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尽其材,物尽其用。
    孟九成最大的秘诀便是能够发动群众,使越来越多的人参与进来。或出钱,或出力,不管你从事何行业,不管你能力有多大,哪怕只是看孩子、作饭的老人,那也是在为他的理想,他心目中的国家出着一分力。
    这样的理念是自始至终便遵循而行的,自上而下,自孟九成有能力的时候便开始了。
    这也没什么新鲜的。人民战争的理论,在现在,直到原子弹问世,都应该是适用的。
    而官员们则是依照“上有所好,下必行焉”的官场准则,孟九成的权势越大,他的理念的影响越大,传播越广,越有人遵照而行。
    变革不应该是暂时的,或者是短期的;不应该只是在战争期间适用的,而应该是以后和将来也要持之以恒的。
    何铁脚、珍娘,还有小丫头,只是在这大变革中的一个小缩影。成千上万的人,也正处于这场不同于普通意义上的改朝换代的大变革之中。
    对于官员,在变革中要努力适应;对于孟九成治下的百姓,大多数都在变革中获益;而对于敌方,金军则在变革中感到了迷茫、困惑和恐惧。
    变革涉及到军事,不仅仅是武器装备的变化,还包括战略战术,攻防体系等等在内,金军显然难以适应,也就难以应对。
    在潍州以南,黄掴阿鲁答的军队与韩守仲的一万多人马对峙,数次作战都不能击退对手。
    在不能解除威胁的情况下,他们也就不敢东进攻打孟九成的大军。
    时间的拖延,则给了红巾军巩固地方,整编部队,再度展开攻势的机会。
    巩固地方的工作正在进行,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见到成效,但军队的重新集结,则不必去等。
    几乎横扫胶东后,孟九成率领的部队不减反增,达到了四万多人。
    而这还是对俘虏和降兵裁弱留强,进行了一番考察挑选之后的结果。
    当然,扩充后的军队还要再经过训练和磨合,才能达到之前的战力。
    但人数上的增加,多少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起码,对莱州金军的进攻,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也是一次以战代练的机会。
    孟九成先调一万人马赶赴安丘,归韩守仲指挥,对黄掴阿鲁答形成更大的牵制和压力。他则亲率近三万人马出招远,准备完毕后,西进莱州。
    莱州的守军,再加上张林派来的援兵,总共有七八千人马。在开战之初,莱州提控乌林答石家奴曾派兵去援救平度。只是平度失陷太快,援军又遭到红巾军截击,无奈而回。
    平度、莱西、莱阳,甚至招远等地连续失陷后,乌林答石家奴也意识到了敌军的强大,便不太敢出战,只顾加固城防,集草囤粮,打算着婴城自守。
    而红巾军的装备,优势在于防御,在于攻坚,列阵野战却不是其所长。或者说,是孟九成有意避免野战,却并不说明红巾军不能野战。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红巾军,莱州提控乌林答石家奴彻底打消了出城交战的信心,全力坚守城池。
    莱州的城墙在山东地方来说,还算是高大坚固的。当初仆散安贞围攻此城,不仅时间很长,还是通过内奸开城才得以成功。
    所以,乌林答石家奴觉得坚守还是很有希望的。
    所以,红巾军在城外安营扎寨的时候,乌林答石家奴就站在城头上看着城下,还强撑信心地给周围的兵将鼓劲打气。
    “贼寇劳师袭远,岂能持久?待其师劳力竭,或自行撤去,或我大军出击,必胜无疑。”
    “大人高见啊!”
    “大人熟习兵法,见微知著啊!”
    “大人一语中的,真是令末将茅塞顿开啊!”
    周围的一群感慨之声响起,乌林答石家奴捋须而笑,面露自得之色。
    只是张林所派的援军指挥程有德脸色凝重,望着城下敌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城中守军的两个军官于海和牟佐,恭维完毕后,互相交换着眼色,不易觉察地撇了撇嘴。
    莱州城外有护城河,虽然不甚宽阔,可也是守城的有利屏障。
    杨安儿在此地称王建制,仆散安贞来攻时,城防便被红袄军加固过。乌林答石家奴准备婴城自守,又进行了一番修补。
    这使得莱州的城墙坚固度有所增强,但外观却显得丑陋。砖石和泥土的新旧程度、颜色各不相同,看上去就象打了无数补丁的百衲衣。
    红巾军的主力在东门安营立寨,南、北两门也被围堵得严实,只有西面比较松懈,比较象围三阙一的布置。
    大军在城下完成围困后,开始掘土为垒,构筑炮兵阵地。
    “大人,贼人在东、南两门列寨陈兵,并在城门外开始掘壕。”
    乌林答石家奴摆了摆手,示意他已经知道了。此时,他正在东门城楼,城下敌军的举动看得很清楚。
    “列寨陈兵是要攻城?可掘土又是何意?”乌林答石家奴有些迷惑不解。
    这明军到底是要进攻,还是要围困?看了半天,他不得要领,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命令守城军兵加紧戒备,不得松懈。
    其实乌林答石家奴判断有误,红巾军并不是掘壕围困,而是掘土堆墙,慢慢形成了一道面向城门的遮蔽掩体。
    “昔官渡之战,袁绍曾构筑楼橹,堆土如山,用箭俯射曹营。”乌林答石家奴倒也不是一个草包笨蛋,竟然还知道些三国故事,捋着胡须自作聪明地自语道:“难道贼寇要仿效之?”
    “大人英明。”一个将领立刻马屁送上,“贼寇些许伎俩,难逃大人慧眼,此战必败矣。”
    马屁一拍,乌林答石家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冷笑着一指城外,说道:“筑土为山?无石头木料岂能立泥为垒?贼寇攻城如此拙笨,我军又何惧之有?”
    “是啊,是啊!虽然已过打春,表层土质融化,可想筑土为山,真是异想天开,愚不可及。大人深通兵法,莱州固若金汤,贼寇必定铩羽而归。”又一记马屁送上,乌林答石家奴故作矜持,又将睿智深邃的目光投向城外,满含着不屑和鄙视。
    如果不是土地只融化了很浅,老子就让你们坐土飞机。
    孟九成将中军大旗立于东门,用望远镜了望着莱州城。
    现在既然自然环境不允许进行地道爆破,孟九成便决定采取大炮轰击,再加外部爆破的方式攻破莱州。
    飞雷炮和流星炮从原理上讲,都类似于大口径臼炮,射角大、弹道弧线高,可以用来轰击中间隔有障碍物、无法平射的目标。
    而能够直射,类似于红衣大炮的火炮也有,从战役开始时的两门,到现在已经是四门。
    重视火器,重视大炮,重视炮兵,这是穿越者基于军事历史的发展轨迹而形成的固有观点。
    尽管要用这些火炮摧毁城墙,打开突破口,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威慑作用极大,很多城池就是在火炮之威下,开城投降的。
    约莫两个时辰后,红巾军做好了全部的攻城准备,不仅是在城门外建立起有保护功能的炮兵阵地,还准备了几十架梯子,准备越过护城河,攀城进攻。
    简单垒起的土墙后火炮已经架设完毕,几个炮兵骨干亲自测距,进行了两次试射实心弹后,又一门门微调了仰角,装上了爆炸弹,就等着一声令下,开炮轰击。
    炮兵阵地后的木板车也准备妥当,上面几口大木箱厚重结实,里面装填着爆破城门的火药,外面罩着油布。
    几十名重甲刀盾兵已经整装待发,口鼻处蒙着湿布,准备掩护着爆破车推进城门洞。
    鼓声、号角声先从东城门方向响起,然后是其他方向红巾军的鼓号应和,城墙上的守军多了起来,有的持弓挥刀,有的在摆放滚木擂石,显得很是紧张。
    “轰”,远处一声惊雷炸响,引得金兵抬头望天,虽然有些阴云,但这雷却有些蹊跷。
    “轰”、“轰”,惊雷连着响起,东城门腾起了黑烟,爆炸震得地都在微微发颤。
    “开始吧!”孟九成挥手下令。
    一个个绿色的小旗子在各个炮位上举了起来,显示火炮的角度已经矫正好。可以随时发射。
    一个军官挥动黄色指挥旗,示意各炮手准备点火发射。尽管不指望每一炮都能直接命中目标,但同样的装药量和角度,至少能保证炮弹的飞行距离和落地点差不多。
    红旗举起,重重的在空中一挥。霎那间,二十门火炮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喷出了火光和白烟,炮弹腾空而起,飞向敌城。
    十几秒钟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城头砖石乱飞,烟尘腾起老高,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西方十二磅炮发射的开花弹里通常装填九百克左右的黑火药,而飞雷炮和流星炮发射的炮弹有五斤、十斤、二十斤重,六七成重量却都是火药的成分,从威力上讲,显然要超出很多。不足的则是炮壁薄,发射药少,射程较短。
    此时,东门的“兵法大师”乌林答石家奴昏昏沉沉,两耳失聪,身上还有被碎石击破的伤口,血流得满脸都是。
    刚刚那个自信、沉着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任是熟人也只能从衣服上辨认身份。
    几个忠心的亲卫背扛着主子,仓惶逃下城头。
    城墙上两个漆黑的弹坑还冒着清烟,弹坑周围散布着兵器残肢,再往外还有很多耳鼻流血、被震昏倒地的金兵。
    因为城头上的金兵没有任何准备,密集的守城队形,无形中让炮弹的威力增加数倍。
    而那些没被炸死、没受伤的金兵则被这猛烈的爆炸打晕了,在浓烟中乱得象一锅粥,连被炸伤的士兵都没人理会。
    “要倒了,快跑啊!”惊呼声中,简单修建的城门楼在浓烟中摇摇欲坠,有几处还冒起了火头。
    城下的飞雷炮不断调整,不紧不慢的崩豆似的发射着,有的炮弹落在城外,有的落在城上,有的还飞过城墙,在城中爆炸。
    在不断的爆炸震颤和冲击波的摧动下,脆弱的城门楼终于倒塌了。
    混乱在加剧,但离溃散还远,几个军官在亲信的簌拥下,声嘶力竭地叫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约束着混乱的士兵。
    被临时招来守城的城中青壮,心理素质更差,没死的也被吓坏了,趁乱逃跑了一多半,瑟缩于自家屋中,死活不肯再走出来。
    不等硝烟散去,孟九成已经下达命令。几十架竹木梯子搭过护城河,几十名明军甲兵或举盾,或推车,或抬木箱,迅猛地冲向城门,然后隐没在烟尘之中。
    显然,东门的守军被这几十门火炮的齐射打蒙了,烟尘之中也无法看清红巾军进攻的套路。
    十几分钟之后,几十个红巾军士兵已经完成了任务,从稀薄的硝烟灰尘中现出身来,一个个跑得卖力。
    导火索留得够长,不必这么狼突豕奔,玩命飞跑吧?孟九成看着这些身着重甲的士兵跑得直喘,不禁咧嘴摇头。
    城头硝烟慢慢散去,刚才那一轮射击的效果完全展示在面前。堆堞已经被削去了一角,城垛也残缺了几个,不知道是滚油还是木头被引燃,冒起了好几团火光。
    而那些原来密密麻麻的金兵身影看不见了。哦,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家伙从城墙后露了出来,向外张望。
    面对着城门被轰炸过后的惨景,红巾军中的大多新兵也是第一次目睹,不禁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
    孟九成已经把目光转向城门洞,两辆推车已经被摘掉了轮子,并排紧靠在城门上,想必士兵们也不会忘了用铁钎把车子钉在地上吧?
    两百斤火药足够把城门炸开了,就算城门后面堵住也不行吧?只是不知道这聚能装药有没有效果,反正也是聊胜于无,权当试验了。
    嗯,该捂耳朵了。
    没等城上的金兵进行调整,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又轰然响起,漫天的烟雾、腾上半空的烟尘一下子把城门遮蔽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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