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vip包厢的惨叫和内场斗士的失踪,让现场观众都兴奋了起来。虽然万平政府的上台让民众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满了未知的厄运,但所幸吃瓜群众还是延续了“坐板凳嗑瓜子”的乐观生活态度,通过观众的交头接耳,两起事件的最新进展从三层到顶层传得比新闻推送还快。这事传到小之他们耳朵里,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是鹏哥和修远,两人得知刚在台上发言的那位“功臣”谢先生包厢里传出了惨叫,二话不说立刻飞奔到三层。
    三层外面已经围满了好事的观众,门已经被气浪炸开,但整个楼板都晃晃悠悠还缺了一大块,没人敢进去。但修远和鹏哥哪管得上这么多,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消防水枪已经将现场的火势和浓烟基本控制住,包厢内的惨状一目了然。刚刚还坐在他们身旁啃手指的小蘑菇头,这会儿盖着桌布倒在血泊里;“功臣”谢明还没拿到他的十万悬赏,此时胸口插了把匕首无力地倚在墙根,脸上早已没有了生气,一条残肢还孤零零地躺在沙发脚下;而天舒跪坐在谢明身边,右手还保持着握匕首的动作。她的蓝色连衣裙早已被血水浸透呈墨红色,面如死灰,像金鱼一样张大了嘴巴拼命呼吸着。
    修远虽是个不畏血腥的大男人,但这么残忍的现场他也是第一次见。他脑中如鸣锣般一震,嘴里不住念着“阿弥陀佛”,不敢挪动半步,生怕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的残骸。但当他看到跪坐在墙角一声不吭的天舒时,他也清楚,此时最崩溃的莫过于她。这种一瞬间家破人亡的苦痛,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安慰,她很有可能从此万劫不复。念及天舒,修远几乎是闭着眼睛穿过包厢,跪在她身旁,把她冰凉的身体搂在怀里道:“你不用坚强。你还有我。”天舒死死捍卫的心理防线刹那崩塌,这些年她一直强忍着的委屈和痛苦,在那一刻都化成奔涌而出的眼泪,埋藏在修远温暖宽厚的肩头。
    与此同时,鹏哥警觉地意识到包厢里的浓烟散去,对天舒而言才是真正危机的来临。已经沦为通缉犯的她,如果再加上一条“弑父”的罪名,就算自己是大罗神仙也护不了。所以当务之急有两条:一,迅速带天舒撤离现场;二,干净秘密地处理掉谢明的尸体。“那谁,帮天舒把口罩戴起来,我们得走了!”鹏哥对修远道。修远经他一提醒,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危机,立马扶天舒站起身。天舒的悲痛情绪一时还没缓过来,她虽然听话戴上了口罩,但仍旧盯着父亲和弟弟的尸体,眼里不断流泪。“三年前你怎么跟我说的?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别磨磨唧唧地跟个娘儿们一样!”鹏哥厉声道。天舒猛地回想起来,三年前鹏哥妻女被残忍杀害的那个夜晚,她遇到被追杀的鹏哥时,他也是如现在的自己一样绝望得泣不成声,她当时就骂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别磨磨唧唧地跟个娘儿们一样!”眼前的景象和当时如出一辙,只是风水轮流转,这回家破人亡悲剧落到了她头上。
    感伤难免,但天舒还是强迫自己迅速恢复理智。她紧握双拳,左右手的大拇指指甲都深深嵌入食指里,用痛觉维持着清醒,防止自己再度沉浸到悲伤之中。修远看着血迹斑斑的天舒,半蹲下让她到自己背上来,天舒摇摇头拒绝了。鹏哥一瞥发现天舒胸前裙纱裂了一大块,衣服上又全是血迹,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穿上,两人在鹏哥的掩护下头也不回地迅速撤离。鹏哥见天舒和修远走远了,这才走出包厢,若无其事地点了根烟,包厢外四名搬运工模样的人立刻走了进去。其中两个把小蘑菇头的尸体装进了电视机盒子,另两个用冰箱盒子把谢明的尸体装了进去,两样东西往手推车上一堆,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鹏哥和四名“搬运工”靠着伪装一前一后,几乎就要堂而皇之地越过安保人员的防线,一名机警的安保突然把他们拦了下来,喝道:“干什么的?出示证件。”鹏哥毕竟行走江湖多年,早就准备了一手,和四名“搬运工”纷纷亮出工作证道:“搬东西的。”鹏哥见安保猜疑地打量了他两眼,不等对方开口先假意抱怨道:“哎兄弟,我说这主办方也太抠了。来了这么多观众,一天得搬多少趟物料?工作量加了这么多工钱一分不涨。”安保心里本就有怨气,一听这话以为来了个同道中人,便附和道:“可不是。你们还好,单出力就行。我们兄弟几个呢?吃力不讨好,拿钱又少还遭骂。”两人臭味相投吹牛打屁了几句,对方便没了戒心让他们走了。
    然而不巧的是,他们刚走几步就得知,前面出口被赶上来的警察和消防员封锁了。所幸天舒和修远趁乱逃了出去,但鹏哥一行人就麻烦了,怎么解释也行不通,直接被逼得退了回来。为首的一个警察道:“所有人一律贴墙站好,行李打开接受检查!违令者立刻带走!”那四个“搬运工”其实是鹏哥的手下,平日里不干别的,专门负责帮鹏哥干净地处理掉尸体,各种风浪和危机都见过,眼下自然也不慌不忙。不过让他们有底气的最大原因,还是神通广大的鹏哥在场。四人暗暗瞟了一眼鹏哥,得到默许站到了墙边去,这是很多原本打算退场的观众也被拦了回来,陆陆续续地贴墙站着。其实鹏哥心里也没什么底气,但在想到办法逃脱之前他明白首先要做的就是不露怯。这么多人和这么多包裹慢慢查也得查一会儿,留给他思考出对策的时间还是足够的。
    转机很快出现了,但不是鹏哥想出来了什么金蝉脱壳的妙计,而是警察和安保内讧了。起因是安保不满警察把那么多退场观众全部拦截在安保线和出口中间的过道里,而安保线另一边跑来三楼看热闹的观众也越来越多。警察不肯放观众离开,怕放走犯人要担责;安保不肯让人流被堵死在这里,怕造成踩踏混乱要担责;两相争执,谁也不肯退让。鹏哥毕竟看人毒辣,一眼就发觉了问题的真正根源:安保中有一个人不对劲。其他安保再不满充其量也不过使得怨声载道,但这个人不一样。他躲在人群里不露面,但一发声就明显是奔着煽风点火去的,原本两边没太大矛盾,结果几个回合下来两边居然隔着观众激烈地吵了起来。
    这个人鹏哥几个不认得,但已经逃走的修远和天舒可眼熟得很。不是别人,正是万平政府名义上的办公室秘书,实际上的二把手小冯。小冯在万平政府时代到来之前,“老板”还不是“老板”的时候就与他认识了。那会儿“老板”虽也当官,但官不大,给他托了几层关系在市民政府谋了个门卫的差事,因此小冯和那些安保人员都是好哥们儿。因着家里都吃斋念佛的缘故,小冯也算是个素食主义者。后来万平主义当道,素食主义者出头,“老板”成为万平政府一把手,小冯自然而然就进入了一巷之隔的万平政府当差。他做事牢靠,做人圆滑,又有未发迹时的感情基础在,很快得到了老板的赏识成了办公室秘书。但有一点老板一直都蒙在鼓里:小冯面上对他忠心耿耿,内心里其实是个顽固的“旧党”。虽然市民政府没有安插“间谍”一说,但小冯自己压根不信万平政府给民众洗脑的那套“万物平等”的玩意儿。在他眼里,“男女平等”不等同于“解放女性,压迫男性”,“万物平等”自然也不等同于“解放动物,压迫人类”,任何试图压制而非疏导的行为左不过都是矫枉过正。所以当他知道陈澜的存在威胁到万平政府大计的时候,他就暗自下定决心要保护好陈澜。在地下车库修远他们被发现的关头,是他阻挠了谢明;在陈澜他们连夜逃出二尺巷时,是他强压着虎头军,故意下慢了命令让陈澜他们有机会闯过了第一道防线;在陈澜他们闯入大牢去营救谢明时,是他在背后偷偷给他们留了扇逃跑的后门。而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三楼vip室的惨状,知道谢明和小孩儿的尸体就在箱子里,一旦被发现鹏哥他们几个必死无疑,而刚刚离开现场的陈澜的几个朋友也会被全部找出来。所以小冯就利用和安保们的关系,刻意藏在安保中向警察挑衅,让两边吵起来,这样鹏哥他们或许就可以趁乱逃生。没想到小冯居然低估了两边的火气,在他三言两语的挑拨之下,市民政府派出的安保和万平政府派出的警察原本就互相看不惯,你来我往了几句,到后来他试探性地挑唆了句:“****娘的!”这边安保们居然真的冲上去和对方大打出手。民众见这刀枪棍棒的,哪儿还敢夹在当中,所有人都趁乱跑了,鹏哥和几个手下自然也轻易逃了出去。
    此时还在场边坐着的观众压根没功夫关心安全出口那边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正睁大眼睛在内场四处搜寻陈澜的身影。只见变色龙藤井像巨塔一般坍塌在场地上,先是尾巴动了两下,接着就没气了。但半天也不见陈澜的影子,难道他也像藤井一般被吸到地里变怪兽去了?场边的阿绿忧心忡忡,小之紧握着她的手稳定她的情绪。就在众人要放弃寻找陈澜之际,变色龙藤井的肚子突然微微地动了一下,这不禁让人想到了刚被吞下去的fortune,难道他在藤井的肚子里呆了半天居然还没死?然而,很快他们就明白了真相:只见一个并不帅气的脑袋从变色龙藤井的肚子下面钻了出来,接着整个身体都爬了出来。所有的大屏幕都播放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着的泥巴,默默说了什么,看嘴型分明是“呸呸”了两声。直到飞行器呼扇着飞到他头顶上,他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冲镜头比了个“v”,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观众们都被他死里逃生还不忘搞笑的反应逗得哄堂大笑,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次再没人喊什么“打倒陈澜主义”,所有人都是出于真心地鼓掌,为一个手无寸铁、身材一般的普通人类不仅躲过了重重危机,最后还打败了变色龙藤井这种锲而不舍的斗士精神而感动。
    主持人看场内的民心所向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连忙上台想请出第二轮的第二组选手上场。没想到他还没发言,却被陈澜一个跃步夺走了话筒。他脚下前后踮了几步,找了找舞台感觉,又低下头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接着仰头对飞行器一笑道:“真臭啊。”磨叽了半天开头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观众台上发出一阵笑声,期待着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然而陈澜显然没有谢明那么有腔调,很快脱口而出了第二句:“阿绿,你真的得给我买新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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