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不喜欢这款铅笔,还是什么?”秦未挑了挑眉,也没生气反而是在意季言的原因。
    “不是。”季言将手中的铅笔放下,然后看着自己透明的五指,苦笑了一下。
    “我已经没有以前画画的感觉了。”
    秦未皱了皱眉,画画还需要感觉吗?不是只要挥挥手一幅画就出来了吗?
    “秦未,我在死前已经画完了最后一幅画了。”季言知道秦未不懂,但是也不想要过多的去解释,“那就是最后一幅,不管我现在再画什么我都觉得没有意义了。”
    而且,季言该怎么用曾经拿着刀片去割腕自杀的右手再去作画?
    画家的手是用来执笔的,而他却用来拿刀片结束自己的生命。
    “好吧,可惜了。”秦未也没有强求季言,只是挑眉看着白纸叹了口气。
    季言不知道秦未是在可惜他买的东西,还是在可惜季言没有画他。季言又想到了沈廷天提到的季泽要办的画展,季言想让秦未别去或者说谁都好去阻止季泽,但是季言没办法。
    甚至季言不敢在秦未面前提,秦未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不提他也许就忘了,就算是无意间提了秦未也能偏偏就这么记住了。更何况,就算季言让秦未别去,季言也说不出任何可以信服的理由。
    “什么时候你有感觉了,来帮我画一张。”秦未也没收着画板和铅笔,只是将其他琳琅满目的画画道具收了起来,似乎还执着着让季言帮他画画。
    “有什么好画的?”季言无奈地笑了笑,他都画了无数张秦未了,现在看到了真的秦未,恐怕就算真的要画也不会再画秦未了。
    “还没被人画过,总得给自己留张肖像画吧。”秦未随口给了一个理由,季言只觉得好笑。
    明明七年过去,秦未的变化也是显然易见的。
    但是到了半夜这个点的时候,季言总觉得秦未和去上班的秦总便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季言时常从现在的秦未身上看到七年前的影子,就像是现在这样,秦未像是新奇地发现了什么所以执着地想要得到一样。
    而且,秦未的肖像画可真的是多的不能再多了,季言叹了口气却也只能把话咽在心里。
    季言画的第一幅秦未是在十五岁的美术课上。
    那个时候美术课要求学生每人画一幅素描,而当模特的话就可以免了这一项作业。而本来就讨厌画画的秦未自然是自告奋勇地要求要当模特,然后就站在了黑板前一堂课,让台下的学生都以他为模特开始画画。
    秦未站在黑板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一身白色运动装加球鞋,头发凌乱不安分地翘着,大大咧咧扯着嘴笑着,而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就那么直盯盯地看着台下的季言。
    你画我啊,不是喜欢画画吗?快画我啊。
    那个时候秦未和季言就不知道为什么各种不对盘,从初一开始都已经忘记是从什么鸡皮蒜毛的小事上起了摩擦,后来便一直小吵小闹的。
    秦未知道季言喜欢画画,就让季言画他但是季言肯定是不肯的,就算画小草小花的也不肯画秦未,而这次秦未在课上终于有了让季言不得不画自己的理由。
    秦未得意了,季言心里闷了。
    看着秦未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季言就恨不得直接把所有的铅笔一股脑的往秦未的脸上扔,但是毕竟是当堂作业下课要交,季言又不得不画。
    季言要么不画,要么就必须得画好,一堂课就那么按捺着性子,闷闷地看着秦未一直都不僵硬的笑脸和直勾勾盯着自己挑衅的眼神,最后等下课铃声响了,季言只想把作业早点交上去完事别再看到这幅败笔。
    “等等!老师!”然后下课铃声响了开始收画的时候,秦未猛地冲到了季言面前,也没顾季言乐不乐意就拿了季言的白纸和铅笔随意寥寥几笔画了个火柴人,然后还在左眼下点了颗黑痣证明是季言的画像。
    “老师,这就算是我的作业,我画的季言。”秦未把画给了老师,然后还没等季言反应过来,秦未就将季言一堂课的杰作抢走了,“模特的分数就给季言吧,啧啧,季言的画我要了,终于逮着这金贵的小子给我画幅肖像画了。”
    于是,季言和秦未又开始为了这一幅肖像画开始闹了起来。然后闹来闹去的,过了那么多年,最后倒是秦未还一直珍藏着季言的画。
    秦未把这张画贴在了床头的墙上,然后每天晚上都要咧开嘴笑着看一会儿,有时候还会上了床故意搂着身旁的季言让他一块看。
    “季言,其实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吧。你看你画我画的多好,这英俊,这神采,这自信,这细节,简直就是栩栩如生啊。”
    每到这个时候季言就斜眼冷眼瞪着秦未,然后甩秦未头上一巴掌,接着自顾自卷着被子睡下去,他倒是觉得秦未是打十五岁开始就已经对自己动了坏心思了。
    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便就有第二次。
    而季言画画也是这样,画了第一幅秦未,便自然有接下来很多幅。
    一开始是秦未总是缠在身边唠唠叨叨地求着要,季言没辙只能画给秦未;
    等到后来秦未离开后,季言想秦未的时候就会循着记忆力秦未的模样画出来;
    然后得知秦未不会再回来后,季言就已经习惯了,习惯地执笔,习惯地在白纸上勾勒出秦未的轮廓,习惯地看到画纸上的秦未在对自己笑着。
    季言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加深自己对秦未的印象,生怕自己会忘掉秦未的一点一滴一样。
    蒋帆总说季言画得越来越好了,而季言却时常看着自己十五岁画的那幅已经模糊陈旧的画。
    季言觉得,那第一幅画才是自己画得最好的秦未。
    然后季言为自己画了第一幅肖像画,也是最后一幅肖像画。季言在白纸上随意地画了一个火柴人,回想着十五岁秦未的画法,粗糙至极,幼稚至极,两个圆滚滚的圆圈是眼睛,而嘴巴是一个小三角,线条的四肢不知道是扭曲地在做什么动作,但是左眼下点着一颗黑痣证明就是季言。
    季言自己画着,自己都忍不住看着笑出来,这是季言第一次画这么丑的画,而且偏偏画这么丑还是画的自己。季言将画贴在了秦未那张画的旁边,完全不同的画风,完全不搭的两幅画,但是季言就这样看着看着,眼眶却红了。
    秦未,在季言灿烂的青春里,留下最好的笑声,留下最张扬的活力,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这样就足够了。
    十五岁的秦未身边,陪着十五岁的季言。
    作者有话要说:
    ☆、揭露
    季泽的事情让季言这几天一直都忐忑不安,知道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季言却无法阻止,只能每天跟着秦未出去,看着周围发生了什么情况。
    季言不敢就这么茫然地呆在家里,他怕哪天一个措手不及秦未知道了所有事情,而季言只能茫然无措地停留在原地。
    秦未手中的高端项目开盘那天,很热闹,第一天的售楼情况虽然没有达到了秦未给置业顾问的目标,但是目标都是尽量往上推的,所以秦未对这个销售数据还算是满意。
    而在这一天一直战战兢兢害怕会出事的季言,最后也松了一口气,没有看到蒋帆,没有看到季泽,也没有看到其他季言认识的人。季言还害怕季泽会在这种大场合里来找秦未,不过还好季泽没这么做。
    然后,一直到了兵器展的那天,在现场季言终于看到了蒋帆。
    蒋帆穿着牛仔裤,白色卡通体恤,小平头,拿着兵器展的入场券走了进来。但是蒋帆并没有去看大家都在围观的国防兵器,反而是径直走向了售楼处。
    还没等置业顾问说话,蒋帆就笑着问那女人,“你们的秦总呢,我是他大学同学,好久不见今天终于逮着机会来看看他的。”
    “秦总啊。”那女人连忙笑着点了点头,毕竟是顶头上司的同学,自然是要比业主都还要好好接待的,“我带您去吧。”
    “那谢谢了。”蒋帆笑了笑,跟着女人走了一会儿就看到莫彦成和秦未正站在一张片角落的兵器展海报旁边交谈,在蒋帆看到秦未的那一眼,季言明显地察觉到蒋帆的视线骤然冷了下来。
    季言这个时候才真正觉得自己就是个围观者,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呆愣愣地站在蒋帆身边,看着秦未。季言想要拖蒋帆离开,想要和蒋帆说清楚,想要让自己的所有事情都隐瞒地好好的不要让秦未知道。
    但是,当蒋帆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时,季言知道一切都即将开始偏离轨道。
    然后蒋帆笑了,笑得很灿烂地冲了上去,在季言惊诧的目光下蒋帆抱住了秦未,抱得很用力,却也很迅速。还没等秦未反应过来,蒋帆就松开了,然后一拳撞了撞秦未的胸口,“秦未你这小子真不够意思的!现在当了秦总了,怎么就不想着回来和老同学聚一聚呢!”
    秦未没反应过来,莫彦成也是如此,就连季言都不知道到底蒋帆想要做什么。秦未和莫彦成都呆愣愣地看着突然间冲上来的蒋帆,然后还是莫彦成先问了话,“你是秦未的同学?”
    “是啊,大学同学,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有六七年不见的吧。”蒋帆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埋怨地看了看秦未,“我们当初可还是一个篮球队的,你倒好,大四就消失了人都不见一个。不过听人提到过你出意外失忆了,不会是真的吧?”
    “抱歉,我对你没有印象,你的名字是?”秦未点了点头,但是想到眼前的是大学同学,总觉得看起来也亲切熟悉了许多。
    “你这话听起来客气得我真不习惯,蒋帆,我的名字。”蒋帆皱了皱眉,用夸张的表情看了看秦未,像是不习惯秦未对自己这么生疏的问话。
    “哦,对了,我听站门口那漂亮的姑娘说了,这位是莫彦成吧,我以前也听季言提起过你。”然后蒋帆转眼看向了莫彦成,恍若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事情一样指了指莫彦成。
    “季言?”秦未愣了,他的前提和大学同学怎么会认识,而且还从前妻口中认识莫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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