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
    白发男子弹指之间,有剑光如虹,欲斩那抓向尸体的真气大手。
    “咚!”
    铜殿之中,传出沉闷的声响,似是有莫名之物在震动,一阵朦胧如混沌的气息自那座青铜雄城中弥漫开来,肉眼可见的,凌家无极圣器所化之金莲在这股气息袭来时亦是为之一滞。
    就算是身处离火炉中,叶枯也依然觉得有些承受不住,像是有什么东西攥住了他的心脏,用力狠狠一抓。
    一股难以眼明的剧痛自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叶枯手不自禁地捂上了胸口,脸色发白,眉头已是拧成了一个川字,纵使是无极圣威压落,他寄身于离火炉中,得神炉庇佑,也不曾如此狼狈。
    “叶枯,你怎么了?你把我从炉中放出去吧,这样……”
    反观苏清清,她不曾修行,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较之于叶枯而言都是远远不如的,但此刻却没有半点不适,见叶枯如此,赶忙是凑到了近前,只无奈她不懂修士之事,也只能是在一旁干着急。
    这股气息似是直奔那一杆将旗而来,说是为了震慑,却更像是一种召唤,垂落的圣威顿时一敛,金莲幻灭,凌家的圣兵竟是脱离了凌家圣主地掌控,化作一道金芒,如闪电一般,没入了那青铜古殿之中。
    这般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那道如虹剑光斩来的同时,无极圣兵竟是脱离了凌家家主控制,自行进入了青铜古殿之内。
    青铜古殿究竟是何来历,铸造它的人又意欲何为,千年一现,它与这岁月之间又有何渊源,自有书册记载起便一直是一个谜,没人能说的清楚。
    无极圣兵早已通灵,行事自有一套自己的主张。只是圣兵有灵不假,但其平日里只静如磐石,任凭凌家人使尽了手段,将旗也没有半点回应,更莫说如今日这般,没有半点征兆地自主行事了。
    这一杆将旗虽名义上是凌家所有,但除了寻得它的那位老祖宗外,凌家的后辈中无人敢以其主自居,或者更确切些来说,除了那位老祖宗外,将旗便没有认任何一位凌家的后辈为主。
    此番入殿,无异于是羊入虎口,出来出不来,皆由不得凌家做主,若是能出来,那自是万事大吉,可是出不来,凌家此番折损了一位羽尊不说,更要命的事丢了老祖宗传下的无极生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打碎了牙也只能彺自己肚子里咽。
    至于这出来之后的事情,眼下,谁又有心思去想这么多呢?
    事已至此,凌家家主再也无法寄身于圣兵之中,身形显露而出,圣兵脱离控制自主行事,他似是也未能料到这种事情,明显是愣了一下。
    羽境尊者,心境自是差不到哪儿去,又久居凌家家主之位,该是什么大风大浪也都见过,只此遭却也不能怪他,怪只怪那无极圣兵牵扯实在太大,若是丢失,便是一个古世家没落的开始。
    他这一愣神,便让那如虹剑光斩了个结实!
    鲜血泼洒,凌家家主的一条手臂,自肘部以下,竟是被这一剑斩断了!
    “啊!敢尔!?”
    这一下,便是再怎么震惊也该是回过神来了,凌家家主震怒,金、木、水、火、土五行在他身后凝聚,他一掌横推,掌指间有五色神光流转,拍向那来势不减,欲将他腰斩的如虹剑光。
    此般震怒,一是因这断肘之痛,二是为雪方才被白发人无视之耻,三则是族中圣兵有失,凌家家主深知其中利害,却又无可奈何,满腹郁闷无从宣泄,这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狂?
    “砰!”
    含怒一掌,掌剑相击,碰撞在一起,震出一股恐怖的能量,这股能量一如汪洋恣意,又似海啸一般卷荡开去。
    肆虐开来真气波动直接将离火炉掀飞了出去,“哐啷”一声砸了下来,大半个炉身都陷进了土里,只余下了半个炉盖还露在外面。
    自圣兵威压消失之后,离火炉便渐渐在复原,凹陷的炉身重新鼓了起来,炉中的叶枯与苏清清虽说又是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但好在场中交锋的两人似都没有注意到这只三足两耳的小炉,这遭被掀飞出去,反倒是更安全了。
    好巧不巧,两人此番不但没有被吹远,反倒是那一股能量风暴卷到了青铜古殿之前。
    饶是叶枯,也不得不为这座雄城般的青铜古殿所震撼,身处炉中,能清晰的看见那扇恢宏的巨门,巨门微倾,掀开了一道缝隙,说是缝隙,却也只是相对于那扇巨门而言,其本身也足足可容数辆马车并排通过了。
    方才凌家的无极圣兵便是化作一道金芒,从这到缝隙进入了铜殿之内。
    殿前,巨门两侧,数十上百根铜柱一字排开,每一根铜柱均有数十人合抱之粗细,直上青云而去,撑开一片高渺的穹顶,似有无尽幽深,似诉大道无垠。
    每一根铜柱之上,皆铸有异兽之形,一者在上,一者在下,其形诡谲多奇,似龙非龙,似凤非凤,有鱼身而鸟翅,有六足四翅膀而无面……其品貌种类之奇之盛,难以详尽,这些异兽或是盘绕升腾,腾云驾雾,或是履山川如平地,横跨山河,无论其品貌如何,观其灵动之体态,皆是向着铜柱中间行去,似是要斗在一处,又似是在拱卫着什么。
    说来也怪,这些粗大的铜柱,撇开高远悠渺之处不论,其上之兽形皆是栩栩如生,清晰可辨,唯有那被两兽所争之处,也就是那铜柱的中央却是模糊一片,也不知是其本来面目如此,还是被什么东西所遮蔽了。
    “不对,自临近那扇巨门的铜柱算起,左右两侧只有最初十根铜柱上的异兽有别于它者,余下的铜柱都是这二十根铜柱的重复。”
    叶枯对这些细节格外留心,细看之下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只是也仅仅技止于此而已。
    “轰!”
    另一侧,凌家家主含怒一掌,既是宣泄了胸中积郁,又拍碎了那如虹剑光,他一连迈出五步,走五行之方位,每一步中都暗藏有五行之妙,妙到毫巅的避过了那飞斩而至的剑气,登临苍穹之上。
    与一位悟出了剑意的剑修相斗,自然是要拉开距离的好,那方才断了金剑长河道人一剑,已是足以凌家家主忌惮了。
    苍穹之上,凌家家主的那条手臂,自肘部以下,皆被五色神华所代替,五枚玄奥灰色的道文在他周身围绕,五行至理孕育其中,光华流转间,衬得他好似一尊法神。
    到了凌家家主这等层次,断臂断肢更多是一种耻辱,并不会真的就从此落下残疾,眼下是与人激斗抽不出身来,日后只需稍加调息,便可断肢再生了。
    他身形未动,五枚护身道文神芒大作,神芒如织,汇成一片五色汪洋,波涛汹涌间,冲刷而下。
    五色神华在其中流淌、翻涌、金木水火土五象在其中交织,气势磅礴,让人有窒息之感,五色神光号称无物不融,无物不破,只以凌家家主的境界,尚不能使五行合一重现其无上神威之百一,但却已是今世人道之极致,几有撼天之威!
    白发男子仍旧是盘膝而坐,汹汹杀势压顶而来,他微微抬头,轻咦了一声,似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薄唇轻启:
    “去。”
    “刷!”
    此言一出,六具横陈殿前的尸首上,那一柄缀有星辰的长剑冲天而起,无尽的星光自那剑锋上流淌开来,天地换颜,本是漆黑一片的天宇之上忽有光芒闪耀,那是一颗颗星辰,遥挂天穹之上,排列做玄奇莫测之形,绽放光华!
    一颗颗星辰,大如山岳,璀璨夺目,观其势,察其位,定其形,赫然是与那剑身上星子所布之之位,所取之势,所用之形一般无二。
    星光便是剑气,星势便是剑势,奇怪的是,那剑修所独有之剑中真意却是全然不见了!
    “哗啦啦!”
    五色神光遇星辰剑气,星光闪耀间,将那五行之力尽数破去,两强碰撞,却没有半点的气机泄露,是那极致的锋锐,将所有流泄的气机尽数斩灭了,方才有此结果。
    “刷!”
    突然,五色光芒之中两道真气冲天而上,似是两道匹练,交织裹缠,天空分以赤红与浑黄二色,一座巨大的山岳镇落,那山岳上荒凉一片却无端有熊熊大火燃烧,是实质化的火、土二行在跃动!
    磅礴巨岳镇压而下,霎时间,星光齐齐一暗,是燃着烈火的巨岳碾碎了星辰,轰鸣声中,剑势被扰乱,星辰大幕支离破碎,逼得那缀有星辰的长剑重新现出了形迹。
    那燃着火焰的巨岳得理不饶人,破了那星辰耀天剑阵不说,去势不减,压向那团璀璨星光,是欲要直接将此剑镇压,不给其再展剑锋之机。
    山岳镇落而下,那团星光在这座巨岳面前犹如一个墨点,颓势尽显。
    白发男子眸若枯井,无波无澜,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丝毫都不关心天上的战况。
    就在那熊熊燃烧大岳压落的刹那,那团星光好似是沸腾了起来,好似是一团沸水,不复剑形,幻做流光,自那巨岳中一穿而过,斩向天穹之上那道人影。
    凌家家主心中一跳,他虽来不及看清那入水剑光,但心血来潮之下,下一刻,已是云雾骤起,遮蔽了他的身形。
    五行轮转之间,云影茫茫,云气如山,得缥缈无定之神,却又有巍峨耸立之状。
    万重云山,渺渺无踪,好似一幅山水墨画,其间以连绵起伏的泼墨云山点染,便是在这幅泼墨山水画里,可见有飞楼插空,雕甍绣槛,有清溪泻雪,石磴穿云,有亭台轩榭,斗拱飞檐!
    凌家之玄法,自这位雄主手上衍化而出,较之于悟出了万法全通之境的凌云逸又上了数层楼不止。
    毕竟是古夏当世明面上最巅峰的几人之一,纵使失了无极圣兵之助,其本身的修为也足以傲视天下了。
    星剑过境,不知崩毁了多少座山峦,摧毁了多少座楼阁,断了几处清溪,斩了多少栏杆,只此云山万重,连绵无尽,凌家家主藏身其间,几可谓是已立于不败之地。
    任凭那星光剑气如何犀利无匹,一剑可摧百峰,但此间云山又何止百数?
    又隔云山几万重。
    昔日凌云逸施展此术,加之以万法全通境界的玄妙,挡下了叶枯的斩玄一剑。
    “此等驭使五行之法……果真是他传下的道统。这层乌龟壳还是这样,又臭又硬。”
    白发人抬头,望见那渺渺云山,言语中竟有些感慨的意味,他终是不再盘坐,长身而起,握星辰在手,飒然一笑。
    “故人不再,难逢故人。便以我来时之剑,聊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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