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权从自个儿怀中掏出了官印。
    何头一看,没错,正是弼马温印。
    事情到了这一步,要是何头还没看出来一点什么,那他也算是一个傻蛋官,糊涂官了。
    不可否认,官场中人也有傻蛋,也有糊涂虫。
    只不过,比较其他阶层,其他职业来说,这样出格的人士要少得多,少得多。
    极大多数朝庭官员的智商是相当超群的,而且极少数出格的人士中,有不少只是披了件傻蛋,糊涂蛋的外衣而已,这样的人士,不鸣则已,一鸣则有可能翻天。
    何头不傻,何头也不糊涂。
    此刻他的心中已经掀起了风浪:这个十八九岁的和尚,谋事的能力不比官场的老姜们要差。
    何头收起脸上的惊异,他只是看了看官印,并没有接过手来。
    “反正已是这个国僧的手中物,我接过手来还不是要送给他,不如不接。”何头想。
    “对了,就是这个,下官已经验证过了,法师尽管收下就是了。”何头摆手道。
    钱权见这事已经搞定,也不再推辞,自个儿又把官印藏进了怀中。
    一僧一官嘻嘻哈哈地聊了一阵,到了花厅,何头就想告辞而去。
    钱权一把扯住了他,说:“莫急,莫急,贫僧还有一点事情要麻烦你。”
    何头立马站住,小心地侍立在旁,像小厮般地低着头听候吩咐。
    钱权说:“贫僧不知你是在哪个部门的担职事?”
    何头回答道:“小,小的,不,下官是——是光禄寺的,忝居大夫一职。”
    钱权一听作势竖起大拇指,说:“光禄大夫,一把手啊,高官啊,高官,不要下官,下官地说嘛,正确地说,贫僧乃方外之人,身无一官半职,所以,你不叫下官,你是贫僧的上官,上官,贫僧还要多多仰仗你呢!”
    何头谦逊道:“哪里,哪里,我只负责大家的吃吃喝喝而已,不管事的,不管事的。其实这次真正主事的是他们太常寺那边的人。”
    钱权说:“民以食为天哦,人活着不就为了吃吃喝喝,你这个不管事的管的可是天大一般的大事罗!”
    何头笑笑说:“法师过奖了,过奖了,想起来这一次还是真的对法师有所愧疚,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现在又得依靠法师的妙计处理善后,实在是……”
    钱权说:“哦,是这样啊,你慌慌张张地想早点到花厅去,原来你是心中有愧啊。”
    何头被钱权猜中心思,只好苦笑一声呵呵地带过。
    然而钱权且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钱权自认为自己没有别的优点,但是有一点一般人都不具有的特色。
    这个特色说好听一点就是说从不挟恩图报,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莫让别人对不起自己第一次,宁愿我负天下人,不愿天下人负我。
    再说得通俗一点就是从来不做好事。如果你认为钱权对你有所恩,那么,这个就是大问题了,钱权从来不想让别人产生感恩甚至愧疚之类的想法。
    现在,钱权发现了何头对自己怀有愧疚的苗头,这跟自己的特色是相违背的,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这苗头扼杀掉。
    国僧有的是办法让人把人情立马还掉,刚刚谋了一个养马的官职,现在嘛,嘿嘿,为人须为彻,好事做到底,再弄个肥差搞点外水再说。
    钱权说:“你不是帮我搞定一个弼马温的职位了吗?”
    何头不好意思地说:“养马监那边我也是可以插得上手的,他们好多事情都要报批我们的一个下属单位,说实话,这弼马温的事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不足挂齿啊。”
    钱权脸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么说来,你的心中还是有愧喽?”
    何头微微地点了点头,处于他这样的位置,又是专门管着司膳的事儿,人情,人情,人情是个什么样的东东,钱家子孙是清楚不过的了。
    钱权笑,说:“贫僧喜欢你这样诚实的人,当官的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贫僧可以帮你去除心中的愧疚。”
    何头惊得把嘴张得大大的,偶的个神啊,你是神还是心理医生,哦,不对,何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心理医生,所以,他的原话想说的是:“你是神还是神棍?”
    钱权说:“不要用这样的眼神来看着我,我跟大家都一样,都是一个普通的正常人。”
    何头不语,钱权则是神秘地一笑。
    钱权用着极其温柔地声音说:“愧者,心中有鬼是也,我现在就帮你把这个鬼给赶走,但是你也要配合我哦。”
    何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鬼神之事怎么说呢?法师是个和尚,说神道鬼的自然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有不少和尚道士靠这捉鬼,靠这祭神的手段来糊口呢?
    “我这一生也不知吃了多少牛,多少羊,多少鸡了,要是有鬼的话,我这身上不知有多少鬼了,随便你这个神棍怎么说,反正我是不相信的……”何头这样为自己打气道,“你施法吧,我配合就是了。”
    钱权一笑,说:“贫僧也不用念什么咒,也不用施什么法,贫僧只要借你一样东西就可以将这鬼赶走了。”
    何头甚觉奇怪:“下官能有什么样的驱鬼法器可以借给你呢?法师是在开玩笑吧!”
    钱权整了整衣容,说:“你觉得贫僧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何头说:“那——那好吧,你只管开金口就是了。”
    钱权双手入怀,将官印又从怀中掏了出来。
    钱权拿着官印在何头面前闪了闪,说:“贫僧想要问你借一个类似的东东。”
    何头面有难色地说道:“这个嘛,这个——我这是朝庭亲授的,我这个大夫官印是要大汗使者亲自转接的,这个,这个,官职嘛,不是萝卜,不是白菜,是不可以借来借去的。”
    钱权抚慰其背轻声地安慰道:“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借你的官印呢?”
    何头不解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小和尚,心中直叫唤:“奶奶的,有话你快点说啊,搞得我心中好悬,天可见怜,我能得到这个大夫的官印,这个是付出了数不清的努力啊,并且我的官运还算是可以的,许多同一起点的同僚就算是跪死也达不到我今天的高度啊,这个怎么好拱手相让呢?”
    谁都知道世上只有当官好,世人个个在心中羡慕当官,只是口头上不肯承认罢了,有些人见人就骂贪官之类的话,很大程度上足可说明的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心理,诺是让这些骂娘者当了官,只恨这官运来得太迟,贪婪程度往往比那些贪官只强不弱。
    这一点何头也明白,当官就是好,这是一个并不须要大写特写的事实,反正各人心中有数就行了,可是谁又能明白这爬官有多难呢?风光背后的辛酸那个是——不说也罢,说来又有几人可以理解,想要向上爬,这个都是自找的,谁又愿意去理解别人呢?
    钱权接着说:“是这样的,贫僧受这高老庄的老太爷所托,要将他家的丑女婿给擒杀了,你看我们这百多号人在他家白吃白喝,别人好吃好用的招待我们,我若是推辞就不好了……”
    何头不经意间捂住了自己的嘴,望了望自己大腹便便,肚子里面藏匿的是一个无底洞,大概论白吃白喝,自己当属队伍里面最凶的那一个吧!
    “法师这又是在代我们受过呢?”何头这样想着,心中的愧意加重了,不过话又返回了,当官若不能白吃白喝,那么这个官当得还有啥滋味,真以为是草民们的公用仆人啊,当我们是傻子吗?仆人不就也要时常往主人家的菜园子去偷点白菜萝卜之类的回家,能搞点小偷小摸这小日子才过得有滋有味嘛......
    钱权又继续说道:“就此无辜害人性命,贫僧心中也是不忍的……”
    “所以,贫僧打算救人一命,最好的理由莫过于收他为徒,带他远远地离开高家庄,那高家自然也就罢休了,这个黑脸汉子想来你也是见过的吧!”
    何头说:“见过,见过,不就是长着个猪脑的那个?模样儿怪出格的。”
    钱权说:“对了,就是他,一看他那食肠肥大的样子,不要说高老太爷头痛,贫僧也是头痛啊,估计靠着贫僧化缘还真的养不活他。”
    何头问讯道:“那依法师的意思是要……”
    “没错,贫僧想让他就在你们光禄寺给他挂个闲职。”钱权说,“除了每月有份例钱领外,一旦有大宴宾客,有好吃好喝的聚会场合,尽可以让他去开开胃。”
    何头一听笑了,“他说,这事儿好办,我给他留个管事的名额,只拿钱,不用经常当值的,有吃有喝的,同僚自然会通知他的。”
    钱权说:“如此好,如此好,不知大夫现在心中还有没有鬼了呢?”
    何头听了哈哈大笑:“嗯,好多了,好多了,可怜天下师父心了!”
    钱权苦笑,没办法啊,谁叫自己打算收一个食量大的徒弟呢,这不谋个肥差,贫僧一家子岂不要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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