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喋立马就停下手,轻轻摸了摸他背,抱怨道:“我就知道你疼的,刚才问你这么多遍还说不疼。”
    闻梁哼了声。
    “……”
    这人撒娇起来还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我去给你抹个药吧?”陈喋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先前背过一段时间的包。
    之前她腿受伤时方阮塞给她好多乱七八糟的药膏。
    陈喋看着上边的说明文字,挑出一支舒缓阵痛的药膏,回到床上拍拍闻梁的背:“趴着。”
    闻梁乖乖趴好,陈喋扯着他浴袍后领拽下来,那道青紫的淤青便露出来,她皱着眉往上面仔仔细细涂药膏。
    涂到一半,叶初卿打电话过来问情况。
    “我没事了,放心吧。”陈喋说。
    “你多休息两天吧,我把你的事跟我妈说了,剧组那边其他人只以为你是突然生病了,不用担心。”
    陈喋跟她道了谢,挂了电话又把药膏抹完,才去关灯。
    “你今天就趴着睡吧,不然药膏蹭床单上就白涂了。”陈喋说。
    闻梁双臂交叠,头埋下去,闷着声“嗯”,过了会儿又说:“还好是背受伤。”
    “嗯?”
    “不影响做,要是腰受伤就得麻烦灵灵在上面了。”闻梁一只手臂抽出来,把她搂过来,“你这脸皮估计还不肯。”
    “………………”
    事实证明,刚才闻梁那副样子她不习惯,恢复了平常没皮没脸的样子她也一样没法接受他这一口不要脸的糙话。
    陈喋打了他一拳:“你思想能不能干净点,都这样了还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闻梁哑声笑,没再说了。
    卧室内安静了一会儿。
    陈喋凑过去,拉开他臂弯把脑袋挤进去,手指也费劲的挤进来,戳着他脸,轻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哭了?”
    闻梁捏着她食指,往下拽进被子里,没说话。
    “那你今天接到那个电话,是不是吓死了。”
    闻梁把脸和她贴在一块儿,他胡渣有些冒出来,陈喋脸上的皮肤薄,刺着还有些疼,可偏偏这人还霸道得很,她刚想退开就又被揪回去。
    闻梁淡声:“嗯,是我没考虑周全,害你因为我的事受伤。”
    “我没受伤啊,受伤的是你。”陈喋提醒他,“而且也不能说是因为你的事吧,还有陈舒媛呢。”
    “让你一个人被带走关在那。”他摸摸她脸,叹口气:“之前连缝个针都要哭的小姑娘,让你害怕了。”
    陈喋心说缝针和被绑架,对她而言真的是缝针更恐怖一点。
    她亲了亲闻梁侧脸,小声说:“我没觉得怕。”
    其实怕肯定还是会有的。
    但只有一点点,就像心里知道闻梁肯定会过来。
    “以后不会再让你遇见这种事了。”他保证,“再给我一次机会。”
    陈喋愣了愣。
    “我一直觉得,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陈喋顿了下,继续说,“要是当初没有遇到你,我就不会是现在的陈喋,我……很喜欢现在的我。”
    他笑:“我也喜欢。”
    陈喋纠正他:“你那是爱,刚才承认呢,你爱死我了。”
    小姑娘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雀跃,闻梁淡淡嗤了声,也不懂她怎么就这么高兴。
    ——
    第二天警局再次联系陈喋去做笔录。
    闻梁把公司的事全部搁置下来,早上先陪陈喋又去了一趟医院再次确定那些迷药没有对人体产生任何危害,才带陈喋去了警局。
    一走进就看到了林筌和陈科。
    也不知道是早上刚来的还是一晚上都没回去,陈科倒是还人模人样的,林筌一双眼熬得通红发肿。
    陈喋看了眼,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闻梁就挡在她面前。
    她抬眼。
    “照实说就行,不记得的地方就不说,要是累了觉得不舒服就暂停,没事。”闻梁看着她叮嘱。
    陈喋点点头,跟着旁边的女警走进房间。
    大概是被闻梁那严肃态度影响,再加上她是个女生,还是明星,遇到这样的事会造成很大的心理创伤,警察做笔录过程问问题都很慢,也很注意安抚她情绪。
    陈喋把昨天那件事从头到尾的经过详细的叙述出来。
    休息了一天,她思绪很整齐。
    ——
    陈邵是在陈喋进笔录室一段时间才过来的。
    因为昨天那件事,他和闻梁暂时休战,走进警局后就径直朝他走过来:“处理的怎么样了?”
    闻梁朝笔录室抬了抬下巴,玻璃窗,能看到陈喋坐在里面。
    陈邵不顾陈科林筌还在,就问:“证据找够了吗,能抓人了吗?”
    “陈舒媛亲生父母已经归案了,勾结绑架证据确凿,并且指认陈舒媛指使,还有转账信息,她手机里的信息格式化后没法恢复,但她亲生父母那边的信息已经恢复,可以定案,只是傅挽梅否认自己参与。”
    陈邵皱眉:“这也可以,陈喋不是见着她了?”
    “陈喋被用了迷药,证词在一定程度上需要重新经过考量,其他证据链上她提前把自己摘除干净了。”
    但影响也不大。
    绑架是大案,受害人证词很受到重视。
    陈邵冷笑一声:“那也只够她再扑腾一段时间而已,这事没那么容易过,都敢绑架了还想平安出来?”
    闻梁侧头看了他一眼:“这事要压下去,虽然没有照片,但是被传出去后各种风言风语都会滋生出来。”
    陈邵比闻梁更知道谣言的威力。
    娱乐圈里多少人因为谣言被骂得家门都不敢出,又有多少人从受害者被骂成加害人。
    闻梁:“新闻媒体方面我已经打点过了,现在是商圈里,你们陈家这点破事别弄得大家都知道。”
    “?”
    陈邵真是被他气笑了,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陈喋做完笔录,推门出来。
    闻梁走上前,揉了把她头发,自己都没注意到他声音立马软下去:“累不累?”
    陈喋摇头。
    闻梁和警局局长认识,这事不仅仅是牵扯绑架,就连之前陈舒媛被勒索超百万的案子也被勾连出来。
    “宋局,让我单独跟傅挽梅见一面。”闻梁说。
    宋局年纪已经近50,几年前去军营给一群新兵蛋子做训练时认识的闻梁,那时候不知道训了他多少回。
    他抬手点了点闻梁:“见一面可以,你自己注意点,都在监控底下。”
    因为昨天的事,闻梁不太敢把陈喋放在自己实视线范围之外的地方,刚要带着陈喋进去,被陈邵叫住。
    陈邵一脸看傻逼的表情:“你怎么想的,让她再去看看傅挽梅现在怎么样?”
    闻梁一顿,难得没跟他吵,拦住了陈喋:“我马上出来。”
    又对陈邵说:“你帮忙照顾她一下。”
    陈邵非常不给面子的冷笑一声:“你哪门子的资格,让我帮忙照顾她。”
    重音放在“帮忙”两个字上。
    陈喋:“……”
    她可太心累了。
    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见面就吵的。
    可陈喋没有犹豫一秒,胳膊肘就往外拐,抬起手,放到陈邵面前,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那颗鸽子蛋。
    闻梁轻笑一声,赢得一脸从容,转身走进看押室。
    陈邵气的肝疼,看着那枚戒指,又一脸震惊:“你他妈,脑子被门挤了,这破事儿还没解决你就要跟他结婚了?”
    “……”陈喋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谁要结婚了,我这就是个普通的戒指,首饰您懂吗?”
    陈邵回怼:“那你戴无名指?”
    “你管我戴哪呢。”
    “你给我摘了!小姑娘懂不懂什么叫矜持,我看你就是个恋爱脑,没脑子!”陈邵一边骂一边去抢她的戒指。
    陈喋生怕他给弄坏了,都不敢挣,眼睁睁看着陈邵把戒指从无名指拿出来,卡进她食指。
    “???”
    谁会把戒指戴在食指啊!
    “这才叫首饰。”陈邵说,“你想想你签的合同内容吧,没公司同意敢结婚我就告你违约。”
    “……”
    ——
    闻梁走进房间,傅挽梅手上拷着手拷,冷眼看着他。
    闻梁没什么表情,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而后抽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放到傅挽梅面前。
    是一段监控视频,闻乾的脸出现在屏幕里,躺在中间,脸上手上糊着血,大喊大叫着可听不清声音,周围还围着一圈人。
    视频戛然而止,闻梁淡淡把手机重新放进口袋。
    傅挽梅明显没有之前那么淡定了:“你对闻乾做什么了!?”
    “就你视频里看到的那样。”闻梁笑了笑,可那笑容却让人背后一阵发凉,“现在还活着,但你要是不招认,我就不能保证了。”
    傅挽梅眯起眼:“闻梁,你现在是在警局威胁我吗?”
    闻梁直起背,手肘撑在桌面上靠近,轻轻一笑:“那你就看我有没有这个权力。”
    在监视器前把全程看完的宋局现在很后悔把闻梁放进去了。
    等闻梁一出来,就气冲冲上前:“那视频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回事,就是闻乾在国外参加了一个活动,玩的而已,不是血,我只是利用一下。”
    闻梁话音一落,又一个警察过来喊:“嫌疑人招认了!”
    宋局指了指他:“你这是诈供!”
    那个视频昨天闻梁就拿到,他商业上合作的不少人都没那么干净,查到闻乾在哪个国家后就拜托了那边的人去了解情况。
    实际上,闻乾那个视频的确是朋友间的玩闹,但危险都在屏幕之外。
    当时闻梁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对闻乾下手。
    闻梁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找陈喋。
    “怎么样了?”陈喋见他出来就走上前。
    闻梁牵住她手:“没事了,我们回家。”
    林筌不知道去哪了,陈科走上前,忽然叫住她:“陈喋。”
    她脚步一顿,回头,平静地看着这个她血缘上的亲生父亲。
    陈科:“我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们不会因为抚养她多年就在这么严重的事上包庇她,我们也没法想象她是这样子的人,不能奢求你原谅,但你爷爷因为这事生病住院了,你有空的话,希望你能去看看他。”
    陈喋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说:“知道了。”
    等走出警局,她才问一旁的陈邵:“他怎么了?”
    “谁?”
    “你爷爷。”
    “老毛病,高血压,之前你被这人带回闻家的时候也犯过一回。”陈邵朝闻梁瞥了眼,示意,“更不用说这回假孙女差点害死真孙女了。”
    “……”
    “去不去都随你,别太圣母了。”陈邵插着兜说,“本来就是陈家欠你的。”
    ——
    回了西郊别墅,吃过饭。
    闻梁接了个电话,正是现在在国外还盯着闻乾的那位朋友。
    陈喋昨天被绑在那破旧仓库,麻绳也是瞎绑的,手上还有点轻微的擦开,手没以前那么漂亮了。
    她从冰箱里翻出一片手膜套上,戴着“粉手套”坐在闻梁旁边,听他说话。
    “嗯,不用,消息也不用拦着了。”闻梁靠在椅背上,忽然笑了声,“他想做什么我都等着,跟傅挽梅一起牢底坐穿吧。”
    陈喋一愣,眨了眨眼,等他挂电话后问,“你说的是谁啊?”
    “闻乾。”
    “……他现在在你手上?”
    “也可以这么说。”闻梁很坦然的承认了。
    “你不会是想报复傅挽梅吧?”陈喋睁大眼
    闻梁捞起她手,还没答,先发现了她食指上的那枚戒指,皱眉:“怎么戴这里了?”
    “……陈邵弄的。”
    闻梁轻嗤,把戒指重新套回无名指上。
    陈喋往他腿上踹了下:“问你呢。”
    “昨天想。”闻梁捏着她无名指来回抚摸,“现在不想了。”
    陈喋还是不怎么放心:“你得遵纪守法知道吗,别学傅挽梅那样,不然我就……”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闻梁抬了抬眼,问:“就怎么?”
    “我就再也不对你好了。”陈喋说。
    闻梁笑起来,捏着她脖子跟她接吻,含混道:“我都听你的,你得对我好。”
    ——
    之后的事不需要陈喋再去操心,闻梁是真的担心她会因为这事有心理阴影,后续的事陈喋即便想知道所有渠道也被闻梁堵得死死的。
    就连她去问朱奇聪,他也只是含糊其辞,不敢告诉她。
    闻梁用了些手段,将当初的公司股权在傅挽梅认罪之前完成转移。
    当然,这种非法获得的资产最后都不能作数,股权也原数交回到闻梁手中,但因为构成索取高额金额既定事实,量刑会大大加重。
    至于陈舒媛,她在自己生日会当天被陈邵拽进警局,那天陈家许多小辈都在,不可能完全封锁消息,现在整个名媛圈内沸沸扬扬谈论这件事,好在陈邵把与这件事相关的陈喋封锁的很死,即便有人往这方向去猜也没任何证据。
    陈家不可能再认她,即便林筌有别的想法,陈老爷子这么多年了,这点魄力还是有的。
    如果量刑重,傅挽梅后半辈子也许真就死在牢里,而陈舒媛就算十几年后出来了,恐怕更是生不如死。
    何况,监狱这样的地方,这两个一直用金钱堆出舒服生活的女人,能不能活着过完刑期都不一定。
    陈喋在家休息了两天,闲不住,要回剧组。
    闻梁最近对她百依百顺的可怕,就算心里不爽,行动上也还是非常顺从地带她去了剧组。
    “你在车里等我一会儿。”陈喋说,“我跟导演说一声就回来。”
    陈喋说完便下车。
    走进剧组时黄晟刚刚喊卡,指着两个演员一顿臭骂,剧组气氛沉下去,后来也不知谁喊了句“陈喋!”
    众人目光纷纷看过来。
    黄晟也起身,快步走到她身边:“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都已经解决了。”
    剧组其他人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陈喋突然生病,两人也就没明说,黄晟拍拍她肩膀:“怎么这么快过来了,我听初卿说时还挺严重的,你要是不舒服不必这么急的。”
    “没什么大事,也没受伤,不影响。”
    “我这边今天的拍摄已经确定下来了,那这样,具体的拍摄我们再调,今天你先回去休息准备一下剧本,也别在棚里吸灰了。”
    “行。”
    陈喋跟黄晟和其他几个演员道别后离开,跟闻梁一块儿走进酒店。
    她的剧本也还在酒店里。
    刚一走进酒店,前台小哥就跑过来,递过来一个盒子和一张卡片:“这是前几天有人留在这托我们交给您的。”
    陈喋一顿,接过:“谢谢啊。”
    “谁给的?”闻梁问。
    “我也不知道。”边说边走进电梯,陈喋拆开盒子,里面是一把车钥匙。
    闻梁挑了下眉。
    陈喋又拆开卡片,是陈老爷子的字,写了祝她生日快乐,还写了一些其他的祝福。
    陈喋看完,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跟着闻梁上楼,走进房间,没有叫客房服务,房里还是上回那样子,陈喋进卧室把那一卷剧本拿出来,在客厅坐了会儿又觉得看不进去。
    拿起陈老爷子的那张卡片重新仔细看了一遍。
    她有点犹豫。
    “闻梁。”
    “嗯?”
    “我在想,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啊?”陈喋窝在沙发里,“这么大年纪了,因为这种事儿高血压,而且,这辆车我也该还他吧,就这么拿了也不好。”
    闻梁给她倒了杯水,过来揉了把她头发:“随你,你决定。”
    陈喋犹豫几秒,最后决定:“那还是去一趟吧。”
    “晚点吧,在酒店里把中饭吃了,我再陪你一起去。”
    陈喋扬了下眉毛:“你又陪我一起去啊?”
    这些天她不管去哪闻梁都陪着,就是在西郊别墅时她上楼拿个东西闻梁都得跟她一块儿。
    绑架那件事没对陈喋造成阴影,倒是对闻梁造成阴影了。
    “你真的不用去公司吗,可别傅挽梅没抢走你的股权,你自己荒废朝政亡朝了。”陈喋顿了顿,又想起什么,问,“不过那天,你真打算把股权转给她吗,还是计中计?”
    闻梁淡声:“转让合同都签完字了。”
    他哪敢在陈喋的事上去冒险什么计中计。
    “那你那天要是再晚一点,温远不就已经在傅挽梅手上了吗?”陈喋眨了眨眼,“我们现在岂不是很惨。”
    闻梁抬眉朝她睇去一眼,忽然狂妄地嗤笑:“跟着我,哪能饿着你?”
    陈喋看了他一会儿。
    不得不说,这样的闻梁真的挺让人心动的。
    ——
    在酒店吃好饭,便去医院看陈老爷子。
    陈喋戴着口罩帽子走进医院,为了避免大家的视线,没和闻梁并肩走,始终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
    坐电梯上楼。
    到vip病房通道就安静下来,人很少。
    陈喋根据陈邵发给她的病房号找过去,推开门时愣住。
    病房里有好多人,她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有,都围在陈老爷子病床边。
    很快,闻梁也过来,站在她身后。
    陈喋:“……”
    这可就有点太尴尬了啊。
    空气都凝固了。
    好在陈老爷子先反应过来,朝陈喋招手让她进来,又让其他人先走。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陈老爷子直起背,招呼陈喋快坐:“怎么突然过来了?”
    “马上就要进组了,之前听说您住院了,就想今天过来看看。”陈喋说,“您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挺稳定的了,过两天就能出院了,你呢,没事吧?”陈老爷子皱着眉,朝旁边闻梁瞥了眼,“我这些天想托人去问问你的情况,也被人给挡回来了。”
    这意思太明显了。
    陈喋也跟着回头看了眼闻梁,他倒是一脸坦然,杵在那跟个门神似的。
    闻梁替她把陈家人挡着也能理解,这件事做完笔录后闻梁就想方设法地让她不再接触到相关信息。
    “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陈老爷子拉着她的手,眉头紧锁,忍不住叹气。
    即便陈老爷子之前就已经清楚陈舒媛的性子,说到底心里也因为血缘以及愧疚更加偏向陈喋一点。
    可这不代表他就能坦然地去接受陈舒媛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落得一个绑架罪入狱的罪名,怎么说她也是在陈家生活了这么多年。
    “是我对不起你。”陈老爷子说,“如果我当初能处理好你们的事,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局面,还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我没有觉得委屈。”陈喋说,停了会儿,从兜里拿出那枚车钥匙,“这个礼物是我今天才收到的,谢谢您还记得我生日,但是我不能要。”
    她说着,把车钥匙放到床头柜子上,两根手指抵着轻轻推过去。
    陈老爷子侧着头,看着那把车钥匙发呆。
    他没再劝陈喋收回去。
    如果说,陈舒媛是靠着陈家的头衔来维持自己的傲气的,那么陈喋的傲骨是由内而外的,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她身上的光芒也足以让人炫目。
    “我知道,这样的礼物也许能哄一些小辈开心,但不能哄你开心。”
    “有些东西,可能是你从前想要的,但是没得到,到现在你也已经足够用自己的能力去获得所有你想要的,从前的遗憾和创伤也再也不能弥补了。”
    他还记得,有一年,陈科和林筌都没空去高中参加陈舒媛的家长会,便是由他这个爷爷去的。
    教室里布置成开家长会的样子,陈喋当了个文娱委员的小官,正在布置板报,在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下“欢迎各位家长”的字。
    而教室靠走廊的窗边,趴着几个外班的女生,朝陈喋喊:“蝴蝶,你快点儿啊,咱们去舞蹈室!”
    陈喋应了声,写完最后一个字,又退到后面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差错才掸了掸手走出去。
    到门口正好迎面撞上班主任。
    “陈喋,这学期你父母过来开家长会吗?”班主任问。
    “还是没来。”陈喋平静地笑了笑,很抱歉地说,“他们没法过来,学习上的事您直接跟我说吧。”
    “高三了父母也得对成绩关心起来才行啊。”
    好在班主任挺喜欢陈喋的,没太为难,只叮嘱了她得继续把文化课的成绩提上去未来才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
    “知道了,谢谢老师。”
    陈喋说完,便跑出来找刚才几个女生。
    “你可算出来了,怎么这么大个板报都丢给你一个人处理啊。”其中一个女生替她抱怨道。
    陈喋很好脾气的摇摇头:“就几个字,挺快的,不过我要先去洗个手。”
    她说着,往前走,视线忽然注意到了教室后门站着的陈老爷子。
    她脚步只停了一下,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便笑着跟朋友一起走了。
    高高束起的马尾欢快地换着,扫过一缕缕阳光。
    当天,家长会,教室坐的满满的,甚至还有学生父母两人都来了。
    只有陈喋那个位置空空荡荡,成绩条发下来了也没人看。
    ——
    陈老爷子慢慢支着身子坐起来,把腿抬出病床外。
    他就这么坐在床沿,然后脊背缓缓地往下弯下来,佝偻成一个很弯曲的弧度,给陈喋鞠了一躬。
    傍晚的病房,夕阳从窗口迤逦而下,成片的洒进来,铺在雪白的床单上,以及陈老爷子弯曲的后背上。
    陈喋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时候应该立马是扶住陈老爷子的,可她的脚像是被定在原地,竟然硬生生受了他这么大一个礼。
    这个鞠躬持续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里,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却又好像有了千言万语。
    陈喋恍然,其实很多事情没必要非要追问出一个答案的,她也很早就已经不再受限于那个答案了。
    她不知道能不能说自己是原谅了,但的确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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