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程御风苏醒之时,已是三天以后。程御风挣扎着从床上撑起身子,周身仍有疼痛之感,风池、上星、太冲三穴更是胀痛异常,穴位深处细微的抖动令他不禁倒吸了几口冷气。
    他艰难地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并不宽敞的卧房内,房内只有几把简单的桌椅,都已十分古朴陈旧。一孔小小的窗户挂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隐约的风声徐徐从中传出。
    “你醒了?”程御风这才发现门口探出一个身影,身着棉袍皮甲,腰间挎着一柄长剑,一副侍卫的打扮。
    程御风正欲答话。门口的身影却微一欠身,随后,一名身着藏青长衣的青年人缓缓来到了门前。那人双目炯炯、蓄着稍短的胡须,看似年纪并不大,但举手投足间却极为老成。正是当日将侠士无名等人救下的那名青年人。
    程御风正要起身,那名青年人却快步来到他床前将他止住:“你的伤还未痊愈,不要乱动。”
    程御风忆起当日被断风营围攻的情景,心知自己肯定是被眼前这个人所救,便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又突然焦急地问道:“另外两个人现在如何?”
    “那名年纪稍长的前辈伤势已无大碍,大概这两天便会醒,那名少年只不过受了些惊吓。你不必担心。”
    听罢青年人的话,程御风悬着的心些许放了下来。
    青年人说完来到程御风床前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程御风,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程御风连忙答道。
    “看你们并非北境中人,为何会来到这里?又是被何人所伤?”
    “我们是从中原而来,伤我们的那些人自称是来自断风营。”程御风答道。
    “断风营?”青年人听罢脸色微变,又迅速掩饰过去。
    “你们怎么会和断风营惹上干系?”
    程御风察觉到青年人脸色变化,却不明所以,便将如何从断风营兵士刀下救下非狄,以及如何被水流风率人追杀,水流风又如何在击了自己一掌后爆体而亡,一五一十告诉了青年人。
    青年人听罢,竟沉默片刻,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是说,水流风在打了你一掌后竟自己爆体而亡?”
    “不错,虽然不明所以,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程御风答道。
    “这怎么可能?”青年人心中暗自思虑,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程御风来,看程御风的表情,他应该并未撒谎,但自己又确实亲自为他诊过脉,确认他体内气海已废,绝无半点内力,而水流风能在高手如云的断风营中身居副将之位,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然也不会一掌将侠士无名击成重伤。侠士无名虽然功体受损,但面对一般的高手还是可以轻易取胜。
    “难不成这是断风营的诡计?”青年人想到这里竟心下一惊,“牺牲一名副将,然后将这副将之死嫁祸到两个来自中原的人头上,然后再将嫌疑引到救下这两个人的玄天宗。如果真是如此,自己恐怕已经陷入这一诡计了。”
    不知不觉,那名青年人竟陷入思虑中。
    “前辈,请问此处是?”程御风见他思虑满腹,便小心翼翼地问道。
    程御风的问话将青年人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这里名为天雪漠,是北境的极北之地,”青年人答道。
    “哦?这里就是天雪漠?”程御风眼色明亮起来。
    “不错,你听说过此地?”见到程御风的反应,青年人竟有些惊异,按说中原武林与北境天极圣都被极北沙漠所隔,素日不同音讯,这天雪漠更是北境极北的苦寒之地,一个从中原武林而来的年轻人又怎么会听得天雪漠的名号?
    “那此处可有名为天涯寂寞刀的前辈?”误打误撞,竟顺利进入天雪漠,程御风喜上心头,便再加询问。
    “难不成你认识我师兄?”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报出自己师兄的名号,青年人更是惊诧,他知道,以师兄的秉性,若不是遇上极为知交的豪杰,绝不会报出自己的姓名。
    “啊,原来是恩人同门,请受晚辈一拜。”程御风这就要翻下床来,却被青年人按下。
    “不必施此大礼。”青年人见程御风与自己师兄颇有些渊源,心下也是一喜,急切地问道:“那你可知他现在的下落?”
    程御风听罢,也心生疑惑:“恩人不在天雪漠内?前辈也不知道他在何处?”
    青年人见程御风并不知道天涯寂寞刀的下落,不禁露出遗憾之色,便向程御风道出了其中的隐情。
    原来,天雪漠乃是道门玄天宗的宗门所在,天涯寂寞刀则是玄天宗的首席大弟子,程御风面前的青年人则是天涯寂寞刀的师弟,名为叶天。
    当年,玄天宗掌门玄天子在闭关之际被一名高手所杀,原本应当继承掌门之位的天涯寂寞刀悲痛欲绝,就此立誓,此后为追踪凶手,他放弃掌门之位,将玄天宗门人托付与叶天,随后浪迹天涯,势要追查真相,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因此,天涯寂寞刀一般极少回到天雪漠,以致与他至亲的师弟叶天都不知道他的所在。
    程御风听罢,不胜唏嘘。
    叶天回忆起往事,依旧痛彻心扉。他沉默良久,终于再问道:“小兄弟,那你是如何与他相识的?”
    程御风听后,便将当年自己的父亲程天齐如何被天涯寂寞刀所救,自己如何被鬼圣神医带回奇峡谷为他炼制六合还丹,侠士无名又是如何受寂寞刀所托在此期间为他疗伤,最后因追踪鬼圣神医而进入北境的经历向程御风一一道过。
    叶天听罢,得知他为救父亲竟不惜性命,不禁对程御风竟刮目相看:“想不到眼前的少年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魄力,将来必定大有可为!”
    “听你刚才所说,那名昏迷的白衣剑客便是侠士无名了前辈了?”叶天问道。
    “不错,若不是为了救我,以前辈的功力绝不会受如此重的伤。”程御风心生懊恼。
    “无妨,侠士无名前辈的伤势已无大碍,况且既是师兄的故旧,我玄天宗必将尽力救治。”叶天安慰道。
    “多谢前辈!”
    “既然如此,你先休息,我也该去查看侠士无名前辈的伤势了。”叶天说罢,起身走出了房间。
    窗外,寒风正凛。
    顺着寒风席卷的方向,近百里外,两个身影潜入了一片连绵的军营中。
    军营连绵数里,其中篝火闪耀,刀光剑寒。
    “你说什么?!”一座宽敞异常的营帐内传来一声怒喝,一名身披貂绒大氅的中年人猛地将双拳击向眼前的桌案。那中年人身披大氅,内里穿着一件华丽异常的锦衣,一双鹰眼仿佛要喷出烈火。
    桌案下首,两名兵士正瑟缩地匍匐在地,听见双拳猛击桌案的声音,两人浑身抖动一下,连忙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惧。
    “你们再说一遍。”桌案旁的中年人满脸怒意,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兵士。
    “是·····是·····侯爷。”居左的一名兵士慌张道:“水流风将军在天雪漠附近被杀了!”
    “到底是什么人敢跟我断风营作对?”中年人怒道。
    “这·······是一个自中原而来的小子。”居右的兵士答道。
    “中原?”中年人顿生疑惑:“我们与中原早已隔绝数百年,怎么会突然有中原人士进入北境?”
    “水流风是如何被杀的?”中年人接着问道。
    “水流风将军死得甚是蹊跷,原本占着上风,不料打了那小子一掌却自己爆体而死。”
    “哦?”中年人心中疑惑更深,“水流风死得如此蹊跷,难道是中原有高人进入北境挑衅?”
    “而且,”那兵士继续说道,“奇怪的是,那几个人随后被玄天宗的人带回了天雪漠。”
    “什么?”中年人听罢竟又惊又喜。
    “玄天宗,你们本可以再苟延残喘些时日,只可惜你们时运不济,水流风被杀这笔账恐怕要算在你们的头上了。”
    一丝诡异的笑容竟浮现在中年人的脸上,自己等待的机会竟然如此轻易得来,计划便要提前了。
    两名匍匐在地的兵士望着中年人诡异的笑,面面相觑。
    “传令下去!”中年人将肩上大氅掼到地上,大声喊道:“断风营大军立即整队,辰时出发,找玄天宗算账去!”
    营帐之外,传令兵接连呼号,出征军令犹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迅速传遍整个大营。
    顿时,方圆数十里的大营一片火光,传令声、马嘶声、整队呼号声、烈风扯动战旗发出的气流爆裂声·······迅速混杂在一起,惊得四方休憩的雪鸟四散飞去。
    转眼间,中年人已穿戴整齐,鎏金战甲、歃血宝刀、赤红宝马之中,中年人脸上一片威严之色。
    “出发!”中年人立于马上,大手一挥。
    风雪交加中,大军开动,浩浩荡荡向天雪漠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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