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在才后知后觉,着实是太迟了。
    且不提楚云、王平等人早就逃之夭夭,就算他们还被困在襄阳城内,刘琦和刘备也无非是能把他们当做出气筒杀之泄愤罢了。
    对于刘琦、刘备二人来说,局面不会有丝毫的好转。
    诚然,现在他们二人的脸色,都糟糕得像极了猪肝色。
    用“进退维谷”这个词语,来形容目前刘备和刘琦的处境,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本就处于劣势的兵力,再加上城中散播的谣言,已足以在开战之前,就彻底瓦解襄阳城内守军的斗志。
    任谁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曹军正面攻来,不出三日,襄阳城就会沦陷。
    到那时,刘备、刘琦还有诸葛亮等人,要么如过街老鼠般四处逃窜,要么就是直接沦为曹操的阶下囚。
    无论哪个下场,都是他们二人所完全不能接受的。
    “军师,想想办法吧。”
    事已至此,刘备除了仰仗诸葛亮的智谋以外,再也不想出其他的好办法。
    刘琦更是可怜巴巴地用忠犬般的眼神看向诸葛亮,显然,他们二人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诸葛亮的身上。
    一瞬间,诸葛亮只觉得两肩上仿佛突然多了两座巍峨的巨峰,这简直比世上最沉甸甸的担子还要再沉重十倍,百倍。
    诸葛亮很想不甘心地咆哮一声,声明自己并不是神仙,但他明白这样毫无意义。
    用自出生以来从未使用过的思维方式,诸葛亮将大脑运转到极致,企图找出一线生机,挽救眼前已经颓危的局势。
    见诸葛亮陷入沉思,刘琦和刘备都仿佛不受自控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打乱了诸葛亮的思绪。
    时间在不断流逝,坐立不安的刘琦和刘备额头上都开始往下流淌虚汗。
    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闭目许久的诸葛亮,仿佛时间就此定格在这一刻。
    突然,诸葛亮的眼睛睁开了。
    他先是发出了一声颓然的长叹,然后看向刘备和刘琦。
    “主公,公子,现在看来,亮也只有一个算不上是办法的办法了。”
    “无论如何,都请先生先说来听听。”
    刘琦心想且不管诸葛亮的法子是好是坏,总比这样下去等死要强。
    而刘备没有说话,但他点了点头,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这计策,说起来还真有些难以启齿……”
    见诸葛亮吞吞吐吐的,一向温和的刘备都有些急了。
    “军师,都火烧眉毛了,你就有话直说吧!”
    “好吧……”诸葛亮单手扶着额头,“亮以为,唯有相信给江东,请孙权率领兵马,入主荆州,赶来襄阳助我们一臂之力了。”
    诸葛亮话音一落,刘备惊讶得下巴快掉到地上,刘琦更是在强忍着拔剑给诸葛亮来一下的冲动。
    荆州刘氏,与江东孙氏那可是世仇啊!
    当年正是刘表从中作梗,害得孙文台被流矢射中,身死异乡。
    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果请孙权的江东水师来帮忙,这算什么?
    孙权怎么可能会同意向杀父仇人的儿子伸出援手?
    再者说了,就算孙权同意,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刘琦的脸面还往哪搁?
    即便不考虑这些,刘琦也另有顾虑。
    如果孙权派兵前来,襄阳城的防务,是以江东军为首,还是以荆州军为首?
    三股军队,由谁发号施令?
    若是由刘琦或者刘备负责,孙权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如果把这份权力交到孙权派来的将军手上,刘琦和刘备的脸面,就算彻底丢尽了。
    而且这样一来,就算能成功击退曹军,待曹操退兵后,这荆州之主由谁来当?
    只是跟一个刘备勾心斗角,刘琦就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了,若是再请另外一尊“大佛”前来,刘琦还不把自己的脑子都给累坏了?
    可是,无论是刘备还是刘琦,他们俩谁都没有把反对的话讲出口。
    诚然,诸葛亮提出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馊主意”。
    但是除此之外,真的还有别的办法,能让襄阳免遭沦陷的下场么?
    如果一定要在“曹操攻破襄阳”或“孙权入主荆州”这两者之间做出一个艰难抉择的话,不管是刘备还是刘琦,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看着沉默不语的二人,诸葛亮再度开口。
    “公子,主公,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正如诸葛亮所说,曹军随时有可能向襄阳发动进攻,而请孙权出兵入主荆州这件事,将“邀请”送到江东需要时间,孙权考虑是否答应也需要时间。
    就算孙权立刻同意了,江东水师乘船到荆州南岸,再一路赶到襄阳,也同样需要时间。
    在这段时间之内,如果曹操突然发难,以现在襄阳城内的情况来看,失守已是必然的结果。
    到了当断则断的时候,刘备不再迟疑,果断看向刘琦道:“公子,我想以咱们现在的处境来看,请孙权入主荆州,可能是唯一的办法了……”
    听刘备都这么说,刘琦不甘地狠狠要着嘴唇,心中一直坚守的某种东西,却开始隐隐松动。
    因为他也明白,事实上,眼下荆州的整体情况,比流于表面的这些状况还要糟糕。
    不服从自己号令的各个郡守、县令,还有对自己时常阳奉阴违,或是轻视自己的将军们,以及那些恨不得自己早日投降的士族领袖。
    自心底里盘旋的无力感,仿佛像不断扩张的阴影一般,要将刘琦整个人的身心都吞噬殆尽。
    “哎,容我考虑考虑吧,不会太久,明日我会下决断。”
    本来还想再追劝刘琦几句的诸葛亮和刘备,听刘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不好再多说什么。
    发出一声长叹后,刘琦向刘备、诸葛亮二人道别而去。
    ——
    回到自己的房间,刘琦将如影随形自己多年的影子谋士请了过来。
    “公子,您召我?”
    一位青衣人不经门口的守卫轻视,就擅自“闯入”刘琦的房间。
    然而,守卫们仿佛对他视而不见一般,放任他就这么从身旁经过。
    “元直先生!”
    看到青衣人的刘琦,眼中终于重新散发出活人应有的光彩。
    没错,此人正是徐庶徐元直。
    “公子,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见刘琦的状态萎靡不振,徐庶自然看出了些许端倪。
    “不瞒你说,城中现在危机四伏。
    百姓们交口相传着曹贼善待治下百姓的流言蜚语,将士们的士气十分低迷,刘备与诸葛亮又主张向江东的孙权求援……”
    刘琦说着说着,只觉得心痛欲裂,似乎就快要哭出声来。
    父亲在溘然长逝之前,将辛辛苦苦经营了半辈子的基业交到了他的手上,然而他现在非但受不住这份基业,还要狼狈到被迫向世仇之敌求援的不堪地步。
    这份屈辱与无力感,让刘琦是既惭愧又痛心疾首。
    好在徐庶的智商极高,消化能力远在常人之上,很快就明白刘琦这没头没尾的话,蕴含着多么惊人的信息量。
    “这……这主意定是那诸葛亮想出来的。”
    徐庶冷哼一声道。
    “先生说的不错!”
    “公子可知诸葛亮为何提出此计?”
    “请先生赐教。”
    刘琦隐隐有种预感,好像徐庶能够为自己提供帮助,就像过去一样。
    “公子啊,荆州本就不是刘备的基业。
    他先前之所以愿意与公子患难与共,攻抗曹军,说穿了,无非是惦记着赶走曹操后,与公子瓜分荆州,甚至是扶植公子为傀儡,然后自立为荆州之主。”
    徐庶将刘备先前的小九九,丝毫不遮遮掩掩地讲了出来。
    听的入神的刘琦痛苦地眨着眼,心头隐隐作痛。
    徐庶说得这些,早在先前,他就明白。
    而且,这也不是他和徐庶第一次探讨这个问题了。
    只是就算心里再清楚,在听到这些事实的时候,也会觉得痛苦。
    “先生,那您倒是说说,我是该同意他们的想法,听之任之,让刘备和诸葛亮他们把江东水师因引进襄阳,还是……?”
    刘琦真的很无奈,他已经费尽心机,竭尽所能去保全父亲留下的基业。
    可他身边几乎没有忠于他的势力,而大多是一帮各怀鬼胎的人,刘琦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残酷的现状给逼疯了。
    好在,徐庶是他为数不多能真正信任的人。
    “公子,以在下之见,现在的情况已迫在眉睫,曹军随时都有可能攻杀过来,要指望孙权出兵相助,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恰如徐庶所言,要孙权支援襄阳,其中需要环环相扣,但凡其中有一个环节出了岔子,襄阳城就会沦陷。
    所以说,要把守城的希望都寄托在孙权的身上,襄阳就必失无疑了。
    “这么说,先生可有别的法子?”
    刘琦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双手不由自主地搭在徐庶的两肩上。
    徐庶没有去在乎刘琦的失态之举,正色道:“在下以为,要解决眼下的情形,需得对症下药。
    城中将士军心涣散,原因在于他们的家人,也就是襄阳城内的百姓们与您离心离德,而究其根源,无非是因为那伙信使团在城中利用一些贪财之人散播的流言蜚语。
    不瞒公子,这几日来,在下早已通过明察暗访,找出不少曾收受敌人贿赂的刁民。
    其中,有酒楼的掌柜,店小二,伙计,还有那些出卖色相换取金钱的青楼女子,就连街头上的乞丐们,都有所参与。”
    “难怪城内的百姓都被那些谎言蒙在鼓里,原来这些市井之徒都被那些人给利用,想不到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少年人,居然有这等能耐。”
    刘琦气得捶足顿胸,心想如果早知道那个叫“王羽”的少年这么厉害,就算想方设法也要把对方留下。
    然而,徐庶却摇了摇头。
    “公子,恐怕并不是什么少年,据我查证后基本上可以确认,之前真正带着信使团来送劝降给公子和刘备的人,其实是车骑将军楚云。”
    “什么?!楚云?!这不可能!”
    刘琦一口否认。
    “之前那个带头的少年,明明只有十五岁左右,再者就算我没见过楚云,刘皇叔和诸葛先生毕竟还是见过他的,难道还会认不出他,或者故意佯装不识么?”
    “公子,那带头的少年,不过是个类似于‘障眼法’的幌子,谁说那楚云一定要做明面上的领头之人?
    他为何就不能乔装打扮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却将自己藏匿在暗中,指挥整个信使团?”
    霎时,徐庶之言如晴天霹雳一般,令刘琦大有振聋发聩之感。
    良久之后,刘琦才终于反应过来。
    “是啊……他又何必把自己摆到明面上呢……我真是太傻了,为何早些就没能想到这一点!”
    刘琦气得连连用手猛拍自己的脑门,懊恼之际。
    可是任凭他如何追悔莫及,现在都于事无补了。
    “公子也不必气馁,现在不是再去反思的时候。”
    “说得也是,只是不知先生居然弄清了真相,可有想到对策?”
    “对策嘛,说来也简单,我们只需追根逐源,想方设法化解那些谣言对百姓们以及将士们造成的影响就好了。”
    “此事说来容易,做起来,恐怕……”
    “公子莫慌,此事做起来同样简单。”
    徐庶淡然一笑,胸有成竹般继续道:“曹操曾经都做过什么恶事,百姓们虽然不知,但是士族们,包括公子还有在下,都是了若指掌的。
    在下愿将曹操曾做过的种种恶行全部写下,再另找一批人在城中传播,冲刷掉先前的流言蜚语就是了。”
    “真的会有这么顺利么?”
    刘琦觉得徐庶想得未免太简单了。
    然而在徐庶看来,是刘琦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
    “公子放心吧,在下胆敢保证,不出三日,就能让城中流言的风向彻底逆转!”
    ——
    事实上,只用了两日左右,襄阳城内果然如徐庶所预言的那样,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起因是突然在城内涌现出新的流言,是关于曹操在昔日征讨徐州时,曾打着为亡父报仇的旗号,在徐州大肆屠杀军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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