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香来这里上班后面对的第一单业务,就是这样一具面无全非的尸体。
    “难度不小啊。”陈伟故作老成状,背着手在许香面前踱过来踱过去,“小许啊,你有把握处理好不?”
    许香正在整理化妆箱里的物品,抬头看了看陈伟,轻声说:“应该可以的,我在f县殡仪馆实习时,也遇到过类似的遗体,师傅都手把手教过我了。”
    “哦,那你那个师傅人不错嘛,怎么没留在那边呢?”陈伟问道。
    “我也想呀,可是留不下,那边不缺人手。”说完,许香羞涩地笑了笑。
    “其实我们这里也不错,自由,环境好,工作也不太忙,就是待遇嘛,肯定是比其他地方差点,不过如果业务好的时候,奖金也还可以。”陈伟说。
    “嗯,钱够用就行,我觉得这里也很好,馆长人也很好。”
    “朱大爷啊?……哈!哈!”陈伟夸张地打了两声哈哈。
    “朱大爷?”许香看样子很想笑,但又极力忍住,她问陈伟,“馆长的名字叫朱大爷?”
    “哪里。”陈伟摆摆手,说:“那是我们在背后这样叫他的,你当面可不要这么喊,会出人命的。”
    许香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这么夸张啊,我看馆长不至于这么恐怖吧?”
    “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陈伟说,“我说要人命不是指馆长要别人的命,而是要他自己的命。”
    “嗯?”许香看着陈伟,一脸不明白。
    “馆长会气到吐血身亡嘛。”陈伟说道。
    许香捂着嘴笑个不停,陈伟也很得意,觉得自己既机智又幽默,和吴警官比起来一点也不逊色。
    “可惜啊。”陈伟看了许香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要是这女孩子能长好看点该多好啊。”他想。
    许香整理好化妆箱,合上盖子,“小陈老师,我要去做妆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她问陈伟。
    陈伟生平第一次被人尊称为老师,十分受用,乐颠颠地应道:“好啊,走。”他很好奇,想看看许香是怎么处理这具几乎没办法处理的尸体的。
    殡仪馆并没有专门的化妆间,只能在灵堂进行,把死者亲属请出灵堂后,许香又轻轻地把大门给关上了。
    这样一来,灵堂里就只剩下陈伟许香和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陈伟心里有点毛毛的,问许香:“关门做什么?”
    “太嘈杂了,不好。”许香说。
    “哦。”陈伟应了声,没再说话。
    灵堂里顿时变得十分肃静。许香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一次性橡胶手套,拆开包装,戴上,接着她做出了一个令陈伟诧异的举动,她躬下身体,给死者做了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你这是?”陈伟问。
    “师傅教我的,要尊重他们。”许香说。
    “哦?”陈伟又好奇了,问她,“你们做这个有什么说法没?”
    “说法?”许香没听懂。
    “就是规矩啊什么的。”陈伟问道。
    “嗯,以后慢慢和你说,好吧?”许香点了点头。
    “行,行,你继续吧。”陈伟说。
    许香慢慢揭开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仅露出了尸体肩部以上的部位。即使已经见过尸体的惨状,在看见死者那张完全变形的平脸时,陈伟还是不自控地冒出来一身鸡皮疙瘩。
    许香倒显得非常镇静,表情波澜不惊,眼神平静安稳,她拧了一条湿毛巾,开始给尸体擦拭粘附于头部和颈部的血污,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看得出有些生涩,但有条不紊。
    清洁完头面部的血污后,复杂的工作正式开始了。许香对照死者生前的相片,先是用手在死者面部两侧轻轻按压揉捏,在面部微微隆起后,她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往死者面部的各个孔隙里填充棉花。面部充填完成后,陈伟发现,死者那张因暴力冲击而平塌的脸竟如注入气体般地神奇地复原了。接着就是缝合,用油彩修补伤痕,上粉底,化妆……
    等头面部的处理完成后,尸体已经由原先的面目全非变成现在的音容宛在了。陈伟在一旁看得佩服不已,心想这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要是换成他来做,怕是尸体都会蹦起来和他拼命。
    在完成了最艰难的这部分工作后,许香忽然对陈伟说:“陈老师,你稍微回避一下吧。”
    “啊?”陈伟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许香要给死者换衣服了,死者是女的,他当然不方便看。“好的好的,那我先出去了。”陈伟转身要走。
    被许香急忙叫住:“不要出去!”
    “怎么?”陈伟以为许香一个人会害怕。
    “还没有做完,现在开门不好的。”许香说。
    “哦。”陈伟心想他们搞化妆的规矩还蛮多,“那我就到那边去?”陈伟指指背后不远处的窗口。
    “嗯,行的。”
    看着窗外,百无聊赖地发了近半个小时的呆,陈伟听见许香轻声叫了他一句:“陈老师,好了,你过来吧。”
    站着两腿发麻的陈伟走了过去,看着焕然一新的死者,他忍不住由衷夸赞道:“小许,你还真厉害啊!”
    看着修复后的遗体,死者家属满意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劲地向许香道谢,死者老公拿出一个红包,要塞给许香,许香拼命摆手拒绝,陈伟看见,走过去替许香接下了,然后塞进许香的口袋里,“给你你就拿着。”陈伟说。
    “这样不太好吧?”许香的脸微微发红。
    “没什么不好的,你师傅没教过你可以拿红包?”陈伟问道。
    “怎么会教这个。”许香说。
    “嘿嘿,我就不信他们那边不收红包。”陈伟说。
    “这个,倒是会的。”许香说。
    “所以嘛,这是你应该得的,收着吧。”陈伟塞给她。
    “馆长知道了会不会不好?”许香问道。
    “不好个屁,他自己收得比谁都勤快。放心吧,他不管这些,只要把事做好就行,家属满意了,他们愿意给,你就拿着。”陈伟说。
    许香得到个红包,既感到不安又有些高兴,提出晚上请陈伟吃饭。
    陈伟说:“你才上班几天?工资还没发过,还是我请你吧,我还有几个朋友,顺便介绍你认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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