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我们磨蹭到北京西站城楼脚下的时候,时间大概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大呀!”她不满的说。
    但是很快,她连一丝脾气都没有了,因为我们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北京西站前面的广场上堆积着的山一样,海一般的人群,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之后就跌倒了冰点。转过头看她,发现她惨白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是怎样的一个场面啊,大红的、碧绿的、天蓝的、米白的、桔黄的、暗青的、紫罗兰的……各式颜色好像被一位无名的神祗,用一只巨大无比的画笔随意的涂抹在大地上,构成了一片扭曲了色彩的海洋。其中星星点点着的是一望无际的人头,它们在这片“海洋”中不停的晃动,像极了国画中泼洒在宣纸上的点点墨汁,在慢慢的洇开。
    如果这时有一位画家坐在直升机上俯瞰全图,一定会感动的涕泗横流的,即使是伟大如凡高者,恐怕也描绘不出这样一幅景象,因为这是“大自然”的杰作啊,非人力而能为之。
    这个时候,我强烈的怀念起素不相识的马寅初来,他曾经写过一本书,叫《新人口论》,其中说道,人口太多是我们的致命伤。1953年普查已经超过了6亿,如果按净增率千分之二十计算,15年后将达到8亿,50年后将达到15亿。
    回过头再看看现在吧,2005年1月6日零点2分,中国第13亿个公民在北京妇产医院出生,这一天也荣膺“中国13亿人口日”的称号,马寅初还真是神了,现实跟他的预测出入不大,况且这还是实行了“计划生育”的结果。
    唉,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是早就有人说过了嘛,中国缺能源,缺水,缺土地,缺粮食,缺技术,缺创新能力,几乎什么都缺,但是就是不缺所谓“万物之灵”的人,这就是现状,既来之,则安之吧。收回心鹜八极的思绪,我们两人互相扶持着,身体开始融入到沸腾的海洋中,为它添加上了一抹天蓝和一团桃红。
    在浩瀚的汪洋中,寻找即将进站的而排队等候的人群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寻寻觅觅了好半天,以各位警察同志作为路标,我们才终于探明这条洋流的位置,随即加入了这条长龙,做了龙尾。
    幸好,长龙终究是在向前蠕动前进着的,虽然很慢,但毕竟离入口越来越近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大家都从口袋里、钱包中把票拿了出来,紧紧攥在手中,生怕会被抢走一样。我也下意识的把手插到裤兜里,摸索着那张属于我自己的票,不在左边的口袋里,手又伸到了右边,也没有。这时候,眼见马上就到入口了,心中微微开始有些紧张了。
    钱包又取了出来,一番细细的查看,两张毛主席的头像还静静的夹在里面,身份证和牡丹卡也安分的插在隔层中,各种票据、凭证一张也不缺,但是,但是,唯独那张该死的火车票却看不到踪迹!
    “怎么了啊?”她看我脸色不好,关切的问道。
    “我的票好像找不到了,”这时候也不好掩饰什么了。
    “啊,刚才你是还拿出来看过时间吗,这才一会儿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呢?”
    可是它的确就是不见了,我记得刚才是把它放到了裤兜里面的,指尖还留存着与车票亲密接触后一缕淡淡的墨香,我嗅了嗅手指,开始更加仔细的在全身每一个可能储藏东西的角落搜寻。
    “还是找不到。”我失望的说。
    “那该怎么办啊?”她也跟我一样焦急。
    这时候,队伍已经到进站口了。
    “你先进去吧,你的车走的早,我在外面再好好找找。”我斩钉截铁。
    “那怎么行呢,你再好好找找。”她不想放弃一丝希望。
    “来不及了,再不走你就晚点了,你快走吧。”我几乎是推着把她给送进了车站口。
    在进去的一瞬间,她回过头来,无奈的看着我,之后就被拥挤的人流给淹没了。
    送走了她,我一个人脱离了队伍,手又一次滑过身体的每个部位,甚至把随身的背包也打开,细细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车票的影子。
    “啪——”,头上浸出的细小汗滴终于汇在了一起,滚成珍珠形状,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坠落到了地上,随后又慢慢向四周洇开,变成一滩不规则的形状。“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望着地面的汗迹,蓦的想起这两句,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前后不过就十几分钟而已,车票现在却不翼而飞,我甚至可以打赌,现在车票上还残留这我的体温,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站立在这北京乃至全国最大的火车站的广场当中,我挠着头,好像在求解一道困难的微分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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