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渡船吗——”一个苍老声音穿过水面的层层迷雾,带着水气远远地传到二人的耳边。柳毅肩上的黑猫警觉的耸起身子。两人停下漫步,转向水面。一阵船桨击打水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穿着蓑衣驼着背的身影驾着一叶小舟,从一片淡淡的雾气中显现出来。“要渡船吗?”一个大斗笠完全遮住了船夫的脸,只有这句话从剪影般的身子里传出来。“这船是到哪里的?”“忘川啊!姑娘——”“忘川?”“你们进来这个地方,不就是要去那里的么?”二人相顾对视一下。柳毅握了握齐眉的手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去!”两人上了这条摇摇晃晃的小船,除了一个大概的船的轮廓,什么细节都看不清楚。只能凭借着手感,摸到这条船身粗粝的纹理。不一会,船就已经行至水中央,四周是一片映着万点星光的汪洋。黑猫偶尔跳下趴在船舷上四周的张望着——不时有鱼从水面跃起。柳毅和齐眉则默默地依偎在一起。船身突然微微一顿,有几点清凉的水滴溅落在齐眉的面颊上,“到了——”那摆渡人边缓缓的说道,边把船身横过来方便他们下船。“请问您,下了船我们该怎么走呢?”摆渡人已经开始将船挑头,“年轻人,这个啊。需要你们自己去找啊——呵呵——”“喵——”黑猫刚才一直在专注的河水里的一只鱼较劲,差点被忘在船上,这会子被摆渡人凌空扔了过来——两人无奈的看着这个状况屡出的猫咪。再回头,水面上已经空无一人了。这时二人才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岸边,和那边有很大不同的是,这边青草葱翠,有虫鸣有蛙声,脚下有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青草的香气阵阵的安抚着人心。为了防止黑猫再把自己搞丢了,柳毅第一时间把它放到了肩上。两人继续前行,不知为何,令人均感觉自己走过了四季。在月光下,他们经过了迎春花丛、吐露幽香的池边白荷、洒下遍地黄金屑的的桂树、枝影斜横暗香袭来的梅花阵。不知走了多远,但是两人都意兴不减,流连忘返,只想看看前方还有什么惊喜等待着他们。
    两人边走边小声的说着话,突然远远地前方出现了一个白点,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分外的显眼。两人均感眼前一亮,“走!”柳毅笑着一拉齐眉,两人快步朝那里走去。渐近那个白点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是一幢白墙黑瓦的高宅大院,乌漆大门虚掩着。两边挂着一双红灯笼,将门两侧原本张牙舞爪的汉白玉石狮子也映照得喜气盈盈。轻扣门环,无人应答。轻推,门无声的开了。两人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直接进去。还未商量就被一阵浓郁的花香引得放下了所有的设防,身不由己似的迈进了院子。一个大的蔚为壮观花园赫然出现在眼前!两人呆呆的看着那一团团的不同季节的花卉同时胜放着,各自芬芳着——不时有花瓣零星的飘落在地面上——一阵丝竹之声幽幽的由内宅飘出。两人缓行在这花海之中朝着那乐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穿堂入室,能感觉到这是一户诗书之家,虽也是古式的东瓶西镜太师椅,样式和摆设却时时显出一股清新脱俗。出了前室,进入第二进院子。月光下能清晰的看到这个院子中央有个异形的水池,周边奇石林立。堆石造山,乐声由山顶传来。两人登上假山顶,却发现山顶之上别有洞天,一个别致的八角形小轩点缀在那里。二人没有直接去找入口,而是先从漏窗向里面张望——“哇——”两人均被震撼了!
    这间小轩从外面看似乎并不算大,但是八面墙壁除了有窗的地方其余的全部都布满了小巧的壁龛,每个壁龛里面都放置着一尊小小的玉石雕像,蔚为壮观!只是距离有点远看不清细节。环绕室内四周,二人没有发现里面有人。于是绕到小轩的正面,门亦是虚掩的,一推即开。二人走进去,仔细看那一个个的小玉雕,发现雕的居然都是同一个人——上官云清。或喜或嗔、或坐或走、一举手一投足。都微缩在这一个个精致的小玉雕中!那悠扬的乐声就来自天顶,可是抬起头二人看到的只是苏式彩绘的宝顶画。转了一整圈,齐眉发现只有正门对着的那面墙上,有一尊雕像与众不同。只有那个上官是着戏装的。雕刻的栩栩如生,仿佛就像是那天他们去看的那场戏的一个细节,直接剪切下来一样。看着看着,齐眉不由得伸手去触碰那个玉雕。刚刚接触到一点,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只见那尊玉雕缓缓地开始转动,刚才还是平整的地面,从中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升起一级级的台阶直达宝顶。同时宝顶的对应的一块也洞开了一个八分之一的洞口。乐声直达室内,清丽优雅,暖人心菲——
    二人急急地跑上天顶,一出来却感觉瞬间懵了一下。居然是一个寻常的居民区小巷。看到地面上撒了一地的红纸屑,似乎刚有接亲的队伍过去。两人均感意外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跟进,果然前方一扇门贴着大红的喜字。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转身,是带着面具的柳先生,依旧的面无表情,如风般的穿过二人的身体疾驰而去。但是两人都看到了那面具上赫然闪着两行清泪!
    再往前走,好熟悉的街道。柳毅和齐眉同声说:“这不是花圈街么?”正说着,从那家店门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夹着雨伞。走到十字路口这边,天上开始落雨。已是妇人打扮的上官穿着一身灰色的便装出现,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急急的奔在雨中,柳先生默默地打开雨伞,适时的撑到上官和孩子的头上。上官抱着孩子,感激的冲他一笑!将两母女送至家门后返回刚才的巷口,一家茶馆的老板招呼道:“柳老板,每天都来这里喝茶的。今天怎么晚了?还是茉莉香片?”只见柳先生客气地摇手离开——只是离开巷口时,依然习惯性的回头看一眼!
    两人心酸的对望一眼,这时路边有人惊叫,原来是收垃圾的烧路边的落叶堆,却从里面烧出个5、6岁的半大孩子,那孩子身上的衣服正冒着火星,烫得连哭带叫!柳先生一见忙快步上前,掌带冷风,那些火星便熄灭了。那孩子被吓傻了似的站在那里,只是一味的继续哀哀的哭。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柳先生蹲下身子问那孩子,那孩子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口中含糊道:“不知道,不记得了。”最后柳先生问了一句“你愿意跟我走做我的义子么?”那孩子停住了哭,黑黑的小脸被泪水浸的花里胡哨的。重重的点点头。于是柳先生领着那孩子的小脏手朝花圈街的位置走去,背后有街坊相互点头称赞:“好人呐——”。“那是——那孩子是——我爸!”柳毅眼睛有些微红——
    再往前走,原来巷子的位置已经盖起了齐眉和外婆住着的这栋小楼。这时的柳先生已经人过中年背微有些驼。连店门都没关,就拿着一个黑色布包,疾步如风的奔上小楼,在齐眉外婆家门口停下叩门。门开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怯怯的用满含泪水的眼睛望着向来人。“孩子,别哭。我来帮你救妈妈。”不一会看到柳先生将昏迷不醒的上官扶至座位,施银针。不大会儿功夫上官一口气缓缓呼出,柳先生在一旁已把一碗药剂端至唇边。服药后的上官脸上的病色见缓、沉沉睡去。柳先生安顿好小女孩。按八卦走位的方式,端一银盘。将盘中水伴随着密集的法决,洒在室中。那间杂物室的门“嘭”的一声大开。柳先生将符咒黄纸贴在门边,将杂物室中的一件大柜按照方位布在正西方,放置之前以手作笔,咬指尖用血做墨,画一方框。辅以银镜照之,那方框圈定之处赫然出现一扇侧窗。柳先生用大柜遮盖住那扇窗。返回上官躺着的卧室,呆呆的看了好一阵尚在昏睡的上官,轻轻地用手抚了一下上官已有几丝细纹的额角。从枕上捡起一根上官的落发,以自己指尖、舌尖、心口三处的鲜血混在一处。一阵符咒过后,一阵青烟升起,柳先生似乎元气大伤,颤抖的手里多出了一枚精致的珠花。小心翼翼的斜放在大柜背板的小龛中。口中喃喃道:“好生为我守护上官——”
    齐眉和柳毅静静地含着泪看着,那个已经踉跄离开的背影——
    接下来是一串如同剪辑出来的画面,每天同一时刻在同一个路口,柳先生默默地背着手等着什么,上官时而提着菜篮、时而陪着女儿、时而骑着自行车。只是一个擦肩而过。柳先生又慢慢的度步回到那个店里。偶尔上官看到柳先生,点点头打声招呼。那日的柳先生就会在自己的小柜台里,倒上二两小酒。喝上几口,微醺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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