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两人又在当地的商场上吃了个饭。
    闻梁看陈喋实在对回去那个地方紧张的很,便索性改了航班先回堰城,打算过两天再去。
    这两天陈喋也过的胆战心惊,再逃也逃不掉。
    她不是不想回去看看,而是单纯的不敢,若是真如姜现所说,她这么多年来一些念念不忘的疙瘩也许就能消退不少,可也许只是更深一层的失望。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这句话的确是真理。
    过完两天,陈喋中午去完健身房,回来便惴惴不安的开始收拾行李。
    闻梁说是去旅行的,先预计去个五天。
    陈喋坐在客厅地上的软垫上,脚边是敞着的行李箱,她慢吞吞的把衣服一件件放进去。
    再次出现想临阵逃脱的情绪的时候,闻梁打电话过来。
    “喂?”陈喋接起来。
    闻梁:“在整行李了吗?”
    “嗯,刚整。”
    “我这儿突然有个事要处理,明天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了,后天再跟你一块儿去行吗?”闻梁问。
    陈喋一顿,还莫名松了口气:“没事,你先把你的事处理完,不急。”
    闻梁笑了笑:“一天就够了。”
    ——
    陈喋这口气并没有松太久,闻梁说话算话,的确一天就把事儿处理完了。
    周五一早,两人提着两个行李箱出发。
    陈喋从前生活的那个小镇叫做芜溪,以前是地地道道的鱼米之乡,如今也发展起了旅游业,邻镇也是这两年才新修建的机场。
    两人在那个机场落地。
    陈喋容易被人认出来,打的也不合适,闻梁便提前租了辆车方便出行,自己导航往芜溪开去。
    陈喋看着车窗外。
    芜溪的变化很大,跟她七年前的记忆已经大不相同。
    有了许多高楼大厦的建筑,但也有不少重新修缮装修布置过的民房,外墙画着可爱的图案,应该是用作民宿。
    闻梁车越往前开,周边的景色对陈喋来说就越来越熟悉。
    右侧是一条小河,依旧很清澈,上面飘着荷叶,当时他们几个小朋友放学后还会去那儿摘菱角吃,咬一口,味道清甜中还带着一点极淡的苦味。
    而左侧,就是居民楼了。
    陈喋远远就看见那最熟悉的一幢,就在一个公交车站牌对面,的确如姜现所说,翻新了,看着比陈喋离家时还要新一些。
    她心跳忽然快了,没跟闻梁说那就是她从前住的家。
    汽车很快穿梭而过,看不见那幢房子了。
    闻梁直接开车到之前预定的酒店,办理好入住,一手一个行李箱上楼。
    这儿的酒店也不是什么星级酒店,闻梁办了这最好的一个套房,两卧一厅,刷卡进屋,入眼算不上奢华,只能称上一个“干净”。
    闻梁把行李箱放到一边,进浴室洗了把手出来。
    “芜溪有什么景点吗?”闻梁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不知道。”陈喋这几天一直都紧张着万一真见到养父母的事,都忘了她也是带闻梁来旅游的,忙拿出手机点开搜索软件,“我小时候感觉好像没什么景点。”
    陈喋在搜索框里输入:芜溪旅游攻略。
    跳出来好几个景点。
    什么游乐场、水族馆、动物园的,看介绍还挺厉害的,可再仔细一看那些地方明明就是陈喋小学时学校一块儿组织去春游的地点。
    非常普通,居然还能算上个景点。
    她往下划,看准一个:“要不就去南骞老街吧,还挺多小吃的。”
    “行。”闻梁压根不介意去哪。
    “不过得晚上去,白天那儿人太多了。”
    “好,那你先休息会儿。”
    ——
    两人在酒店休息片刻。
    闻梁工作也很忙,这次跟陈喋出来是前几天才临时决定的,有些工作没法提前处理交代好,便拿出电脑在酒店客厅内开始办公。
    陈喋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忙碌了好一会儿,才实在忍不住挪到他旁边,有点儿不好意思:“你昨天是不是还有很多工作没处理完啊。”
    闻梁敲键盘的手一顿:“没,这些我马上就弄好了。”
    陈喋看着他屏幕一堆数据:“你要是忙我们晚上就别出门了。”
    “专门来这住酒店的啊。”闻梁笑了笑,捏着她的手,“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没有。”陈喋不打扰他,“你继续吧,我去看看新剧本。”
    到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闻梁终于合上电脑。
    陈喋戴了顶宽檐帽,能挡住半张脸,和闻梁一块儿出门。
    南骞老街离酒店不远,他们没开车,步行过去。
    芜溪纬度低,这个月份天气已经挺温暖的了,陈喋穿了条半袖的白裙子,而闻梁则是白衣黑裤。
    两人相貌出众,很快就引得当地的路人侧目看,害的陈喋一路上连头都没敢抬,还好这儿晚上路边照明不是太好,光线昏暗,不然有些看过闻梁网上照片的人可能都能认出他来。
    “去河边走。”
    陈喋推了推他,一块儿走下台阶。
    晚风带着湿润的水汽吹拂过来。
    河边小路没什么人,只有拿着手电筒坐在一旁钓鱼的老大爷,陈喋总算能暂时把头抬起来了。
    远远就看见前边儿一个竖起的石墩牌匾,写着“南骞老街”四个字。
    南骞老街平日里只有当地的小孩儿和游客会来,四月份的周五晚上,还没到旅游旺季,南骞老街人并不多。
    不过这些年芜溪发展旅游业的确把这条街周围打扫的干干净净,街道两侧是很具年代感的老房子,还有搭了戏台的地方。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这边的米糕。”
    陈喋说着,拉着闻梁走到一个米糕铺前。
    老板娘很热情,说话间还带着当地的乡音:“来点儿什么,有好几种口味,可以都买点试试,米糕可是我们这的特色。”
    陈喋压着帽檐要了一个原味、一个咸蛋黄,还有一个蔓越莓的米糕。
    老板娘给她们打包好,还加送了一个红枣米糕,递给闻梁:“祝你们早生贵子啊。”
    陈喋一愣,歪着脑袋看了眼闻梁。
    他倒是神色自若,付了钱接过袋子,还难得笑着对人说了声:“谢谢。”
    陈喋:“……”
    两人又去旁边的铺子里买了杯酸梅汤和一份果盘,便拎着到溪边的木质长椅旁坐下来。
    米糕吃着是甜的,闻梁不是很爱吃甜食,拿了个原味咬了口,侧头看一旁的陈喋。
    她拿着一个蔓越莓的米糕,葱白的手指把上面粘着的蔓越莓撕下来放进嘴里,再咬一口米糕,周围不小心印上一圈淡淡的口红。
    闻梁渐渐看着出神,仿佛是穿越时空看到了从前在芜溪生活着的陈喋。
    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河边,捧着甜腻腻的米糕小口小口吃着。
    她原来过的是这样的生活。
    ——
    两人又在南骞老街逛了一会儿才离开,同样是步行回去,边走边聊。
    这儿的人夜生活普遍少,晚上八点半就已经安静下来,小巷转角的路灯下还有些老人聚在一块儿嗑着瓜子聊天。
    陈喋像个把头埋在沙地里的鸵鸟,一直不敢回忆这边的事,可如今跟着闻梁出来走了一遭,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是,一个从前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地方而已。
    她声音不响,却絮絮叨叨的,跟闻梁说自己从前的一件件小事,记忆也因此复苏。
    走了许久,闻梁才问:“要不要现在回去看看?”
    陈喋抬起头。
    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公交车站牌前,她往左边看去,便是那幢熟悉的房子。
    她脚尖动了动,静静看了那房子一会儿,才抬起手,指着说:“这里就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闻梁顺着她手指看过去,无声的牵住她的手,攥在手心,声音很缓:“过去吗?”
    “现在都好晚了。”陈喋又开始找借口,“可能都睡了,明天再来吧。”
    “灯还亮着呢。”闻梁抬了下下巴,示意二楼亮起的灯。
    陈喋抿着唇没说话。
    闻梁便也不勉强,很耐心的牵起她的手:“那就明天再来。”
    陈喋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才低着头小声解释说:“我就是,觉得这样进去很奇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怪怪的,人家可能也不想看到我,听姜现哥说,他们后来还有了个儿子,太打扰了。”
    闻梁淡淡“嗯”了声,捏了捏她手心。
    可又往前走了没几步,身后轻拂过来一阵风,带着她原以为忘记却依旧熟悉的声音,很轻,发着颤:“陈喋。”
    她回头。
    来之前,她预想了许多种重逢时的场景,但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
    王棉手里提着垃圾桶,大概是厨房的垃圾桶,菜渍汤油一滴滴淌下来,她站在不远处,路灯打在她脸上,她有些驼背,棉麻质地的衬衣袖口上戴着浅蓝碎花的袖套。
    陈喋黑睫轻轻颤动,抬眼看向她的脸。
    她老了很多,眼角皱纹法令纹很深,头发随地低低盘着,脖子上几绺碎发,陈喋看到她的眼睛慢慢聚起一汪水,再一颤,眼泪砸下来。
    那一颗眼泪却像是砸在陈喋的心尖,把她心底那个积藏已久的硬块浸润得柔软了些,也光滑了些。
    闻梁松开了她的手。
    陈喋一顿,仰头看他。
    他低声说:“你自己决定,过去还是回酒店。”
    陈喋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然后把头顶的宽檐帽摘了,看向王棉。
    岸堤的杨柳发出绿葱葱的嫩芽,柳絮飘着。
    王棉踉踉跄跄走过来,手臂抬了下,又很快放下了。
    现在这场景,她和陈喋站在一块儿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论谁看了都不会相信陈喋从前是她抚养长大的。
    她实在太光鲜亮丽了,即便身上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白色连衣裙,可却依旧让王棉不敢触碰,不敢靠近。
    她有点局促,尴尬的笑了下,擦了擦围裙:“我手脏。”
    陈喋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看出来了刚才王棉是想要抱她,但陈喋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朝她张开双臂。
    甚至于,她连现在该怎么叫她都不知道。
    叫妈,她说不出口。
    叫阿姨,似乎也太不合适。
    最后只好“嗯”一声
    我手脏
    嗯。
    陈喋皱了下眉,懊恼自己说错话了。
    好在王棉不介意,手不住地在围裙上擦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去家里坐会儿吧。”
    “好。”
    ——
    屋子里面什么大的变化,陈喋看了一圈,拉着闻梁一起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王棉小跑着把垃圾桶放回厨房,洗了个手,端了两个杯子出来,上面飘着几瓣茶叶,放到他们面前:“不是什么好茶叶,润润喉。”
    “你别忙了,也坐着吧。”陈喋说,顿了顿,又问:“他人呢?”
    陈建平不在。
    “吃完晚饭厂里打电话来说电力短路了,他过去修了。”王棉摘了围裙,在他们对面坐下来,“你怎么会回来这里?”
    “最近没什么工作,我带我……”她停顿了下,看向闻梁,继续说,“带我男朋友,过来随便看看。”
    “哦。”
    王棉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闻梁,很快收回了视线。
    “我前段时间碰到邻居的姜现哥了。”陈喋说。
    “啊?哦,我是听他妈说了,他现在也有出息了,在大城市创业。”
    陈喋:“我听他说,你们这些年过的不错,身体也挺好的,孩子现在是幼儿园还是小学了?”
    听她说这些,王棉再次局促起来,嗯啊嗫喏着:“是,是挺好的,他读书也还可以,马上就要升小学了,今天没在家,去他舅舅家住了。”
    陈喋点点头,忽然不知道如何问出口,拿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闻梁台上攀上她肩膀,无声的给她捏了捏。
    王棉打破沉默:“你最近工作也很忙吧?”
    “嗯,过段时间就又要进组了。”她说完,又觉得王棉可能听不懂进组的意思,补充道,“有个新的电影要准备拍了。”
    “哦哦。”王棉连连点头,“我从手机上看到好多人夸你了,我跟你……你爸初一那天还一起去镇上的电影院看了,拍的真好。”
    陈喋没想到她们再次见面会是这样心平气和的场景,像是两个老友,互相问着对方近几年的生活。
    但却对最核心的那个问题始终不敢触碰。
    尬聊了二十几分钟,陈喋起身:“挺晚了,你也快睡了,我们就先走了。”
    王棉仰头看着她,张了张嘴。
    陈喋拉着闻梁朝门口走,拉开门把,身后王棉突然又叫住她:“陈喋!”
    与此同时,陈喋看到了眼前的男人,陈建平。
    他刚把摩托车骑进小院,把头盔摘下来,就看见了陈喋,也同时愣在了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走过来:“要走了吗?”
    王棉站在她身后,殷切的看着她背影,忽然掉了眼泪。
    她脸上的皱纹都堆起来,沟壑似的,泪水就从这沟壑中淌出来。
    “囡囡啊。”她用方言说。
    陈喋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叹口气,又走过去扶着她坐回到椅子上:“你别哭啊。”
    眼泪一掉,有些话就容易说出口了。
    王棉拿袖子抹抹眼睛,低着头,手指搅在一块:“是爸妈对不起你。”
    陈喋没说话。
    “那时候,我生了病,手术费要20几万,咱们家积蓄也就只有十几万了。”
    跟姜现说的对上了,陈喋抬了抬眼,问:“你现在身体好了吗?”
    “好了,都好了,手术做的很成功。”王棉顿了顿,继续说,“你那时候高中要暑期补习,学校老师给家里打了电话,请市里好学校的特级教师来培训,一个暑假的补习费就要八千多,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钱了。”
    “然后你亲生父母就是那时候过来的,他们先找的我和你爸,我们知道你亲生父母家很有钱,是在大城市开公司的,他们跟我说,你回去才能得到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发展,以后还要继承家业,会过着比这边好上百倍的生活,前途也更加光明。”
    陈喋一愣,这走向和她原来以为的不一样。
    她轻蹙着眉,问:“不是因为手术费吗?”
    “什么?”
    “我后来以为,你们是因为手术费才送我走的。”
    “怎么会!”一旁的陈建平立马说,反应很强烈,过了会儿似乎才意识到反应过激了,喃喃重复道,“怎么会是因为这个。”
    王棉问:“你一直以为我们是因为这个才送你走的吗?”
    “……”
    陈喋心说,她也是前几天听了姜现的话才这么觉得的。
    更早之前,她一直以为只是自己在这个家里可有可无,才会被“送”给了陈家。
    “20几万的手术费我跟你爸那时候找朋友找亲戚已经凑齐了,但是这手术做好家里实在是也没钱了,而且,我也可能真的死在手术台上,你以后读书的钱,爸妈可能都不能给你凑出来,更不用说你后来还要考大学了。”
    “当初我和你爸把你领回家,是真的把你当成我们的女儿了,我……那时候医生说我很难有孩子,后来你走后不久怀孕我都没料到过,我跟你爸就是把你当成我们唯一的女儿了,只是没料到后面还有这变故。”
    王棉头低下去:“……我们怎么会因为20万的手术费不要你。”
    陈喋咬着唇,心脏扑通扑通跳。
    “但我们希望你好。”
    “妈只读过初中,一直都很羡慕人家高学历的人,那时候想着我囡囡也要这样,但那时家里太难了,很多不定因素。”
    “何况,那才是你亲生父母,我的囡囡本来可以过很好的生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实在是,不舍得你跟着我们一起过苦日子,医生那时候还说,有一半可能手术会失败,你和你爸一起生活要怎么长大,我都想象不出来。”
    陈喋嗓子眼发干,眼皮发烫。
    “你亲生父母家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律师,我们当时领养你的时候,手续办的也不合规,具体的我也搞不懂,只知道就是走官司最后他们也能拿到你的抚养权。你走的那天,我突然因为那个病晕倒住院了,都没能送送你。”
    王棉从小在这地方长大,只读过没几年书,文化水平不高,对那样子的一群人有一种天然的自卑感。
    可她就在那自卑感中,也想着,以后陈喋不能变成她这样。
    她生在自卑中,甚至觉得是自己耽误了陈喋,她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过着根本不用为钱发愁的日子。
    可毕竟养育16年,但凡当时家里还有些钱,还有些希望,她也不舍得让陈喋被他们带走。
    陈建平从里屋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本子,厚厚一叠,里面夹着不少东西,家里的开销账单、水电缴费单……
    他翻了许久,终于翻到一页,上面粘着几张车票。
    是从芜溪火车站到堰城火车站的车票。
    陈喋反复看着两个地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她一直以为自己被原生家庭抛弃后,又被亲生父母用一种极随意的姿态决定去留,她在这当中义无反顾的没有选择任何一方,赌了一把,跟当时完全陌生的闻梁走了。
    可现在,她当初似乎不是被抛弃的。
    而是在王棉和陈建平的生活完全陷入一潭死水中时,凭他们自己的那一腔情愿,希望她能过的更好。
    尽管这一腔情愿不是她真正想要的。
    可她好像也终于能放下这件事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她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真正的解释。
    “你来过堰城吗?”陈喋轻声问。
    “来过,但没能见到你,我们先前都不知道你亲生父母到底是住在堰城哪里。”她低头,“那地方太大了。”
    陈喋不知道该说什么,茫然地扭头看向窗外,好一会儿才转回来,说:“我回来了。”
    王棉终于捂着嘴哭出声,断断续续道:“今天晚上就住在这吧,你房间还给你留着,被子也刚晒过。”
    当时的陈喋没来得及去想,为什么她房间的被子会刚刚晒过。
    王棉又看向闻梁:“要是不嫌弃,你就住我儿子房间吧,他不在家。”
    陈喋侧头看向他,担心他会睡不惯。
    而闻梁已经点头:“好,麻烦了。”
    ——
    过去这么多年的事就在几句简单的叙述中过去,她们和解了,也跟自己的过去和解了。
    陈喋直到走进从前自己的卧室,看着熟悉的布置,都还是茫然的。
    可又好像终于松了口气。
    她坐在原本自己的床上,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床单,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像是脑回路比一般人慢一拍,到这一刻,喉头才终于涌上一股涩意。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躺下,临睡前又给隔壁房间的闻梁发了条消息。
    [陈喋:睡了吗?]
    等了一会儿他也没回。
    难道真睡了?
    还这么早呢,不应该啊。
    陈喋把手机放到一旁,仰面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刚才王棉对她说的话。
    又翻了个身,开始觉得口渴。
    卧室里没有饮水机,陈喋犹豫了会儿,决定出去倒水。
    她没开灯,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下楼梯,却忽然听到闻梁和王棉说话的声音,脚步一顿,跟着把手机屏幕贴到胸前,按灭了。
    “这次真的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带她回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她说上话解释清楚,手术成功以后,我就一直后悔,可却再也没见到过她了。”
    闻梁说:“是她自己想过来的,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她来。前几天她因为要回来一直很紧张,所以我才想提前来确定一下情况,免得万一她失望。”
    王棉眼角还有泪:“我现在看着她身边有你陪着,也算是可以放心了。”
    闻梁又从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这些钱,您拿着吧。”
    王棉连连摆手:“不行的不行的,这我不能要的,你们在大城市打拼也不容易,这些钱给她买点好吃的。”
    她压根不知道这卡里有多少钱,也没法想象。
    闻梁不擅长这种交际场面,与此同时听到身后东西砸地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陈喋站在暗处。
    闻梁把那张银行卡放到桌上,转身径直朝她走过去。
    ……
    她终于知道,临行前一天闻梁突然说有事要处理是去干嘛了。
    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在正好走到家附近时问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知道了为什么她带着帽子,王棉却能在大晚上通过背影就叫住她。
    也知道了,她房间的被子为什么会是新晒过的。
    他提前一天就来过这了。
    因为她紧张,因为她太害怕听到不好的回应,所以他提前来替她听了一次答案。
    他把自己变成她的铠甲和保护壳,听到了好的答案,所以放心带她过来,确保她不会受到伤害。
    陈喋眼眶都湿了,问:“你来过了是吗?”
    闻梁看着她,抱住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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