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九月初十,丁酉月乙未日。日值受死,大事勿用。
    石头城西二十里外的山区。
    面容英朗的海崖府副统领陆向武,拿着军制远望镜看向此次讨伐的目标。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小型聚集地,里面约莫有二百左右的壮年男性。他们的聚集地应是新建不久,四面有着简陋的防护围栏,取材是从石头城周边村庄、商队掠夺来的木料皮革,里面还有些牛羊。
    至于那些壮男匪徒的武器装备则是杂七杂八,锄头、木棍、铁锹、锈刀、钝剑……简直惨不忍睹,至于他们的修为,陆向武根据自身的天武眼光判断:大都是武徒,少部分是武师。
    玄衍界灵气充沛至极,云陆人不需修炼只要强身健体就能达到武徒水平;如果修习下呼吸法,就能在几年时间到达武师层次;十年内坚持不懈的话灵武层次一般没有问题。如果有武馆师傅指点又有肉食补身,玄武层次也大有希望。
    这种速度放在覆雨和大唐双龙位面,已经是绝世天才的程度,但在玄衍界却是平常资质,如果不是天地压制导致性价比极低的话,完全可以把玄衍界看成修炼天堂。
    不过对陆向武这个天武君来说,面前的二百壮男和战斗力五没多大差别。这群匪徒如果不是拿着破烂武器,营地里也有牛羊这等被劫赃物,他都怀疑这群人是哪个山沟跑出来的野人!云陆的农民好歹都是武师层次,猎人基本就是灵武水准。这群人这么弱都敢当土匪打劫,也是奇葩。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次大张旗鼓的出击是否欠妥,近五百府兵来消灭这些野人,不会被郡督府当做杀良冒功吧?
    “嗯……既然敌方偏弱,那么这次行动便以俘虏为主!到时问清他们的来历,或许还能顺藤摸瓜……”
    陆向武如今二十六岁,不同于那位年近六十,已无上进心的城府主将,他既有修为也有家世,更有野心!
    他的家族是现在隐为南域世家之首的吴郡陆氏,传承自汉朝三国时期的儒将名门,名闻天下的显赫巨阀。
    可惜再如何显赫也经不住岁月漫漫、开枝散叶,再多的余泽也经不住众多支系子孙的分润。因此,除了贴近宗家的几只源流外,旁支远宗的破落户也大有人在,甚至大部分早已除籍。
    幸运的是,陆向武这支远宗在四百多年前的第五次魔劫期间,出了个谥号“文忠”的文道宗师,更与一位文圣产生交集,从此又入陆氏主流。他虽因早年不受重视而泯然大众,但七年前靠着天资出众的弟弟,重新进入那些位高权重的宗亲视野中,成为旁支家族中可以扶持的苗头之一,开始在艰涩的仕途中走上正轨。
    海国孤忠的字匾,代表着这个旁支门第的昔日辉煌,家中年长者的谆谆教诲,犹然在耳。
    “谨守本分,沉心做事。”
    “你的上司和帮衬自有家族打点,但同僚和属下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
    “想到外域,或是换个好地方?你实在太看得起自家了,本家又不是宗家……”
    “你弟弟天资过人,被宗家青眼相待,以后定能金榜题名,有家族扶持和运作,十几年后或可成为地方大员……”
    “半年前天下大变,根据宗家判断,五年后就会天下大乱……不过那人拼死一搏,或许能推迟十年时间……家族已全力应对,你也要努力进取。”
    “这只人马就是你的开端,须得好生经营……日后本家或许要靠你和你弟弟在大乱中保全。”
    云陆历史上声名赫赫的名门世家何其多,但在一次次的浩劫动荡下,也大多崩坠离散,荣光不复,吴郡陆氏算是极少数坚持下来的,所以才有了如今天下皆知的名声,而那些同时代远比他们强盛的世家则早已烟消云散,泯然无踪。
    世家大阀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在乱世来临时,这些看似强大的存在,根本无法独善其身,坐拥大量人口、财富和物资储备的豪门,如果不够强大,很容易成为任何一个新生势力觊觎和图谋的对象,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想到这些,陆向文握紧拳头,琼崖郡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穷山恶水,但刁民资源稀缺的很,他六年来根本拿不到多少军功!
    这次说服上司以及让郡督府火速批准他单独领军,已经耗费掉长期积攒的人脉资源,此役绝对不容有失!
    “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陆向武神色坚定,遥望着匪徒的聚集地,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算计,开始回到临时搭建的军帐,依照府兵操典布置行动。
    很快,视野开阔的山顶开始有哨卫瞭望,在前方有利于射击的坡地和制高点,准备布设弓弩和箭器。步军主力在指挥下编成正面战阵营,机动队作为侧面机动力量,灵铠具装队作为预备队防备意外,剩余的都划为辅军队。
    挑在中午时分,也就是匪徒集体吃饭的时候,进行突袭作战。这样既可以无有遗漏,也能最有效削弱他们的战力。
    中午时分。
    面对将要出战的军令,一些府兵有些紧张和兴奋。
    张虎就是其中之一,他来自海崖府最穷的石刀镇,那里山坡之陡被当地人戏称为“一口刀”,全镇就建在陡峭的刀背上。虽然每年雨水充足,但耕地稀缺,只能靠打猎和放牧勉强维持温饱。
    因此,他们这些山民最好的出路,就是在外出同乡提携下,成群结队的出去闯荡。
    拜武帝维新改制期间的蒙学义务教育,他这山民终于能给自己起名张虎,而不是按年纪排行叫成张五。蒙学虽然只上了三年,但已让他接触到一片新的天地。或许自那时起,他们这辈心中就种下了憧憬、希望的种子,所以一旦成年,他们比那些长辈更有决心也更有勇气走出深山。
    而走出深山后,相比苦力、杂役等低收入职业,加入当地军队,签下卖命当兵的名籍,是最好的选择。以地方府兵的身份待遇,足以让全家老少过上较好的日子。
    张虎和同辈中体质最好的六个人,堪堪够上府兵选拔的最低标准。贫苦出身、头脑单纯,吃苦耐劳,简直是选拔官的最爱,于是无一例外通过了考核,其中最出色的一人甚至被派去了边军服役,他因为比较瘦弱,既不合适驾驭战兽成为骑兵,也不方便挽射成为弓兵,拿起刀盾来也不慎令人满意,派到长兵队去也嫌力气不够,所以就支派做了一名后勤兵。
    所幸他从军五年足够努力,小时打下的蒙学基础也没让他成为文盲,军中发下的功法小册子可以尽情修炼,最终在一年前达到了可以激发兵级和士级战体的玄武层次,于是顺利被校官提拔为士官,成为长兵队一名什长,
    年俸也从兵卒的三贯大钱,提升到士官的十贯大钱,如果再算上朝廷提供的各种福利,他这一家七口正式跻身小康层次,委实让镇里人羡慕。
    不过他在石刀镇外出闯荡的年轻一辈中,仍算不上最出色的。选入边军的方哥儿,已经为自家起了五间大瓦房,本人也积累军功成为边军尉官。据说一年两节不但有六身衣物轮替,寒暑还有各种棉麻柴碳的物料补贴,年节更有例行赐给,衣粮禀食具从公家出,待遇比他们内地府兵的尉队长都强了一截儿,或许比营校都要高。
    今年春节方哥儿轮休,人家回镇说的那些外域风情更是叫他们几个府兵艳羡,张虎想起就心头火热。
    哪怕是边军的普通兵卒,每月也可以拿十贯大钱的薪饷,作为什长的话还可以多拿十贯,那可是比现在更丰厚的收入了。此外还有频繁征讨的各类缴获和从异族搜刮的油水,算起来,最后拿到手的怕是薪饷的好几倍!更别提攻城掠地后可以肆意发泄的外族美人,听说不但身材挺翘还各具特色,简直是男人的天堂。
    他还在憧憬着,就听到尉官队长的出击命令,按捺着兴奋的情绪匆忙指挥小队配合阵列突进。
    “他娘的!这次剿匪之后就退役,前天跟府主说要回老家结婚,府主都批准了!明年某家就投靠方哥儿去当边军,他那小队里的兵额都给哥几个留着呢!大家同乡兄弟,一起喝酒吃肉玩大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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