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树林里寒风呼啸,两个人影在月光映衬下,面容格外清晰。
    龙跃浪的对面,是个与他年龄相仿,唇红齿白的人,说话声音虽小,却还是暴露出细细的嗓音:“如此紧急地找我,究竟有何事?”
    龙跃浪笑道:“蒋公公敢一个人来见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蒋令芝得意地笑着,“我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杀了我,你便永远都得不到。”
    “看来蒋公公真是很了解我。”看着他笑得愈发得意,龙跃浪突然出招,右手在他劲间快速一划,鲜血喷涌而出,沾上了龙跃浪的衣领。
    蒋令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便倒下。龙跃浪看着手上滴着血的银镖,缓缓道:“可惜你了解的不够多。”
    ——
    龙追忆缓缓走出京兆府,抬头望去,天空亮得刺眼。她在大牢里待了三天,这三天于她而言并不漫长,如今离开,也未见得有多开心。
    龙跃浪将早已准备好的斗篷披在她肩上,柔声道:“先上车吧。”
    琴隐驾着马车离开,透过帘子的缝隙看着外面稀稀疏疏的行人,龙追忆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道:“是寻芫吗?”
    “是。”
    “呵,果真是她!”龙追忆咧嘴一笑,却是带了些许自嘲和苦涩。
    “你早就猜到了吧?”
    “是啊,从我被关进大牢的那一刻我就猜到是她了。”天气并非寒冷至极,马车里更比外面多了几分暖意,但龙追忆还是忍不住瑟缩着肩膀将斗篷收得更紧,“这几天在牢里我想起了很多事,小时候我们与寻芫一起练武的事,我们去青龙庄各地的牧场骑马游玩的事,我和她同睡一张床同抢一件衣服的事……好多好多,你说那时候的我们多开心啊。”
    “是啊,”龙跃浪也笑了,“你和她年龄最为相仿,那时候关系也是最好的。”
    “可是后来又觉得,我们好像都不认识她。我一直在想,究竟是她变了,还是她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只是我们不知道?三哥你还记得吗?大概是我八九岁的时候吧,我和她抢一个娃娃,说好了谁赢就归谁,她打不过我就故意跌倒,然后跟大哥告状说我推了她。当时我们都还小,孩子间的事情,哪会想那么多?可现在我却觉得后背发凉,从小到大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撒谎、耍赖、装可怜……可能我们真的是太宠她,把她当孩子,竟然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她从前最黏大哥,老嚷嚷着要嫁给大哥,说她要当城主夫人,后来大哥腿伤了,她又很喜欢二哥,整天缠着他给她讲故事,二哥带二嫂回家的那天,她不哭不闹我还觉得挺奇怪,结果他们刚成亲没多久,二嫂就出事了。明明是她利用二嫂对她的信任骗二嫂中了万盛门的埋伏,她却要反诬二嫂与万盛门勾结,她口口声声说很爱二哥,却从未考虑过二哥的感受,甚至从未因自己做过的事内疚悔恨过。”
    “二哥出事才一年,她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前来无夜城,她好像看不懂我们的哀与怒,也毫不在意我们说的话有多狠,可是在我放狠话把她赶走后的不久,她就闯入朝廷命官的府里杀了人嫁祸于我,就连嫁祸手段都那么拙劣。无论做了什么,在做什么,她看起来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
    “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是我们可以看透的。”龙跃浪微微一笑,“好在如今你没事了,这种幼稚的事我相信以后也不会再发生了。”
    “放我出来的应该不是杨穆风兄妹俩吧?”
    “这你也猜到了?”
    “方才出来时问了狱卒,他说真凶抓到了,是我从前教训过的一个毛贼,为了报复我才会杀人嫁祸,哼,听起来怪可笑的,这可不是他兄妹二人的行事作风。”
    “是世叔找来的替死鬼。”龙跃浪自嘲,“我去找的世叔,所以那个替死鬼,其实是我害死的。”
    “就算你不去找他,待杨穆风查出真相,为了保住郑寻芫,他也会这样做的不是么?”龙追忆无奈地笑笑,“这几年,感觉世叔也越来越陌生了,人都是会变的吧,就像我们,越来越会使阴谋诡计,越来越心狠手辣。”
    “不管怎么变,我只希望,世叔以后不会与我们为敌。这些年来他虽不再过问江湖恩怨,一心放在生意上,可与朝廷很多人都越走越近,否则这次怎么能轻易找人顶罪?谭中丞死了妻子,却还愿意亲口指认那个毛贼就是凶手,可见世叔的手腕远非我们能想象到的。”
    龙追忆突然认真地看着龙跃浪:“三哥,无论世叔对我们龙家有过多大的恩情,我们都不能再忍让了,对吗?郑寻芫害死二嫂的时候,二哥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了,如今她诬陷我,我也可以不计较,但往后若再有这种事发生,无论是郑寻芫还是世叔,我都不会客气。”
    “这些话我也跟世叔说过了。”
    “好吧,我俩又想到一块儿去了。”二人正笑着,却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她掀开帘子,一队士兵正与马车迎面而过,待离士兵远了些,她才低声音,“巡逻的应该是金吾卫,怎么神策军也来了?出什么事了?”
    “蒋令芝死了。”
    龙追忆先是诧异,随后恍然:“你?”
    龙跃浪点点头:“趁你还在大牢,我下手不容易让人起疑。”
    “仇士良肯定会猜到是我们做的。”
    “没有证据,他不能怎样,想杀蒋令芝的可不止我们。”
    “最器重的人死了,仇士良定然不会放过王守澄,接下来,该雾流山庄出马了。”龙追忆笑着摇摇头,“那边死一个,这边死一个,他们自是两败俱伤了,却依旧只手遮天,这种局面,也不知何时才能彻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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