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姐不希望我和肖川对于她要做的事知道太多,但是并不刻意规避我们什么事,只是不会主动对我们讲而已。
    在一起走了一段时间了,也能看出来马会是个风险极高的行当,毒虫猛兽,官兵土匪都是极大的威胁。
    络腮胡子是整个护商队的首领,一直走在队伍中间指挥协调,而段大爹、商杉,岚姐,瓜皮,万胜,赵家坤还有我们几个依旧走在最后。
    头一天晚上晚上宿营的时候,远处山里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整个马会的人提心吊胆过了一夜,不过好在没有出事。
    如今再翻过两座山,就能看到萨尔温江,天黑前过江,在对岸扎营,再走不到两天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希望已经近在眼前,在山里已经奔波了好几个月的马会这时都精神一振,脚步也轻快起来。
    马会开进了一处小山坳,两边的山坡上都是茂密的热带丛林,山高林密,树木参天。段大爹的脚步突然一顿,察觉到了什么,警觉的望了望两边,旁边的几个人也都跟着停了下来。他看了会儿没发现什么东西,摇了摇头,示意大家继续走,却把枪拿在了手上。
    我的神经也开始随着大家的动作开始紧绷,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样意想不到的情况。
    可刚没走几步,段大爹又突然停下,转身端起枪,瞄向路边一处树丛,盯了一会儿,仍旧是什么都没有,摆了摆手。这么一来,其余的几个人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紧张,全都留上了心,脚上走着路,却都支起了耳朵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咔嚓”,一声树枝折断的声音,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段大爹的冲锋枪马上指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几个人同时侧头看过去。
    是个一个黑乎乎的影子,一只野猪拱开了树丛,撅着屁股哼哼的跑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几人暗松了一口气。可这时我却隐约听到一声轻响,余光中一瞥,感觉一个人影在树林里一闪而过,急忙转头去看,那里一根树枝还在微微颤动。
    段大爹更早一步察觉,根本不瞄准,直接一排子弹扫了过去。子弹“噗噗噗”的落在了树丛里,接着“啊——”的一声,是人中枪之后的惨叫,树丛哗哗的晃了几晃,就又没了动静。枪声惊起了林中一片飞鸟,整个马帮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附近竟然跟的有人,几个人面色一沉,这种时候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边的,除了想劫道的土匪,还能有谁?
    但是这土匪向来脑子可能也是不够灵光,我们山穷水尽的在这林子里走了这么久,身上哪里还会有可以被他抢劫的东西,还至于一路这么小心翼翼的跟着我们。
    段大爹冲商杉打了个眼色,商杉点头会意,提上枪,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查看,而段大爹在身后举枪掩护。
    商杉的身影刚刚没入灌木丛。
    突然,一阵急促的机枪声响了起来。“哒哒哒……哒哒哒……”,山坡上三个地方同时喷出火舌,交叉火力之下,子弹雨点一样铺了过来。马会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阵脚大乱,几个马脚子中弹倒地,还一些骡马受了惊,挣脱了缰绳到处乱跑,几个枪手伏在路边树后,开枪向山坡上还击。
    肖川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我摁住在一面山坡的下面,死死的抱在怀里。肖川对于眼前的情况,还有我们即将发生的事全都不抱任何的期待,全程所有的注意力都只在我的身上而已。
    “趴下,把稳骡子,躲到牲口后边。”段大爹伏下身找掩护,冲着身边的人大嚷。如果对方是来抢货的,一般只会打人而不会打骡马,不然牲口都死了,劫了货也运不走,所以躲在骡马后边反而会安全些。
    即便我们知道我们现在身上没有货,但是对面来的这一伙并不知情。
    机枪的子弹打在路边的树上,发出“梆梆梆”的声音,好像在砍木头,让人听着心惊肉跳。肖川再次拉起我躲在一匹骡子身后,和几个马脚子在一起,赵家坤本来人在骡子上,听到了枪响,一骨碌滚了下来,趴在了路边的草丛里,忍不住想抬头看个究竟,一串子弹“扑扑扑”落在了面前的地面上,吓得他又赶紧把头埋了起来。
    马会目标大,又始终在明处,不管派出多少探路的人,被伏击仍然是常有的事。对方刚刚一轮机枪扫射,主要是震慑作用,子弹大部分落在了路边和脚下,马帮的伤亡并不大。
    但连对方脸都没看到,就莫名其妙的中了埋伏,被机枪死死的压住,还是让人窝火,段大爹靠在一棵老树背后,抱着枪不敢露头,嘴里不住的大骂。
    山坡上枪声稀疏了下来,可能是在换弹药,络腮胡子抓住机会,操着汉语和掸话冲着山上大喊了两遍:“对面是哪个山头上的朋友?报个名号,什么事好商量,莫伤了和气。”缅北地区民族众多,各自都有各自的语言,而其中掸族人数最多,汉人文化最先进,所以缅北地区通用掸语、汉语。
    山上有人叽哩哇啦的回了几句,商杉听到山上的喊话声,脸色微微一变,张口想说话,上边又是一通子弹狠狠的砸了下来,嗖嗖嗖的从身边飞过。肖川这时候大腿上被子弹蹭了一下,带下了一片肉来,我看到一声惊叫,肖川捂着伤口连说没事,忍着痛大喊着问段大爹:“到底怎么回事?他们说什么?”
    “狗日的,说的不是掸话,我听不懂。讲都不讲就开打,太不懂规矩,你们别乱动。老子干他娘。”段大爹躲在树后,子弹“咄咄咄”打在树干上,激的木屑纷飞,他眯着眼睛看准机间隙,伸出抢来回击,一梭子子弹扫了出去。
    其实就算是马会押货,和土匪真正硬碰硬对干的时候并不太多。更多的时侯都是两边各自掂量对手实力,互相试探,如果实力悬殊,弱小的一方就只能自认倒霉等死,可如果两边旗鼓相当,就是以和为贵,各依本钱讨价还价,最后马会留下些买路钱认个朋友,土匪高抬贵手放马帮过路,两边心照不宣,尽量避免大规模冲突。
    现在马会依着道上的规矩想讲讲价钱,可对方却不管不顾,继续开枪,能三挺机枪同时连续开火的,已经不是普通的小毛贼有的实力,我们这边加上肖川的那帮私人雇佣军,的装备也算是精良,可这回算是碰上对手了。
    子弹“嗖嗖嗖——扑扑扑”,打得周围的树枝草叶乱飞,马会中受伤的不少,没命的不多。对方似乎是在借此展示实力,让他们放弃抵抗。又是一轮射击之后,枪声稀疏下来,山坡上又传来呜哩哇啦的喊话声,马帮里边马锅头也叽里呱啦的回答了起来。
    “驴日的,说的什么鸟语!球也听不懂。”赵家坤吐露了口唾沫,气哼哼的说道。好像肚子的疼都好了不少,被气的身体迅速恢复。
    “他们说要我们留下所有的马和雾气,不然就不放我们走……”商杉说道。
    段大爹换了个弹匣,一拉枪机,奇怪的问道:“外地仔,你听得懂他们讲话?这好像是缅话,妈卖逼的,老缅怎么会在自己的地盘当土匪?”
    这话我一开始觉得奇怪,但是反复思量过后觉得好像确实就是这么回事。自己人跑到自己人的地盘上来抢,就不怕也抢到自己人吗?
    大多数这些隐匿于树林中的土匪,都会去到离自己居住地比较远的地方。比如云南人出境,缅甸人到云南境内去。
    不过现如今,奇怪的并不只是这一帮突然出现的劫匪,而是能听懂缅甸话的商杉。
    缅族是缅甸的主体民族,讲缅语,主要住在缅甸西南的靠海平原地区,缅北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两边的民族矛盾很深,所以在缅北,缅语反而不如掸语和汉语流行。段大爹常年在金三角行走,汉语之外,还懂得掸话和佤族话、克钦话,缅语却不在行。
    商杉怎么会懂缅语?就算是懂,肯定跟赵家坤还有万胜的水平不相上下,怎么会所有人都不懂的句子,偏偏就让商杉听懂了呢。
    就在这时,路边的树丛突然一动,从里边钻出一个人来,是瓜皮。他猫着腰跑了过来,身后还拖了一个人,一动不动看不出死活。
    山上的人看到这边有动静,机枪的又响了,一串子弹追了过来,岩罕眼疾手快,趴在地上,拉起身后的人挡在身前。“扑扑扑扑”,子弹打进那人的身上,爆出几团血雾。
    就算那人先前没死,现在也肯定不能活了。瓜皮抓着尸体慢慢的爬了过来,我们看清那个尸体穿着灰色的军装、军裤,身上挂着弹药带,脚上还有一双军靴,摸样并不像是占山为王杀人越货的土匪。
    段大爹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住了,眉头紧皱,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他妈的,这哪里是土匪,这明明是老缅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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