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前面的第六个校尉拿着棍头上沾满了鲜血和些许碎肉的廷杖站回到我身边时,我知道该轮到我上去再打李德荣的屁股了。我伸手提起廷杖在程公公和黎千户的注视下来到了趴在地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的李德荣跟前,他的双手在地面上刨出了两条土沟,眼见着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为何还不行刑?”黎千户厉声喝道,因为我手里的棍子始还好好地拿在手里。
    “大人,此刻乌云盖顶乃是凶兆,莫如……”我指了指天际上不断压迫过来的重重黑云,说道。
    “穆子文休得罗唣,尔敢抗命乎?”黎淳风双眼圆睁地质问道。
    “兄弟速速动手。”钱远在一旁提醒道,不知道这个钱东明是急着完了差事去喝酒,还是在替我这个小兄弟儿捏了一把汗。
    我扭头撇了一眼程公公的双脚,那双脚的脚尖依旧是向内靠拢,看来今天李德荣是死定了。我用双手高高举起廷杖然后对着李德荣的已经看出什么形状的血屁股狠狠地砸了下去,“轰隆隆”一声之后,就是“砰”的一声,震得我的双手虎口发麻。
    “穆校尉是害了眼疾吗?”程公公看着黎淳风,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脚尖说道。
    黎淳风连忙点头哈腰地向那太监稽了一下首,然后他就转头对我声色俱厉道:“找死!”说罢,他一伸手就从身后拿出了一条马鞭来。
    “大人,”我将廷杖持在双手中并向黎千户和程公公稽首道,“适才那阵天雷惊得在下手偏,故而廷杖击地,还望二位大人海涵。”
    原来刚才那声“轰隆隆”是天边滚过的一声闷雷,正好被我作搪塞棍子击在李德荣身侧的地上,而没有砸到李德荣的屁股上理由。
    “嘿嘿,锦衣卫校尉皆是军中之英豪,岂有惧怕雷鸣之理,笑话,真是笑话。”程公公的黄面皮跳了跳并干笑了两声,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
    “啪”的一声,黎淳风手中的马鞭劈头盖脸地甩了过来,正中我的面颊,我的脸上顿时就火辣辣地一片,血立马儿就流了下来并顺着下巴滴到了我所穿着的圆领盔甲上。
    “大人,罪犯已然毙命。”钱东明急忙上前一步,他站在我的身侧向黎淳风和程公公稽首道。
    程公公“哦”了一声,然后他向前迈了一步并略微地弯下身子去查看李德荣的情况。果然,地上的李德荣已然气绝身亡。
    “哼!这些愚生最是可恶,只知妄言误国,不会为我大明有丝毫的分担。哪里比得上我们督主,为皇上以及天下黎民终年披肝沥胆,日夜不敢有丝毫松懈。就是如此,如李德荣这班的愚生还要对我们督主妄加诽议。哼!就这样死掉了,真是便宜了这奸贼。”程公公见地上的李德荣的确是真真儿地死掉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脸上皮肉还是一跳一跳地蹦着,看样子这个死太监并没有李德荣的死而一解心头之恨。
    “此等狗贼死有余辜。”黎淳风在一旁逢迎道,这就是个彻头彻尾地顺风接屁的主儿。
    程公公眯缝着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头对黎淳风说道:“虽说我们督主宅心仁厚,但我们做下属不能不替他老人家着想。这样吧,那就擅自做主了,抄家,抄李德荣的家,另外李门一干人等,包括李德荣的妻子儿女一并充军宁远。”
    黎淳风听程公公这么说,他沉吟了一下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可督主大人的命令……”
    程公公立刻就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挥了挥手制止黎淳风道:“千户无须再言,杂家自会到督主大人面前领罪,吾实在是替督主大人气不公,就如此决断则个,千户大人执行就是。”
    “公公高义,实乃我等之楷模,承蒙公公赐教。”黎淳风摆出满脸的敬仰之情,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是一个绝世好人,而不是那个令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死太监。
    “时辰不早了,杂家还有去督主面前领罪,剩下的事情就烦劳千户大人代劳。”程太监看来急于回去向他们的督主——中国历史上罪臭名昭著的大太监魏忠贤那个东厂头子去复命了。
    “恭送公公。”黎淳风向着程太监的背影鞠躬道。
    我们一干校尉也依着黎千户的样子齐齐地向程太监离开的方向一起鞠躬并唱了个喏。直到程太监的队伍远去,黎淳风这才直起了腰,他的脸上的笑容立马儿就消失地干干净净并摆出了一副无比威仪的样子,然后他扫视了我们些校尉一眼后目光就重重地落到了我的身上,盯着我看了良久,这才说道:“钱远、穆子文两校尉就不必去抄李德荣的家了,你们先行回营则个。”
    听到黎淳风的命令后,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因为我还要去城南与千代子他们前去汇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三个到底会是以什么样身份和装束同我会面呢?
    而其余那些校尉们听到黎千户的命令后,他们个个都是喜笑颜开的样子,因为抄家这可是个肥差,少了两个人分赃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啦。
    只有站在我身旁的钱远摆出一副丧气的样子,估计他现在正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帮我说话?美美的肥差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他自然是懊悔得紧。
    “不要以为有副指挥使对你青眼有加,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假以时日必有你的好看。”这是黎淳风临走之时,留给我的话。
    我当然不会把黎千户的话当回事儿,因为我只是个过客而已,只不过就是对不起这个人造人替身了,“他”替我擦这个屁股吧,呵呵。想到这里,我不禁撇撇嘴,笑了。
    “唉!子文呐,你说你,得罪他作甚?你有副指挥的照应,将来升个副千户什么的,倒也不是难事,所以你不怕这些个事情。但是,哥哥我,怎能与你相提并论,我就指着抄家发些小财,这下可好,到手的银子又飞了。”钱远垂头丧气地不住抱怨。
    “钱兄,这个怪不得小弟我,只能怨你自家命里没财。你自思量则个,你姓钱,但又名远,钱远钱远,自然就是银子与老兄你敬而远之了,这种事情的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我嬉皮笑脸地揶揄道。
    “诶!也罢。但今日的酒,就得子文做东则个。”钱远倒也是个心宽之人,不过这也对,要不然,就他财命,还不得把自己个儿给郁闷致死呀,呵呵。
    “兄所言极是,小弟理当请哥哥吃酒,魁星楼,如何?”我向钱东明建议道,要知道,魁星楼可是京师中数一数二的大馆子,向钱远这般发不了财的主儿,平日里可是不敢去的。
    “好极好极,今回子文恐将破费则个。”钱东明立刻喜上眉梢,因原本就是好酒之人,魁星楼货卖之酒那可都是陈年佳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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