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任建清清嗓子,说道:“白茜啊,你弟弟这个情况确实比较特殊,但毕竟是犯了法,我们应该理性面对。嗯,按法律规定盗窃三万元以上就属于数额巨大,当处三年以上有期徒刑。而益州这边掌握的尺度基本上是三到五年。”
    白茜无声泪下,默然不语。
    我定稳神智,琢磨道:“这个案子有几个情节比较有利,比如初犯、认罪态度好、没有造成受害单位的实际损失等,这些对量刑都有帮助。”
    白茜拭去眼泪,勉强笑道:“何律师,有没有办法让我弟出来?我真的不敢想像他在监狱里呆几年会成什么样子……”
    我迟疑道:“嗯,我肯定会尽力,但这有两个难度。第一,必须得把刑期控制在三年;第二,要做工作判缓刑。所以,这个会产生……费用。”
    白茜抿嘴,说道:“多少费用?我会想尽一切办法的。”
    我看看任建,见他无声地摇摇头,于是说道:“最低三万,而且这案子后天就开庭,实际上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准备。”
    白茜想了很长时间,然后很肯定或者很坚定地说道:“何律师,我明天一定会把钱准备好。那个……缓刑有把握吗?”
    我点头道:“根据我们的经验来看,应该问题不大。哦,另外还要准备罚金五千。”
    白茜呆了下,点点头。
    任建让白茜签了授权委托书,说道:“白茜,要不今天就这样吧,你先回去准备,明天给我们联系。”
    白茜点点头,抹着眼泪离去。
    我略觉意外地对任建说道:“我只报了三万,还以为你会有反对意见呢。实在没想到你也有一颗肉长的心。”
    任建笑道:“大哥,我看你脸上黑得都快出水了,哪敢反对啊。”
    我笑笑,说道:“那就委屈你了,就当帮我老乡一个忙吧。”
    任建点头,说道:“嘿嘿嘿,大哥的事,小弟义不容辞啊。我明天一早先去法院交手续,然后去会见白一茫。不管白茜联不联系,咱这工作先得做,不然时间来不及。”
    我正有此意,便含首同意。
    次日下午两点,白茜满头大汗地赶到隆冬雪茶楼,她从包里拿出三叠百元大钞整整齐齐放在桌上,面色焦急而犹豫,说道:“何律师,我只借到三万,那个罚金能不能缓几天再交?”
    我断然否决,说道:“罚金绝对不能拖,而且必须今天就提前交,否则法院不会下判。”
    白茜咬着嘴唇,眼泪又下。
    我不焦急,但却十分犹豫。试了几次,我终于开口,说道:“罚金不能拖,你先去把它交了。这个……我先替你垫上吧。”
    白茜满脸惊讶,迟疑道:“那……那谢谢你。”言罢便泣不成声。良久,她拿出纸笔,说道:“何律师,你把你卡号给我,我一定会还你。”
    我既然作出为当事人垫钱这样有违行业大忌的决定,自然作好了必定赔钱的心理准备。但借钱还钱乃是天经地义,既然白茜说要还,那我也不会矫情,直接将卡号给了她。
    下午任建回来,又长吁短叹一阵,说白一茫本性确实不坏,甚至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咱们这次也算是帮对了人。这案子我们分文未赚,还得包会见、管教育,也算是倾情打造司法界惠民措施的一条龙服务。
    ………..
    俗语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此诚不我欺也。
    今日开庭时,我们发现吴自功早已打造了司法一条龙服务,而且比我们那条龙要恢弘得多。
    具体表现在法庭。
    我和任建按照配合的态度尽量避免与公诉方过多的正面交锋,但没想到公诉人不但没与我们交锋,甚至主要观点竟是说被告人白一茫是初犯,归案后认罪态度极好,赃款又全部被追回,受害单位也表示希望能对白一茫从轻处罚等,最后建议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一时间我有些恍惚,总感觉公诉人是照着我们的辩护词念了一遍。是以,任建在发表辩护意见时,说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诚如公诉机关所说”云云。
    那位三十多岁的女法官也省事,直接采纳公诉人的建议,然后后缀了一句“缓刑五年。”
    至此,白一茫背着判三缓五的判决结果,不出意外地重获自由。
    白一茫白白净净,整个庭审过程一直安安静静,在回答公诉人和法官问题时也是细声细语,甚至法官说了缓刑后他都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法警给他打开手铐,他才哇地一声哭起来。
    白茜从旁听席跨过来,抱着白一茫的头哭成一团。
    审判厅内气氛有些抑郁,我的鼻子也有些发酸。到底还是法官见多识广,她一边收拾卷宗,一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白一茫,你要好好珍惜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啊。如果再犯事,你哭都哭不出来。
    白茜和白一茫立即停止了嚎啕。
    晚间,我拒绝了白茜吃饭的提请,约她们在隆冬雪见面。
    白一茫换了衣服,神色也恢复了正常,显得斯斯文文。白茜激动得语无伦次,除了反复说谢谢,便是说没请我们吃饭而抱歉。
    不知任建作何想,反正在这一刻,我心里有一种五味杂陈的成就感和欣慰。
    任建说道:“白一茫,缓刑是怎么回事你弄明白了吗?”
    白一茫点头,说道:“明白了。”
    任建嗯了一声,说道:“这五年内你什么事都得忍着,不然再把你丢进去就太对不起你姐了。你在里面不知道外面的事,不知道你姐为这些费了多少心。”
    白一茫点头,双眼红红地看着白茜。
    白茜展颜一笑,挽着白一茫的胳膊,说道:“不会的,茫茫绝对不会啊。”
    白一茫又点头。
    白茜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任律师、何律师,我弟性格内向,不怎么说话,我替他谢谢你们。”
    白一茫摇头,说道:“姐,大恩不言谢。”
    白茜用慈母般的眼神狠狠瞪了白一茫一眼;而白一茫则温驯而倔强地回瞪着白茜。
    这画面很温暖,温暖得让我觉得沉重。
    我又交待一番,让白一茫知道在缓刑期间应当注意哪些事项,千万别再犯事。白一茫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一动不动望着我,像是一个最听话的孩子在课堂上认真地听老师讲学。
    送走白茜姐弟后,任建摇头感叹,说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小白的孩子也能成为我们的当事人,那么谁还能反驳律师职业的必要性和伟大性呢?
    我和任建一路感叹,踱步回黄忠小区。
    走到门口,两名户外运动打扮的背包客与我们擦肩而过。我眼角瞟了一下,不禁有些发愣,觉得这两人似乎有些面熟。但这两人走得极快,待我回头看时,已去我甚远。
    我一路回忆,直到回到房间才猛然想起刚才那俩背包客竟似在青溪镇遇着的胥清山、胥清水兄妹!
    我微微有些吃惊,但细想一下又觉得不太可能。
    自从确定刘守桥真有其人后,我便能肯定以前遇见的那种梦境或幻象并非虚妄,而是一种我不清楚的类似于空间的存在。
    老神棍称这种存在为世象,但却未解释或者说没有解释清楚为何叫世象。倒是我自己在网上查找一番,觉得叫做结界或者异空间似乎更为合适。
    胥清山兄妹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并不知道,但从常理分析,既然他们能出入世象,那还有什么地方去不得?实在没有理由招摇过市地作甚背包客打扮。
    如此,刚才多半是我认错了人;但是……罢,任它狂风和暴雨,我自岿然不动。当然,我想动也没办法动,所以倒不如静观其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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