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被陈旧铁门链发出的嘎吱声吵醒。
    “谁?”他嘶声叫道。声音虽然生硬嘶哑,但至少能说话了。卡尔塔一战,他取代的父亲的位置继续指挥战斗,在那头巨龙盘旋离空后,整个中军沦为一片火海,在这紧要关头,米拉·凯尔琳召来了一场冰雹雨,浇灭了因龙焰而起火的草地与帐篷,紧接着,战号重新响起,霍恩跨上父亲的坐骑,身先士卒,第一个踏过卡尔塔的城门。而在这之后,他竟被一名藏在草垛后的和平军偷袭,医师说他差点失去了声带。
    “谁?”他再次叫喊,试图大声一些。火炬的光芒从敞开的大门外溢入,但在卧室里,唯一的光源只是床边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一团黑影缓缓向他走来,因为背光的缘故,他只能大概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却看不清那人的脸。这里是卡尔塔的王宫,早在六天前,联盟军就已经占领了这里,全城的百姓都在庆贺狼王的归来,他们熟悉的道尔顿又重新执掌了卡尔塔,只可惜,父亲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方踱进烛光范围内,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他苍白的脸庞。“艾伦,你终于醒了。首先告诉你个好消息,他们找到肯尼领主了,纳穆神慈悲,他还活着。”
    “当真?”他看着林德,下意识用单肘撑起身子,但喉咙随即传来一阵剧痛。重新躺回去后,他摸向那道巨大的伤痕——从右耳一直到左肩,越过凸起的喉结,还没长出新皮的肉向外翻卷着,手感暖暖的。“他在哪?还好吗?应该不比我好多少吧?”
    “倒比你好那么一点,至少可以正常吃东西,不用每天喝流汁。”林德炭黑的头发似乎刚刚洗过,笔直地梳在脑后。他穿着柔软的高筒靴,锃亮的皮衣、镶小银片的宽腰带和淡绿丝绒披风,暗灰色羊毛上装用红线绣着火焰纹章,而那柄火焰剑则装在一个特制剑鞘里,挂在身侧。
    “你上哪儿去了?”霍恩质问对方,“从我送信给你到现在,多半有两个礼拜了......你知道吗?那头龙真的出现了,肯尼被他......你应该知道的,是吧?”
    “当然,”林德点点头,“不过它又下落不明了,”他在床边坐下,看着一脸狰狞的霍恩,“还有,我已经来过五次了,肯尼领主来过两次,迈克、卡米尔、凯恩、米拉女王都来过。这几天,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医师已经停止给你喂罂粟花奶,他担心你一睡不醒。”
    “妈的,难怪这么痛!”也许不该说得这么大声,但霍恩懒得在意。他用手撑着羽毛床垫,向后蠕动几寸,把头枕起来,靠到床板上。“话说,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找到了赖安了吗?”
    “没有,”林德摇摇头,“但迈克大人从几个俘虏嘴里拷问出,赖安搞不好已经在战乱中死了。但也不一定,那家伙没什么指挥能力,只会一个劲儿的让弓手放箭,巨龙出现后,他似乎早就知道那畜生不受控制,在它还没到城墙时,他就已经和十几名骑士离开了卡尔塔,从西面逃往布莱克了。”
    “听上去,这场战争的胜利好像和我没半点关系,全托了那畜生的福啊!”霍恩酸溜溜地感叹,“肯尼呢,他现在在干什么?还有,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他说完看向窗子的方向,但厚重的窗帘几乎遮挡了一切,半点光也寻不见,“去,帮我把那该死的帘子拉开,老子快闷死了!”
    林德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帷幔。“现在是晚上,拉开也没用,啥也看不见,搞不好还会被心怀不轨的家伙盯上,”他走回来时说,“如今的卡尔塔没你想的那么太平,肯尼领主回来后,已经遭遇两次袭击了。”
    “谁干的,查出来了吗?”霍恩皱起眉,下巴上的肌肉紧绷绷的,他招手示意林德找椅子坐下。
    “没有。”林德坐下来,“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告诉你个坏消息。詹姆公爵死了,死在了病床上。”
    “詹姆·唐德利恩?”霍恩忙问,马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怎么可能,虽然我没在战场上看见他,但前锋军阵地是损失最小的,龙焰几乎没有波及到他们。相反,那头龙反而帮了大忙,城墙上火海一片,和平军忙着逃窜,根本没人有功夫朝他们射箭,他怎么会死呢?”
    “我刚刚说过,他死在了病床上。”林德重复道。
    “我知道啊,”霍恩艰难的吞了下唾液,“怎么着,他是受了多重的伤,比我的还重,能死在病床上?”他又吞了口唾沫,借以缓解湿润的喉咙,“弄脏头发?撞到脚趾?裂开指甲?滚下病床?还是喝了加热过头的罂粟花奶?”
    “刺杀。”林德冷冷地说。显然,他对霍恩不合时宜的玩笑显得有些不悦。“除了你和卡米尔领主外,肯尼领主,迈克大人,米拉女王,凯恩领主,达克公爵,甚至包括肯尼领主的亲兵艾登,都在王宫的不同地点,不同时间,受到了不同方式的刺杀。”
    “方式?”霍恩挑出其中一个有些怪异的词问。
    林德点点头。“其中,肯尼领主遭遇了两次。第一次是在他回来的那天,刚进城门便被一支冷箭欢迎,艾登阁下用左臂裆下了这一箭。第二次是在王宫的议事偏殿,一名近卫军突然拔剑相向,被迈克大人一剑刺死。至于其他人,刺杀的方法层出不穷。米拉·凯尔琳前日在花园赏梅,路过那条人造河时,突然被一只手拉住的脚踝,试图将她拖下水;凯恩领主则差点睡死在自己的卧房里,因为仆从帮他点了一支被毒草浸泡又晒干的熏香;达克公爵则是坠马,落入一个挖了十尺深的深坑;至于詹姆公爵,则是唯一一个死于刺杀的,如你所说,他喝了加热过头的罂粟花奶,不过那奶里加了鬼雾菊,无色无味,一命呜呼......”
    “连艾登都遭遇了刺杀?”他静静听林德说完后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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