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谁不知道,楚云是最善用兵的帅才,轲比能的这种做法,简直是狂到没边了,也难怪众将会这么愤怒。
    楚云嘴上虽然没多说什么,心里其实也有些不爽。
    南征北战两年下来,楚云也打过大小十几仗,其中不乏敌我悬殊的大战,但楚云还未曾败过,更没有哪个对手,敢像现在的轲比能这样,公然向楚云发起挑衅。
    “呵呵,都到了这个份上,我就算不接招,也说不过去了。”
    说着,楚云看向众人笑道:“不过嘛,诸位不为此而愤怒,因为愤怒会吞噬我们的理智。
    我问诸位一句,你们可知轲比能为什么要如此挑衅我?就算他远据塞外,没听说过我楚某人的威名,稍微懂一点儿行军打仗技巧的人,会这么做吗?”
    “也许……这个轲比能身为蛮夷,根本不懂兵法?”
    王平盲目猜测道。
    “子均啊子均,你这说的是什么蠢话?!如果轲比能一点儿兵法都不懂,早就被曹洪将军解决掉了,还轮得到我们出手么?”
    “老师教训的是!”
    见楚云有些生气,王平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太武断太草率了。
    因为这次与以往不同,需要争分夺秒,楚云没有卖关子,而是直截了当道:“这轲比能是清楚他的短处,知道他们鲜卑骑兵不善于攻袭营寨。
    在他轲比能看来,曹洪已是瓮中之鳖,作为他嘴边的一块肉,他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所以他现在继续对曹洪围而不攻,就是利用我们急于救援曹洪的心理,想逼迫我们与他展开平原战。”
    “我们现在兵力占优势,就算据守居庸的曹洪将军无力出城与我们形成夹击之势,他就那么有把握能胜过我们么?”
    马超无法理解,在他的世界观里,这些蛮夷异族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软柿子,包括这个轲比能,马超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至少在他的本人看来,他有必胜的把握,否则他就不会冒险与我们一战。
    如果这个轲比能此次的目的只是为了烧杀抢掠,那么他已经达成了,根本没必要对曹洪穷追不舍,更没必要对我们挑衅。
    所以说轲比能的目的可能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不能大意!”
    一向做事冷静的张燕点头道:“将军说得有道理,那么我们应该如何处理,不如就按照末将方才的提议先试一试,末将愿率黑山军的弟兄们先去试一试这帮鲜卑人的斤两!”
    “张燕将军的好意,本将心领了,不过这试探的事还是免了吧,无需试探,我们要交手,就必须是狮子捕兔,直接用上全力!”
    眼下鲜卑人士气正盛,如果要打,就必须一战定乾坤。
    “将军的意思是?”
    所有将领都竖起耳朵,等待着楚云的答案。
    “我的意思是,我们要打,就直接与轲比能决战。”
    楚云语气轻松,众将却各个屏住呼吸。
    他们虽然不如吴尘、甘宁还有许褚那些羽林老将一样跟随楚云征战多年,但自认也算稍微了解车骑将军的行军风格。
    楚云一向是稳中带狠,善用奇谋,可这一次讲出的话,却像一个十足的莽夫。
    虽然听起来很对大伙的脾气,但众人还是觉得反常,心中不大放心。
    仿佛看出众人的心思,楚云含笑解释道:“你们放心,我没疯,来,你们看沙盘,我给你们简单讲一下,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楚云走近沙盘,用手划出附近的地势,“这里是居庸,这里是我们大营的位置,我们两者之间,这个地方,是鲜卑军所处的位置。
    这附近方圆五十里,没山,没河,也没有树林,可以说是一片大平原。
    咱们的骑兵主力是西凉铁骑,善于正面冲锋和投矛,而鲜卑人的主力,是弓马娴熟的轻骑兵,似乎有数量很多的火矢。
    周围是平原,如果拉开阵势正面交锋,鲜卑人势必会以环形骑射的方式,通过机动性的优势,对我们先袭扰后包抄,我们既有骑兵又有步军,如果直接布阵交手,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所以,我们的骑兵在交战初期不能轻易暴露位置,这就需要足够数量的步军先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哪怕先卖个破绽,吃些苦头,也得以‘请君入瓮’的方式,让鲜卑骑兵觉得他们占了优势!
    只要他们认为自己占了优势,就会放弃保持安全距离用火矢骑射,而是向我们发动冲锋,而这个时候,我们先前隐藏的骑兵再杀出来,就能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尽管楚云说得振奋人心,众将却面面相觑,尤其是庞德最先开口质疑道:“将军,这法子妙归妙,可您也说了附近既无山又无林,这光秃秃的平原上,咱们的骑兵无处可藏啊。”
    “没有天然的藏身点,我们可以自己想办法啊!”
    楚云早就料到有人会提出这一点。
    “自己想办法?”
    庞德挠着头不解地嘀咕着。
    “你想想,我们有多少步军?加上黑山军的弟兄们足够四万之众,四万人组成的人墙,难道还不够我们的三万骑兵隐藏起来么?”
    这时,王平恍然大悟,感叹道:“我懂了!正因为附近是平原,敌人也没有能登高望远的地方,鲜卑人从来不造哨塔、瞭望塔,所以我们只要让骑兵们藏在步军后方,交战时人山人海,敌军也难以察觉!”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将军说得确实有理,敢问将军打算何时出战?”
    一想到自己必然是当仁不让的骑兵总指挥,听到楚云这简单粗暴却非常合理的战术,马超自然是热血沸腾。
    “让弟兄们休息一天,只一天,明日午时,准时出战!”
    ——
    翌日,正午。
    在楚云的号令下,七万将士全部离开固若金汤的营寨,向北前进。
    七万大军的动向,在一望无际的光秃平原上,当然不可能瞒过鲜卑的哨骑。
    但在行军时,楚云特地让步军们维持方阵,让绝大多数主力骑兵都藏身在方针的最中央处,只让两千骑兵分兵在方阵外的左右两翼,以此来迷惑哨骑,让他们误以为楚云军的骑兵数量只有这些。
    如果是在正常的地势,这些骑兵为了确保打探到的军情准确无误,会找山包一类的高处,登高远眺敌军的情况,不但视野好,而且不容易看漏。
    然而正是这样平坦的地势,视线反而容易被遮蔽,但为了及时回去交差,哨骑也不可能抱着巨大的风险过分靠近楚云军,只能牢牢记下眼前的所见所谓,然后回去向轲比能汇报。
    半个时辰后,曹军已经完全逼近鲜卑大军,双方的距离只有不足五里。
    再靠近一些,就是箭矢能够攻击到的范围了。
    “张燕将军,就拜托你了。”
    出战前,楚云与张燕商量过,这打头阵抗住对方压力的艰巨任务,最后还是落到了张燕和黑山军将士们的头上。
    本来楚云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请人家来帮忙,这打起仗来,却把最危险的任务交给人家,这未免太不厚道了。
    但打起仗来,很多时候为了胜利,只能采取最优的选择,什么情理道义,统统都要靠后。
    事实就是,张燕麾下的黑山军将士们,不但各个善于使用盾牌与斧头的攻防一体技巧,而且对于躲避箭矢也颇有心得,哪怕在平原上,他们面对如倾盆大雨般的箭矢时,也能巧妙地避开敌人的远程攻势。
    因此,黑山军将士们自然要先顶上去,为后续的计划展开铺垫。
    好在张燕本人对楚云的安排没有任何不满,应该说他正希望看到这个结果,使他有为楚云立功还其人情的机会。
    也许是因为张燕本人酷爱用斧,而黑山军中存在着某种对领袖的崇拜风气,导致绝大多数将士的武器,都是单手斧加盾牌的组合。
    他们的单手斧轻而锋利,不但斧刃保养得当,摩得溜光锃亮,而且,他们还习惯多带几把斧头备用,必要的时候,还会以投掷飞斧的方式将它们扔向敌人,进行类似于投矛的火力压制。
    不过飞斧在飞行的过程中会旋转,所以论近距离投掷的杀伤力,投斧其实还要在投矛之上。
    至于技巧上,反倒是投矛更需要大量练习,才能既投的准,又保证在投掷后,长矛离手仍能以笔直的装填穿刺向目标敌人。
    当然,投矛相比投斧的最大优势,就是有效射程远,经过刻苦练习,泛用性还是要高过投斧许多。
    至于盔甲,黑山军的将士们大多身穿轻便的皮甲,看似危险,但他们这样选择,并不是因为铁甲紧缺,而是因为他们普遍认为过于沉重的盔甲并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反倒是容易降低身体的灵活度。
    没有战前的通告,甚至未曾有过正式的主将会面,在黑山军的三万将士们有条不紊地保持着阵型前进时,鲜卑骑兵们似乎也得到轲比能的将领,展开行动!
    数千鲜卑骑兵开始搭弓引箭,果不其然,他们毫无保留地直接动用之前对付曹洪时大放异彩的火矢。
    独自在前指挥的张燕,见到足有五千以上鲜卑骑兵朝着自家弟兄们的两翼进行包抄,立刻下令变换阵型。
    只见方才还紧贴在一起的黑山军将士们,立刻变为散阵,每个将士彼此间都留出非常大的空档。
    通常在最前线的刀盾士兵为了防御敌人的箭矢攻势,会选择紧密靠在一起,用盾牌相互重叠的方式,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大型盾墙。
    但黑山军的将士们,显然不打算采用这种套路。
    漫天火矢飞袭而来,整个天空仿佛被烈焰灼烧一般。
    “嗖!嗖!嗖——”
    眼看着火矢袭来,黑山军的将士们都两眼紧盯着即将飞到自己头顶的箭矢。
    有人侧身回避,有人举起铁盾防护,也有人挥动兵器尝试着将箭矢打落。
    绝大多数火矢竟未能命中,偶尔有几个技艺疏忽的黑山军将士被火矢射中,也会反应极快地在地上打起滚,然后在其他将士的帮助下,扑灭身上的火焰。
    当然也会有个别运气极差的被射中喉咙或者胸口当场毙命,或者被箭矢上的火焰烧成焦炭。
    毕竟,穿着皮甲虽然不容易被命中,可是一旦中招,下场必然很惨。
    最初射出火矢的鲜卑骑兵们见这第一轮骑射不曾起到显著的效果,便继续控制着与黑山军之间的距离,没有轻易靠近黑山军的阵列。
    这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也让张燕忍不住碎碎念般暗骂起来。
    “这帮鲜卑人,当真奸诈!”
    本来,张燕还以为能把敌人放近,再下令将士们一起丢飞斧还以颜色。
    可鲜卑骑兵们既狡猾又谨慎,死活不肯拉近距离,只将距离保持在弓箭刚好能射准的位置。
    这种只能被动挨打的感觉,让张燕心中隐隐生出火气,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向鲜卑骑兵反击,而是示敌以弱,让鲜卑骑兵们放松警惕。
    骑射之艺,难就难在要一心二用,既要注意拉弓射准,还要留心对马匹的驱使,鲜卑骑兵们很熟练地注意着胯下坐骑的情况,得心应手地继续与黑山军阵列保持安全距离。
    他们手上的弓箭,却不曾停歇,眼看着就要绕到黑山军的后翼。
    见此情形,张燕赶紧下令让后翼的弟兄们提高警惕,盯着对方的进攻动向,以免发生大规模减员的情况。
    起初黑山军的将士们斗志昂扬,精力充沛,要格挡、躲避火矢并不难,但在第一批鲜卑骑兵环绕黑山军方阵一周后,情况就有所变化了。
    第一轮的进攻只是轲比能的试探,在后方默默观察战局的他自认为已经大致弄清楚黑山军的情况了。
    于是他下令,增派更多的鲜卑骑兵,上前以更加猛烈的骑射攻势,准备以无数火矢组成的火海,淹没这四万黑山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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