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缠头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对末子却相当重要。若不是因为要唱戏走不开身儿,他早就去寻了。
    音寂依旧笑着:“无妨,无妨,只要是您的缠头就成,只是下次您可要小心了,看的出来这缠头对您很重要,别在丢了,不然可苦了台下看戏的人。”
    末子听了这话,笑出了声儿:“往后定然不会了,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听完我唱的这《牡丹亭》?”
    音寂眸微怔,眸角的笑纹显而易见,她望着末子,声音中带着试探。
    “当真可以么?”
    方才在戏台子前就听了一段儿,没听个完全,现在音寂还惦记着戏台子上唱的那《牡丹亭》。
    末子嘴角轻勾,瞧着眼前姑娘。
    “姑娘能将拾到的缠头亲自送来,末子感激不尽,只是一介戏子,能报答的也就一曲戏而已,还望姑娘不要介意才是。”
    音寂摇摇头,这心里的喜悦早就无以言表。
    “怎会,您肯唱这牡丹亭已经是我出行的这一天中最大的喜悦了。”
    任是他早已经见惯了台下观客儿的笑意,如今还是被她眼中的那么真诚给打动了。
    末子瞧瞧身上已经卸的干净的行头:“姑娘,你先在这儿坐一会儿,等我去后边儿换上行头。”
    唱戏的时候不管何时何地,都要穿上行头,这是末子多年的习惯。
    音寂点头,坐到一旁的红木椅上。
    片刻后,末子一身书生扮相走了出来,脸上的油彩已经重新涂抹了一遍,往音寂跟前儿站定,水袖一挥。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
    艳晶晶花簪八宝钿。
    可知我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
    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画廊金粉半零星。
    池馆苍苔一片青。
    踏草怕泥新绣袜
    惜花疼煞小金铃。
    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
    一曲戏唱罢,末子走到音寂跟前儿,低头浅笑。
    “献丑了,这唱的不好,姑娘莫要往心里去。”
    音寂当即起身,摇头,一脸的诚恳。
    “是您谦虚才是,这《牡丹亭》我先前听过,也就属您唱的好,就连梨园的名角儿也无法同您相提并论。”
    油彩下的眉头轻皱,梨园可是皇帝专用的戏班子,非大富大贵之人听不得。
    “梨园可是京城最出名的戏班子,哪里是梦园能比的?姑娘莫要说笑。”
    音寂摇头:“再有名又算得了什么,这唱戏讲究的是感情,若是戏中没有情感,那这戏不听也罢。”
    回想末子方才唱的《牡丹亭》眸中情绪显露无疑。
    “而您唱的则不同,看起来……看起来……”
    一时之间音寂倒也有些词穷了,想了许久,这才继续说下去,言语里是止不住的兴奋。
    “看起来就像活的柳梦梅站在我面前儿似的。”
    末子不由扯笑,那油彩下隐藏的面容总给人一种温润的错觉。
    “姑娘这称赞,太过高了,末子当真不敢受用。”
    音寂摇头,她说的可都是事实,梨园的名角儿只顾着唱戏,眸眼里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看起来就让人生厌。
    “不高,不高……”
    音寂这边儿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流爷给制止了。
    流爷走到音寂跟前儿,小声儿说道:“小姐,这天儿已经不早了,该回去了。”
    音寂打出生就不晓得什么是违抗命令,临走的时候阿爹说的是午时必须赶回,如今看来也快午时了。
    音寂低首,同着末子说道:“时辰到了,我也该回去了,您唱的戏当真好听。”
    说完,就同着流爷和绿儿离开了。
    马车上,绿儿往自个儿嘴里塞上一个姜糖,瞅着正发呆的音寂,不解。
    “小姐,你这一路上都在发呆,再想什么呢?”
    音寂回眸,瞧着绿儿,声音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
    “有吗?”
    绿儿点点头,因为嘴里边儿含着姜糖,说话也有些模糊不清。
    “小姐,绿儿能说错嘛,你都发了这么长时间的呆了,绿儿就算是瞎子,也能感觉到不对劲儿。”
    音寂听着车厢外的喧闹声,忽而问绿儿。
    “绿儿,你觉得那末子唱的《牡丹亭》如何?”
    绿儿扯眸,嘴里的姜糖差一点儿就呛住嗓子,寻思了这么长时间,原来小姐还念念不忘那唱戏的末子。
    绿儿将口中姜糖嚼碎,生怕往后再呛了嗓子。
    “小姐,你问这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绿儿我一字儿不识,听戏这方面根本就是一窍不通,我哪里晓得那末子唱的戏好不好听。”
    将包裹着姜糖的油纸展现给音寂,绿儿继续说道。
    “你要是问我这姜糖好不好吃,我定然是晓得的。”
    结果这话一说完,就被音寂轻敲一下儿头。
    “贫嘴。”
    隔天儿,教书先生教授完音寂便离去了,音寂取下绣花棚子里已经绣好的物什儿,小心放在袖中。
    跟宰相说了几句,宰相便同意了音寂的请求,让她同着绿儿和流爷出去。
    一路上,绿儿坐在马车里,瞧着身边儿音寂的笑容,嘴角轻勾。
    “小姐,你这莫不是又要去那梦园,寻那末子?”
    音寂瞧一眼绿儿,声音很是平淡。
    “我就不能是听戏?”
    绿儿不是没听出来音寂的脾气儿,当即改口。
    “小姐本来就是去听戏的,绿儿多嘴,小姐不会往心里去。”
    音寂摇头,微岷的嘴角轻勾,这丫头当真是个口齿伶俐的主儿,让人生不得任何气儿。
    正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吆喝声:“皮蛋酥诶~”
    车厢内的绿儿听见了,一双眸子发着绿光,回头儿瞧着音寂。
    “小姐,我们买点儿皮蛋酥吧,要去梦园听戏,正巧可以边听戏边打打牙祭。”
    音寂还没说些什么,一直在外面驾车的流爷倒是开了口。
    “小姐虽不烦厌甜食,但也吃不了多少,绿儿,是你这丫头想要打牙祭吧。”
    绿儿没说话,一张小脸儿倒是含了气性,然而一直在外面驾车的流爷但是不见,继续说道。
    “府里的仆从都有银钱,平日里你这丫头也攒下不少,要吃你自个儿买去。”
    绿儿低眸,黑黝黝的眸子内带着点儿窘迫。
    音寂见此,从口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绿儿。
    “正巧,我也喜欢吃皮蛋酥,绿儿,下车买点儿过来吧,听戏时能打打牙祭也不错。”
    绿儿瞧着那碎银子,迟迟没有动手去接。
    音寂见此,瞟一眼车厢外。
    “你要是再不去买可就没了,这好不容易想吃一次皮蛋酥了,若是没了,绿儿我定然不会轻饶了你。”
    这话刚说完,绿儿就拿着那些碎银子匆匆下了马车。
    见绿儿离去,音寂这才同着驾车的流爷说道。
    “流爷,绿儿这丫头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也就是爱吃甜食儿罢了,平日里同我出门,那些甜食都是她出钱买的,昨儿她阿娘来寻她,说是她弟弟要娶新媳妇儿,家里还差点儿彩礼钱,绿儿那丫头一声不吭的将自个儿多年的工钱给了她阿娘,如今哪里还有什么钱去买甜食儿?”
    流爷瞧着正在往回赶的绿儿,对着车厢内的音寂道了声对不住。
    “小姐,我这不是不晓得吗,往后定然不会了。”
    说完,一扭头儿就瞧见绿儿拿着皮蛋酥要上车,流爷赶忙说道:“给我个皮蛋酥。”
    绿儿将皮蛋酥拿远了些,小性子暴露无疑。
    “不给,流爷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吃什么甜食儿,驾你的车吧。”
    说完就进了车厢,留下流爷两不是。
    到了梦园,音寂一进梦园便听见一曲新戏。
    “不劳你玉纤纤高捧礼仪烦,只待借小饮对眉山。俺与你浅斟低唱互更番,三杯两盏,遣兴消闲。妃子,今日虽是小宴,倒也清雅。回避了御厨中,回避了御厨中烹龙炰凤堆盘案,咿咿哑哑乐声催趱。只几味脆生生,只几味脆生生蔬和果清肴馔,雅称你仙肌玉骨
    美人餐。
    妃子,朕与你清游小饮,那些梨园旧曲,都不耐烦听他。记得那年在沉香亭上赏牡丹,召翰林李白草《清平调》三章,令李龟年度成新谱,其词甚佳。不知妃子还记得么?”
    是一曲《长生殿》,这个音寂倒是没怎么听过。
    音寂随手挑了个位置坐下,一旁的绿儿将皮蛋酥递给音寂。
    音寂拿着皮蛋酥咬了一口,便将剩下还没吃的全给了绿儿。
    “方才发觉牙疼,不能吃太多甜的,买了这么多,不吃也浪费,绿儿你吃吧。”
    绿儿将那皮蛋酥拿在手中,没有说些什么。
    戏台上末子还在唱着后来的戏,绿儿吃着皮蛋酥,左右是听不懂,在音寂身边儿干站着。
    突然,绿儿似忘记了什么,对着音寂耳语了几声儿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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