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严政醒来,有些头痛欲裂,好在没有断片,不过脑海中似乎多了一团事物,其状如冰,缓缓消融。
    苏轼还在酣睡,毕竟将奔六十的老人了,狂饮一顿抵过去五顿,几位大牛的管家倒是早就抬着轿子把各自主人好生接回了府宅。
    晚膳毕,头痛缓解许多,那团冰块也消融出个结果,原来是被夺舍之人的记忆。
    此人也姓严名政,并无表字,祖籍山东,自小离家,也曾是个热血儿郎,走南闯北拜师求学,可谓遍常酸楚,历尽艰辛,惜时运不济,无人提携,至今仍旧寄人篱下。
    两个重要信息惊呆了严政:
    一是苏轼同甘共苦的的夫人月余前刚刚离世,仕途不顺便罢了,痛失挚爱的打击令他意志消沉,郁郁寡欢,怪不得动辄黯然神伤,缘是思念成疾。
    其二更是吓人:
    这是一个平行世界,开国皇帝赵匡胤并非依靠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登基为帝,而是亲率谋臣猛将百战定江山,英武君天下。故而并未右文抑武,而是全面发展,大致的历史方向不变,诸多历史人物悉数登场,只是命运发生变化。
    赵匡胤一统中原后,出台了轻徭薄赋,赋税专收,以法治国,兴修水利,发展经济,革新吏治,劝奖农桑,移风易俗、大兴教育、完善科举、重视匠造等一系列英明决策,不仅尽快医治了两百年的战争创伤,而且迅速把大宋朝推向空前繁荣的局面,史称“建隆之治”。
    国力强盛后,赵匡胤又喊出了“富民强军平天下、开疆扩土日不落”的豪言壮语,誓要超越强汉盛唐,实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前所未有的江山大一统。
    可惜他在五十寿宴上,众目之下离奇化作虚影消失,只留下半句话:盗号可耻......此事震惊朝野,天下皆知,举国上下不知如何是好。
    朝堂争论撕扯月余后终未举丧建陵,于汴梁北郊兴建一片宫殿园林,规模远在陵寝之上,名曰“大宋圣仙太祖祠”以为大宋宗祠供奉,又不伦不类的谥号“启运立极英武睿文神德至明大孝圣仙皇帝”,史称“圣仙太祖”。随后其弟赵匡义以“金匮之盟”为由,改名赵光义继承大统,大宋又回归了正常的发展轨迹。
    由于太祖白日飞升留下圣训,朝野上下对鸡鸣狗盗之徒零容忍,轻则刺配三千里,重则铡刀伺候,皇旗飘扬之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倒是共襄出一个文煌武烈的繁华盛世,唯一遗憾是圣仙太祖未竟收复幽燕之壮志。中原骄雄的刀锋终于归鞘,四方夷族举国欢呼,仿佛逃过天劫一般。
    最大不同应属十国之一的南唐,国主李煜并未向大宋投降,在明降暗抗失败后,认为实无胜算,精心筹备后,率十万残兵败将裹挟无数百姓逃至吕宋岛,摧枯拉朽一般,半年平定全岛,后建都南安,仍号大唐,直打的八方来朝,四夷宾服。
    李唐数代举国用命,不断征伐南洋诸岛,屠灭部族无数,如今傲然雄踞海外,号称:“千岛帝国”。表面上与大宋相安无事,不断贸易往来,实则处心积虑、励精图治,暗地里掳掠大宋人口。不过大宋如今边患连连,朝廷美名其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千岛帝国笑待渔翁之利。
    如今江南地区时有小股游击势力打着南洋李唐旗号神出鬼没,彰显存在,大宋连年征伐,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今也是顾不得了。这些记忆简短模糊,并不详实。
    严政险些跪下,这哥们不用说也是穿越者,不过人家是游戏穿越,自己却苦逼的连个打火机都没带,更别提金手指了,依旧**丝一枚,吃了上顿没下顿。好在这个严政一身所学正被自己逐步融合,不至于重新啃书练字,虽说慢了点,总强过十年寒窗苦读。
    他怀疑这是某个高级文明开发的时空游戏,可能就叫“十国争霸”,赵匡胤或被李煜盗号,或者故意放走南唐军马延长任务时间,那李煜的行事风格也酷似玩家。会不会有别的玩家依然存在或者陆续登录呢?难道金国的完颜阿骨打也是个玩家?大宋这里还有别的玩家吗?到时候要不要抱个大腿?胡思乱想中,不觉沉沉睡去。
    一连数日,苏轼都在忙着交游朋友圈,听说外调之事已定,果然出任中山府知军州事。中山府为今石家庄定州一带,此处乃兵家必争之地,大宋边防重镇,听说那里军政糜烂不堪,边防驰废,辽军在北持弩虎视,随时可能纵马南下,一旦发生战事,必然不攻自破一败涂地,那日的醉话竟然应验如斯,真叫人揪心不已。
    苏轼俨然换了个人,每日兴致勃发,仿佛青春再现,外出必带回各色礼物,其中竟有兵甲刀枪,还不时身着戎装夜读兵书,五十八岁的一代文豪,竟然想要投笔从戎,看的府里上下心惊肉跳。
    严政几次要求随行北上赴任,均被苏轼一口拒绝。今日又说,苏轼愠道:“苏某纵然马革裹尸,也是死得其所,你之忠义,不应为我,既已荐书与你,难道让我食言而肥?此事休要再提!”
    严政无奈,转想苏轼好像是从海南岛返程路上病死的,此去北疆无恙,心中大定。
    朝廷催促苏轼即刻赴任,此去不得携家带口,只有一名王朝云的小妾随行。严政听说此女乃是苏夫人当初在杭州买下的歌女,聪慧伶俐,善解人意,无论人间天堂,还是荒蛮之地,十余年来始终如一的追随着苏轼跋山涉水,翻山越岭,从不言苦。
    如今夫人已去,王朝云大有希望扶正,且为苏轼产下一子,是最为贴心的红颜知己,苏轼写给她的诗歌最多,称其为“天女维摩”。
    苏东坡为她感叹作诗:“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元;阿奴络秀不同老,无女维摩总解禅。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板旧姻缘;丹成逐我三山去,不作巫山云雨仙。”其序云:“予家有数妾,四五年间相继辞去,独朝云随予南迁,因读乐天诗,戏作此赠之。”
    真是个好女子,苏轼艳福不浅呐!严政艳羡不已,果然是一代天王偶像巨星,老牛吃嫩草就像喝杯水那么容易,据说女人崇拜男人的爱情饮水比蜜甜。
    九月十九,离别之期,旭日初升,车马出行。苏轼劲装骑马,腰挎宝剑,布衣老者及其子御一辆双骡太平车载着王朝云轻装赴任。
    送行者多达百人,除兄弟苏辙、三个儿子及家仆外,另有至交好友和大群同僚相送。苏轼笑道出行当趁早,莫等日头低。众人含泪惜别,队伍逐渐化作一条长龙,那些走不动的,依然驻足摆手,到城外十里长亭处,还剩二十余人。
    此时已是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断鸿零雁悲声鸣,残叶飘入枯草丛。苏轼下马苦笑道:“诸君留步罢!如此这般仿若生离死别,难道皆以为苏某魂断边疆?”
    众人色变,正欲告罪,远处传来一声大喊:“如何来的恁慢!酒菜早已凉了!”
    严政抬手齐眉眺望,竟是那个不拘小节的王诜早早带了几个家仆在此摆酒等候,怪不得刚才没见他,原想此人重色轻友,却是错怪了好人。
    苏轼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牵马阔步而去。
    王诜今天极为讲究,不仅身着礼服,而且桌凳、炉火、酒菜、文房四宝一应齐备,就连酒具都是专门准备的铜爵。严政感觉跟这个装逼惯犯又学到了些东西,尤其是看到几个家仆送到车上的锦袍、程仪和数十个酒葫芦后。
    众人眼见搞了这么一出堪比汪伦送李白的佳话,纷纷围拢过来刷脸。
    王诜却不像众人这般一副苦瓜脸,他两眼放光、兴奋之至:“兄长此去执掌数军,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吹角连营,屠灭契丹如狗,运筹帷幄,纵横沙场无敌,侵掠如火,贼寇片甲不留!恨不能为兄擂响鼓,振我大宋军威来!痛饮这樽出征酒,祝兄长旗开得胜!”
    苏轼等了半天,这骚包总算说完了,一仰脖子,二两半的酒咕咚下肚。
    众人嗔目结舌,严政却是暗自点头,这老帅哥至情至性,果然与众不同,渣男驸马真不是一般人敢当能当得了的!
    王诜还要再敬,苏轼笑着拦住了他,拱手对着众人道:“蒙诸君不弃,厚爱至此,苏某铭记于心。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此去北疆赴任,乃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诸君应替某高兴才是。想当年曾为团练副使,庸庸碌碌,无寸尺之功,如今恨不能两肋生翅,飞到定州。此番若无功而返,便如这桌角一般。”
    说完,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唰的削掉方桌一角,精准无比,力道十足,那剑锋仍然微微颤动,有若龙吟一般。接着挽个剑花,锵的一声,收剑入鞘,端的是潇洒无比,仿佛练过千百万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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