时擦干了泪水,想了一会才回答。
    这么一说,严文叔和黄恒对视一眼,然后又都各自整理仪容,很是恭敬的朝青夜行礼。
    “学生黄恒见过前辈!”
    “学生严文叔见过师伯!”
    面前的老妪竟然是先生的姐姐,那肯定是要行礼的,只是这称呼颇有些为难。是以二人没有商榷之下,喊出来的有些不伦不类。
    青夜倒也不在意,神采飞扬的眼中露出精光,看着二人道:“你们二人若是方便,可否送我母子二人回归德府。”
    严文叔苦苦一笑:这你妹的刚刚从归德府回来还没到驻地,难道又要辛苦一趟?
    青夜见他们好似为难的样子,又道:“你们若是愿意的话,我这马就送与你二人,回头也会让你家先生重谢你们。”
    黄恒看了看青夜的肚子,又看了看一脸苦笑的严文叔,无奈的道:“这事耽误不得,文叔,那就再辛苦你一下。”
    “那……”严文叔苦恼的挠了挠头:“那就走吧,从黄河坐船回去。”
    “现在还不能走!”青夜瞬间冷静下来,道:“如今荥阳还在动员,明日五更拔营,我又是从他们营里逃出来的,咱们最好等到天黑了以后再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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