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代理协议搞定,看唐驳出去之后,程白重新将目光转回了电脑屏幕。
    页面还停留在其中一个热搜上。
    #发朋友圈也被起诉#
    点开就是一名博主愤怒的质疑,觉得自己不过是在自己的私人朋友圈发表了一点自己的看法,居然也要面临诉讼,十分荒谬,十分魔幻现实主义。
    评论区有人为这名博主鸣不平,并且贴出了其朋友圈的内容。
    这名被告当事人并不认识赵平章,但好像认识赵平章的一双儿女。说他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国外留学,就读于常青藤。其中他女儿毕业之后根本没有回国,而是留在纽约嫁了个外国人,甚至还拿了绿卡。他是在偶然的几次聚会上遇到他们,称赵平章的儿子和女儿看似低调实则穿着打扮都非常奢侈,参加聚会时甚至还开着豪车。
    朋友圈末尾原文是——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还是个土鳖,当时看着以为他们是什么富二代官二代,没想到居然是法官子女。那年头当法官都那么赚钱了吗?不知道这位法学界泰斗其他案子是不是都像食人案这么判,科科。”
    很多人看过这则朋友圈之后都觉得不过是普通的质疑和嘲讽而已,完全构不成什么“名誉侵权”,还有人觉得应该刨根问底,想往深了扒看看赵平章这一对儿女是否真的有什么猫腻,甚至更有人在评论中表现这种程度的言论都会被判名誉侵权的话,那这个国家的法律和法官不要也罢。
    程白看看,只笑了一声。
    早在2015年广州就有人因为在朋友圈辱骂同乡“猪狗不如”“贪财好色”被法院认定侵害公民名誉权,被判令书面赔礼道歉,还赔偿了3000块。
    2019年了,怎么还有人觉得朋友圈是“私人领地”?
    好像在自己家里杀人就不犯法一样。
    普通网民对朋友圈骂人也可能要负法律责任这件事十分震惊,可在程白眼底却是稀松平常。
    如果要说真有什么感觉奇怪的……
    那可能是,微博和公众号等舆论平台上还有那么多能告的,赵平章怎么偏偏告了这条朋友圈,是因为看到了吗?
    考虑了片刻,她没有给这位老教授打电话,而是选择了发短信,询问他有没有时间聊聊诉讼的事。
    但消息发出去竟是石沉大海。
    直到程白开完一系列例会下午五点多离开律所,才收到了对方传过来的一份起诉书原件,除此之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个时间律所里还有很多人在,根本没有要离开的迹象,所以电梯前面一点也不拥挤。
    程白盯着这份文件,有些出神。
    姜明怀也是个自由人,不需要加班的那种,刚从律所里走出来就看见她站在外面,不经意往她手上一扫,就露出几分了然的神情来:“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赵法官维权案,是程律在代理吗?”
    “没有。”程白暂时没看起诉书的内容,只收起了手机,按下电梯,道,“如果这个案子的委托代理人是我,那舆论怕才是要真的爆炸了。”
    毕竟“为人渣打官司”这帽子现在还没从她脑袋上摘掉呢。
    她回眸看姜明怀一眼:“在天志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新剧本筹划得怎么样了?”
    “多亏程律引见,过年这段时间还去参加了几次法援中心的活动,也了解了一些其他的公益诉讼律师,初步的构想有了,开头两集也跟制片人聊了聊,就等再沉淀沉淀动笔写。”
    在这件事上,程白完全对他大开绿灯。
    只是姜明怀并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
    在程白看他的同时,他也用一种略带审视和刺探的目光回视着程白,仿佛是在考虑要不要开口。
    程白好奇:“还有什么事情想问吗?”
    姜明怀直言道:“有。”
    程白静待下文。
    姜明怀便突地一笑:“我从过往与程律有关的访谈里面了解到,其实乘方的创立,最开始是由方让一手推动,是他的诚意打动了程律,才让程律在美国进修回国之后加入到创始合伙人之中。程律身上有程律的故事,但这位方律身上的故事也太让人好奇了。我始终克制不住地想了解,他为什么会解散乘方?”
    程白挑眉:“所以?”
    姜明怀一双桃花眼底,光芒炽盛了几分,只道:“据传他去了英国之后就不怎么跟国内联系了,但我想如果是程律的话一定能例外。所以有个不情之请……”
    程白没让他把话说完:“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就别开口。”
    “……”
    姜明怀怔了。
    程白打断他这一句话的时候看不出喜怒,甚至看唇角那一点弧度还似乎带了点笑,但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
    他有些茫然:“为什么?”
    想也知道姜明怀是想为自己下部戏寻找更丰富的素材。
    当年的乘方除了她之外,方让也是不得不提的一个人,更不用说方让特殊的家庭背景,还有个蜚声业内的极品讼棍当兄长。
    程白觉得自己如果是编剧也很想了解这个人。
    她能理解姜明怀,却不会同意对方的请求。
    面对着这名金牌编剧的疑惑,程白淡淡道:“不是我不想为你引见,而是他连我都不想见,又怎么会愿意见外人?”
    方让以前就很不愿意接受采访。
    更何况乘方出事,他现在应该就跟詹培恒聊几句吧,但以前的事情也完全不想再提起了。
    程白说着,望着电梯那一格格跳动的数字,却是出了神。
    姜明怀则愕然至极。
    待明白程白说的话之后,不免感觉到了一种难言的遗憾,梦呓似的叹了一声:“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吗?
    程白其实已经有很久没想起过那些跟方让一起打完的官司了,也有很长一阵没有去想方让现在在英国是怎样一种状态了。
    每每想起,却总是很快压下。
    过往那些回忆越让人热血沸腾,而今想起来似乎就越令人如在梦中,梦醒之后还有几分不可避免的痛苦。
    久而久之,就不愿回头看了。
    每个人受伤之后都需要疗伤的时间,曾经倾注得越多,放弃的时候也就越鲜血淋漓。
    她不想去打扰方让。
    在这一年多时间里,能证明他们两个的确是曾并肩创办过一个律所的好友的,可能只剩下朋友圈那十分偶尔但彼此心知肚明的点赞吧。
    只是今天姜明怀的询问,终究还是勾起了她的回忆,回家之后翻开电脑,打开邮箱,最底下那一堆邮件都呈现已读状态,但抬头都是“乘方”。
    无需看内容,只扫一眼邮件名她都能想起是那起案件相关。
    就这么盯着,竟然出神大半天。
    直到外面一道有些久违了的声音,唤她回魂:“程律,程律!在家吗?”
    太近了,就在窗户外面。
    程白起身,走到窗边,往下头一看,便笑出声来:“大作家回来了呀。”
    话出口的那瞬间,她自己都愣住了。
    只为这言语中漫不经心的自然。
    就像去年走时候一样,边斜拖着个行李箱,站在两栋楼中间那一条狭窄的走道上。
    一身厚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裹得像只笨重的熊。
    他抬着头,看见她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便抬起一只爪子十分开心地向她挥舞起来:“新年好!晚饭吃了吗?”
    一个春节没见,这位大作家就跟吃了开心药一样,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程白觉得有些纳闷。
    她想了想才回答道:“没吃。”
    边斜立刻打了个响指,明显地更加高兴起来,直接道:“那我回家放个行李洗漱一下,程律等我!”
    说完不等程白回答,便风风火火回去了。
    那栋别墅的灯很快就跟着亮了起来,从楼下到楼上,从客厅到书房,暖融融一片。
    其实程白都还没太反应过来,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确有点事需要请教一下边斜这个专业的,还真就在自家楼上等着了。
    但没想到,很快那栋别墅里便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分钟之后,程白望着自家客厅里这位惊魂甫定的“不速之客”,陷入了沉思:“有那么可怕?”
    “当然有!!!!”
    操。
    整个人都不好了。
    此时此刻,边斜身上就裹了一件暗蓝色的浴袍,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湿漉漉往下滴水。从盥洗室里从出来的时候连鞋都忘了穿一双,就这么赤脚踩在程白家的地板上,两手抱着她刚刚递过来给他压惊的一杯热水,脑海里却还回放着刚才噩梦般的一幕。
    简直不敢相信!
    他只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完全包裹起来。
    太他妈可怕了!
    一时没忍住,他怀着满腔悲愤,向程白这个本地人质问:“这是上海,是魔都!魔都怎么可以有蟑螂?!”
    程白:“……”
    很想告诉他,魔都不仅有蟑螂,而且还很多。
    尤其是在这种老建筑聚集的地段。
    所以,干什么想不开要在这里买房呢?
    但看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她怀疑他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终究还是选择闭嘴,只看看他那还在往下淌水的头发,难得发了慈悲,试探着道:“我去帮你拿个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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