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缺失,会让成年人的潜意识不断作怪,或许是只丑丑的布艺娃娃,或许是崭新的文具盒,或许是快餐店便宜的汉堡包,或许是父母难得施舍的爱意。
    在物质方面,陈蜀军对陈谦还算大方,但算不上有求必应。
    他从未参加过陈谦哪怕一次家长会,陈安仁过分优秀的成绩,让陈谦望而却步。
    没办法在学科超越哥哥,他只能靠恶劣的行为引起注意。中学打架斗殴,逃学出走,没有人关心他一句,连责骂都没有。
    家里唯独做工的傅姨会对他嘘寒问暖,可她填补不了陈谦情感上空空的漩涡。
    糟糕的成长印记,让陈谦在其他情感处理的方式上一败涂地。
    没有人教过他,需要怎么做才能得到长期关系的关心与爱护。
    二十多年维系在他生命中的是数段紧绷的关系,陈谦背对世界说:“我不在乎,我无所谓,我不需要。”
    在床上不耐的左右转头,陈谦对着病房内的另一床,开着巨大音量打游戏的小男孩恶狠狠的开口:“给我tamade关小声点。”
    右腿骨折被高高吊起,左腿无力,两手严重擦身被绷带裹得严实,要不是隔壁床病人家属看他可怜,他早就饿死了。
    男孩母亲端着两盒医院派发的午餐走进来,陈谦立马换了副嘴脸:“h姨,又麻烦你啦。”
    啦字尾音拖地长长的,男孩惊异的盯了他一眼,对于陈谦的变脸技能,每次看都让他叹为观止。
    醒来的陈谦,除了换药输液的护士就没见过其他人来探望过他,直到照顾儿子的h姨不小心挤开拉着严严实实的布帘,才发现他在偷偷哭。
    可把h姨猛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向他道歉,以为是儿子吵着他了,又削了一块苹果喂他。
    刚开始陈谦很不配合,被人发现哭的事情,令他好是丢脸。架不住对方吓不退的热情关心和他实在想倾诉的心情,他咬着苹果块哽咽道:“我爸爸死了,呜呜呜。”
    配合他惨兮兮的伤势,h姨心疼的拍着他略油腻的头顶好一阵安慰,向对小朋友一样耐心听着陈谦语无l次的控诉,他把自己形容得特别惨,加油添醋,反正没人能拆穿他。陌生的关心和抚慰让他真情实意的愈发委屈,心下认定他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后来就变成了这样。
    “邓邓,妈妈给你讲了多少次,不要打扰哥哥的休息,快点关掉!”h姨板着脸斥责儿子,转过头对着陈谦神神秘秘:“有人帮你取了餐,真是的,还骗阿姨!”
    陈谦挑眉略有疑惑,脸上维持着乖巧笑容:“说什么啦,哪有骗你?”
    h姨埋怨的表情八卦,携带着善意的絮叨:“刚刚给你取餐的人说是你姑姑,之前你还说自己是孤儿,人家说才知道你住院。”
    姑姑?谁?陈谦印象里绝没有此人。
    “想不到你姑姑那么年轻。”h姨打开盖子递给儿子继续念叨:“看着跟你差不多大,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
    “姑姑”姗姗来迟,进来前去了趟医生办公室询问了病情,十分头痛。
    她微笑的和其他家属点头问候,走到陈谦床前坐下来:“姑姑来照顾你了。”
    陈谦神色发僵的看看h姨,又看看杜渔,咬牙切齿的低声指挥她:“把帘子拉上!”
    “唰”的一声,帘子里的两人面面相窥,杜渔叹了口气夹着餐盒内的清淡肉菜送到他嘴边:“吃吧,吃完再解释。”
    陈谦愤愤的张口嘴,很不情愿的咀嚼:“为什么来的人是你?”
    筷子打在他的嘴唇上,杜渔蹙眉:“食不言,寝不语。”
    陈谦气死。
    “就是这样,虽然很抱歉把你撞伤,但确实是你先闯红灯。”饭后杜渔三言两语解释为什么他会高成这样,陈谦面色发沉,要是没事恐怕已经提着她的衣领推搡了。
    “你耽误了我很重要的事情,你妈的三两句就把我打发了?”
    杜渔猜得到他口中重的事情是什么,她垂下眼掩饰怒气:“都说了是你先闯红灯,放心,我会把你照顾好的。或者我给你找个护工,赔偿点钱给你?”
    陈谦用头狠狠砸了下枕头冷笑:“照顾我?前几天你干嘛去了?要不是有人喂我吃饭,我都死了!想拿钱羞辱谁呢?我差你这点钱?”
    “少推卸责任,我他妈就要你端屎端尿贴身照顾老子!我要是好不了,老子一辈子赖上你!咳咳...咳。”
    情绪太激动,陈谦被口水呛到,一张脸咳得通红。
    杜渔抬起他的上半身用肩膀顶着,手掌在背后帮他顺气:“那你就合作点,你好得快,大家都省事。”
    h姨被陈谦死去活来的咳嗽声惊动,悄悄撩开帘子望了一眼,那两人都堆着温情的笑面向她。
    帘子迅速落下。
    林旸被顾天凡安排到其他地方医治,他不肯透露任何消息,面对杜渔的质疑,他大发慈悲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等她回到岗位,林旸也许就没事了。
    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谁也给不出具t答案,她每天无所事事,只能守在医院里照顾陈谦压住混杂的思绪,她害怕停止不动,林旸不住吐血痉挛的样子又会浮现在眼前。
    方骏等人拒不肯交代林旸母亲的下落,死咬他们没证据,本在林旸一事上,就该被捕入狱,结果几个不知名的小喽啰站出来领了罪。
    没有证据,警方暂时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午夜的医院静谧无声,门外偶尔有护士推着车经过打破平静,杜渔睁着眼静静盯着天花板发呆,不敢回想梦醒前的梦境。
    在她左侧病床上的陈谦也在发呆,他几分钟前被杜渔梦魇中剧烈挣扎打到手痛醒,怕吵醒h姨,仅低低抱怨了一声。
    刚刚他梦到小时候兴冲冲扯着满分的试卷,想找陈蜀军看一看,停步在门厅,黑亮的眼珠崇拜的仰视正在接电话的人。
    他走过去甜甜的喊了一声爸爸,陈蜀军低头撩了他一眼笑了笑:“阿仁,周末回家吗?”
    陈谦想被吵醒也是好事,他不想再经历一遍无端忽视的回忆。
    两声叹息一同滑过夜晚,杜渔和陈谦诧异的转头瞪着对方。
    “看什么看啊?”
    两人异口同声。
    “神经病。”
    嗯,难得的默契。
    嘴角无意识的提起,无意之举打碎了彼此上一秒的黯然神伤。
    h姨的呼噜声突兀响起,像一把小号吹奏惊魂曲。
    他们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Zρo①㈧.coM(zpo18.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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