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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风萧瑟,天地间尽是一片苍茫,气温并是太低,但给人的感觉确是寒意凌然。
    此时已过清晨,正是上午,圆盘大的太阳完全从东方升起,露出了整个黄金色的体态。
    距离马关镇差不多五里路,青瓦白墙,飞檐拱壁的刘府前空地上,孤零零地坐落着一间外挂‘马关民团招兵’字样纸质横幅的临时棚屋。
    棚屋外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显得异常冷清,屋内也只有一名穿着退色紧身布衣外套棉背褡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叫李大嘴,马关镇本地人,是个跟了刘家老爷多年的长随,因为小时候家境还算不错,上过几年私塾识得几箩筐大字,此次被刘家老爷委派负责民团招兵事宜,任务看起来并不重,只需招够30人即可。
    本以为是件美差,动动笔,招几个人而已,毕竟这世道每人每月3块现大洋可不是个小数目,活不下去的人还不蜂拥而至。那知开始招兵后,除了头几天还有一些附近没了活路的流民前来应招,过后他连个人毛都没多看见。
    后来回家亲朋好友间一问才知道,因为今年马关民团死伤的团兵太多,民团名声在马关镇附近早就烂了大街。很多人宁愿去落草为寇也不愿意加入民团。
    这下可愁坏了李大嘴,要是完不成任务,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李大嘴思来想去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毕竟民声这东西一旦丢掉,可就不好再拣回来了。
    最后烦了,索性就不管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大不了到时候装下委屈,再挨点罚。相信老爷看在多年长随左右的情份上,惩罚应该不会太严厉。只可惜情分这东西用一回少一点,今后如果再犯什么事,下场可就堪忧了。
    早晨,上工后,没多大会功夫,无所事事的李大嘴便将双臂搭在面前的一张破旧的桐木桌子上,眯起双眼,头不停点啊点打起了盹。
    “啪哒…啪嗒…”
    突然,一连串由远至近的脚步声惊醒了他。
    “谁……该不会是刘老爷又来突击检查招兵情况了吧!”
    一个激灵,李大嘴腾地从座位上站立起来,赶紧伸个懒腰活动下身体,又打了自己几个嘴巴,让脸上表情看起来尽可能精神点。
    李大嘴担心这是刘老爷突然前来视察工作,三天前他就遇到过一次,而那次他正好就在打盹,结果被刘老爷给抓了个现行,狠狠挨顿臭骂一顿不说还被警告说再有下次就直接扣饷钱。
    挨骂倒没什么,这年头在谁手下干事不挨点骂受点委屈,可扣饷钱,那就太严重了,他一家老小父母妻儿,六七口人可都指望着他这点饷钱过活。这不马上又到年关了,他还想着给儿子添件衣裳呢。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已然到了棚屋外。
    “恩…恩…”哼哼两声,试了试因为打盹而有些发干的嗓子。
    李大嘴认准时机,在一道人影迈进棚屋的同时起身准备恭迎,可姿势刚做了一半,恍然发现来人并不是他所预料的刘老爷,而是一个陌生的楞头小子。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愣神之下,李大嘴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倪瑞沿着街道走出马关镇,寻觅了半天,中间又问了几家散居农户,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来到了设在刘府门外的民团招兵站——棚屋。
    来不及感叹棚屋的简陋,饿到不行的倪瑞连忙走了进去……
    结果眼前人影一晃,里面穿着掉色旧式服装的中年汉子,竟热情的站起欢迎来,但是仔细一看他那便秘似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欢迎自己,至于他后面愣声愣气问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的话,更是让人不知所谓。
    这呆货!不认识的人,来这招兵站,不当兵,还能干什么?
    虽然心里感到一阵莫名其妙,但嘴上倪瑞却不敢有丝毫马虎,要不然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惹到人招人记恨,那还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大哥您好,我刚在镇上听说民团招兵的事儿,所以想过来试试……”倪瑞站在桌子前,要尽量挺直了目视着李大嘴,简明扼要说明自己来意。
    “哦……是来当兵来的啊!容我瞅瞅……”刘大嘴这时已然回过了神,面上虽有些尴尬,但并不慌乱,细缝小眼滴溜乱转,有条不紊的打量起了眼前的倪瑞。
    年龄不大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一头乱长发乱糟糟的披散在肩头,脸庞消瘦骨感如刀削斧砍似棱角分明,身材不算魁梧,但很高大,浑身最醒目的就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很犀利,令人印象深刻。总体来说是个好兵苗子。
    “嗯!还不错,算你小子合格了。我呢!是民团刘老爷……不…是刘大人,亲自任命的招兵管事,叫李大嘴,按照新军的叫法,你可以叫我李长官。对了,你叫啥名啊?”四下打量了倪瑞一番,确认他没有先天不足身体残疾后,无聊几天终于等来一个应征者的李大嘴,不由对倪瑞这个丁质量感到十分满意,人一高兴起来,话语间不免又犯了他的老毛病,大话一通。
    而此时在倪瑞的眼中,大言不惭自称为长官的李大嘴,是个三十来岁的大麻子,一脸麻子配合着他说话时的脸部活动,让人感到十分好笑。
    “我叫倪瑞……”
    李大嘴当即坐回椅子上,一手执起毛笔沾点墨水,在纸上写了一句,又接问道:“那里人?”
    倪瑞‘如实’回道:“出生在sc祖籍是yn河口的!”
    “家里是干什么的?”
    “世代行商的!”
    “哦!那为什么会沦落到此,来当民团兵?”李大嘴不免有些意外。虽然他表面看起来有些自大,但心里却十分清楚其实一名普通民团兵的社会地位并不高。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家是行商世家,父母经营有方,家境还算优越。谁知去岁,先是护路运动,后是大革命,各路神仙称王称霸,城头变换大王旗。今天你收人头税,明天我设路卡,好好的生意很快就做不下去了。
    没办法,父母便典当了仅剩的一点家产,打算一家人返回河口老家求活,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路上竟又遇上了土匪,家人都遇害,只有我侥幸活了下来。
    本来我是想继续回乡寻亲,但辗转流落至此后仔细一想,没了父母家人为证,家乡亲戚根本没人认识我,回去了也很可能无人相助,所以左思右想便决定参加民团,一是希望将来有机会手刃仇人,给父母报仇!二也讨口饭吃。”随机应变的半真半假说了一通后,倪瑞抬起手揉了下眼睛,拼命从眼眶中挤出了一两滴‘热泪’——以此来应证,一句古语‘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样啊!……既然是城里的,以前家境也还可以,那么应该上过学堂吧?”估计是见惯了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的人,倪瑞那精湛的演技,并没能从李大嘴这里骗到预想中的同情,至多也就是让他多了一丝大家都是苦命人的好感。
    “是,上过几年新式学堂,还会说英格兰洋文!”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倪瑞这是个机会。
    “嘿!正好,我们民团就缺读书人,你先等等,我先去通报一声。”说完不待倪瑞回应,拿起那张填写了倪瑞个人简要的纸,起身如同一阵风般跑出了招兵棚屋。
    眼瞅着李大嘴兴高采烈溢于言表的擦身而过,倪瑞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微笑。看起来,这趟民团是来对了。
    ……
    “大人,他就是我刚跟您汇报,那个全家被土匪杀光,会说洋文的读书人。”
    一间说不上宽敞,却古色古香的堂屋内,李大嘴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倪瑞,一脸谄媚的向卧榻上,正抽着大烟的人介绍。
    “哦……我瞅瞅。”李大嘴嘴里的大人叫刘培德是个圆乎乎的大胖子,五十岁上下,但面向绝对称不上和蔼,特别是那猎犬般的眼睛。一见之下让人心颤,绝非善类。
    而这人的一些简单情报,倪瑞在之前问路时,也已顺便打听出了个大概。知道,他为人贪财好色,心狠手辣,祖上三代都只是当地小地主,他三十岁掌家后先跑马帮,后又走私,到在在依托手下民团、马帮经主营烟土。
    “你就是倪瑞?”刘培德抽了一口大烟,吞云吐雾中,漫不经心的上下打量着倪瑞。
    “是的!大人。”倪瑞上中学时曾获得过“铁嘴”称号,也算是个见风驶舵油滑之人,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认为自己最好还是少说多听为妙。特别是面对这个让人看不透的胖子。
    “听说上过学堂的人都很有学问,别的一时也没办法验证,你就先写几个字给我瞧瞧吧!”刘培德挥挥手,示意让李大嘴将文房四宝拿到倪瑞面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好年幼时为了讨喜爱书法的爷爷欢喜,狠练过繁体书法,大话不敢说,拿到这乡下地方来显摆显摆肯定是足够。
    于是乎,倪瑞接过李大嘴准备好的笔纸,就近便在茶桌上信笔挥洒了起来:“大江东去,浪淘沙。多少豪杰,尽消散……”
    “不错!字好,词更大气,有股子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刘培德满意的点点头,凝神思索了片刻,方道:“这样,从今日起,你暂任我府师爷一职,每月六块现大洋,先负责写写画画,今后待熟悉环境后,再参赞民团事务。”刘培德做为一镇之霸,又兼经营着走私烟土此等利润丰厚的买卖,能一路走下来也可谓历经风雨,当然一眼便能看出倪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直接给予礼待。
    话说着,又向李大嘴道:“你带倪师爷下去,在外院给他准备一套单间。”说完,瞅了瞅倪瑞一身邋遢至极的乞丐装扮,又补充道:“另外,再多领两套换洗的衣物,以及日常用品。”
    “是,大人。”李大嘴一脸羡慕的看了倪瑞一眼。心底却也高兴,有了举荐倪瑞之功,想来团兵招募一事,应当能安然度过。
    “完成任务,加入民团,获得50胜利点。请继续努力。”
    “谢大人栽培!”短暂失神过后,倪瑞赶忙微微躬身谢礼。50胜利点到手,又多了五天性命。只是没想到,这小地方的土豪,竟然也不简单,还知道人才难得,看来今后千万不能小瞧了天下英雄。
    刘培德抽了口大烟,一脸享受的挥了挥手。
    “倪师爷,这边请!”李大嘴连忙搭话。
    “不劳请,我跟着您便是。”跟在李大嘴身后,倪瑞这会儿的心情,就跟吃了蜜似的甜彻心扉。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本来只是想先当兵混个衣食无忧,而后再作进打算,没想到竟能一下混到师爷这个不错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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