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内克尔已经追随了路易十六多年,对这位陛下的脾气是知根知底,而且他之所以追随路易十六也早不是因为仰慕或者敬畏这位陛下,而是因为这位陛下能带给他切切实实的利益。看在利益的份上,他早就对此麻木了。
    “你是说已经同拉法耶特那伙人达成了一致?这些捣蛋鬼终于老实了?”
    路易十六忽然觉得自己胃口好多了,他转头对內侍吩咐道:“再来一道烤阉鸡,小嫩一点的!”
    说完他才转过来头来继续对内克尔说道:“那么一切麻烦都解决了是吧?”
    内克尔躬身道:“是的,只要您点头同意,一切麻烦都解决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内克尔也有些轻松,这几个月来他肩上的压力也是很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给局面hold住了。他觉得自己怎么也能得到一些奖赏不是吗?
    内克尔觉得自己应该能获得一个爵位了,他的要求并不高,只要给个男爵充门面就行了,免得今后参加上流社会的沙龙或者舞会时,被一帮子没品的贵族嘲笑。内克尔做梦都想在自己的车厢和大门上挂上属于自己的纹章。
    而今天,内克尔觉得自己的一只手已经摸到了梦寐以求的纹章,他就等着路易十六表扬他了。只不过让内克尔失望的是,这位陛下竟然无动于衷,他只是兴高采烈地对付着那只刚刚烤好的阉鸡,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根本就将房间里站立的内克尔给忘记了。
    良久,干掉了一只阉鸡、一块牛排和两只鸽子以及一大碗奶油布丁之后,路易十六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刀叉,他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嗝,靠在椅子背上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这时候他才发现内克尔还站在餐厅里。
    顿时这位陛下有些惊讶了,他不明白内克尔为什么还站在这里:“难道不需要尽快去通知拉法耶特侯爵吗?”
    面对路易十六的提问,内克尔有种被狗日了的感觉。他辛辛苦苦忙活来忙活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得到奖赏。可是这位陛下竟然装作不知道,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内克尔简直是哭笑不得,他还算是要脸的人,实在拉不下面子朝这位稀里糊涂的陛下要官要爵。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当场。
    路易十六可没想那么多,他就是理所当然的觉得内克尔拖拖拉拉的不爽快,都什么时候了还愣着发呆,万一拉法耶特反悔了怎么办?
    所以他又催促了一声:“此事乃是最紧急的要务,内克尔先生,加紧将它办妥吧!”
    内克尔在心中叹了口气,自然是失望无比,看来他只能换个时间向路易十六提要求了。脸上写满了无奈的内克尔鞠躬之后退了出去,而路易十六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对于这位老臣的功劳,他有另一番看法。
    在路易十六看来,他不追究以前内克尔的过错,重新将内克尔任命为财政总监已经是天恩浩荡了,内克尔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就应该老老实实兢兢业业的办事,摆平这些麻烦。现在麻烦被摆平了固然是很好,但这都是内克尔的职责所在嘛!所以路易十六不觉得有必要奖励内克尔。
    内克尔走了,不过他很快就会回来。原因非常简单,形势大变,他之前同拉法耶特所达成的那个口头协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至少昨天还惶恐不已的米拉波已经完全变了一张嘴脸:
    “协议?什么协议?昨天的协议是昨天的事,陛下并没有亲自确认那份协议,而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份协议所存在的基础已经消失了,现在需要的是一份新的协议!”
    内克尔是目瞪口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风云突变了呢?巴黎的老百姓竟然揭竿而起了,而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打赢了,罗斯福尔伯爵和那一营王家卫队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巴黎城防司令伯桑瓦尔男爵带着残存的部队退出了巴黎,暂时驻守在圣克罗等待命令,整个巴黎的权力结构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内克尔仿佛老了十岁,他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根本就不相信这个结果。而米拉波则是洋洋得意,今天他实在是太舒畅了,一夜之间什么仇都报了,他看到了昨天羞辱他的那位拉马克伯爵像丧家之犬一样爬出了柏林,这位伯爵的住宅被愤怒的民众攻破,将里面打砸抢空,这个昨天还嚣张不已的家伙据说是躲在粪车里面逃出的巴黎,估计凡尔赛是不会喜欢他带去的那一股子臭味的。
    和米拉波一样高兴和得意的还有昨天惶惶不可终日的奥尔良公爵父子,尤其是那位沙尔特公爵,昨晚他差一点就准备化妆潜逃离开巴黎,准备去意大利或者英国避风头。而当巴士底狱被攻占,巴黎人选择了起义并消灭了王家卫队的消息传来之后,这位吓得魂飞魄散的公爵又抖了起来。
    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自己的随从招摇过市,不断地向围观的群众脱帽致敬,仿佛是他领导了这场起义一般。
    是的,这位沙尔特公爵就是这么一个东西,见利忘义畏难胆小还无耻之极。而他那位父亲也强不到哪里去,好消息传来之后,他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市政大厅,生怕接下来的“切蛋糕”大会没他的分了。
    据目击者称。这位公爵穿着华丽的长袍,手持一柄权杖,就差没戴王冠,像国王一样走进了市政厅。看上去他似乎是准备来加冕的。
    对此拉法耶特是嫌恶不已,他毫不留情地讽刺了这位公爵:“殿下,这里不是凡尔赛,您走错了地方!”
    拉法耶特大概是对这次起义感情最复杂的一个,他是一个忠君之臣,自然不愿意看到王权受辱。但同时他又支持立宪,这场起义无疑是一针强心剂,让所有反对改革反对立宪的人都看到了民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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