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婚礼之后第三年的夏天,言卿开完了两轮全国巡演,专辑发了四张,新旧原创曲在各大榜单上自己打架争个你死我活,她也顺理成章地连续在华语音乐圈里登顶,重量级大奖拿到手软。
    言卿代言接的不算多,质量逼格都让圈内大花小花仰望,不仅是艳羡她有霍氏做依靠,更多的源于她自身,霍太太穿戴顶奢品牌是不可逼视的人间富贵花,等换了亲民的零食日用品,她又能秒变行走的甜美水蜜桃,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杂志更不用说了,几大一线女刊重量级的开年封抢着要她上,不为别的,只因为她实在长得美,红出圈的硬照不胜枚举。
    言卿小日子过得无比滋润,写歌唱歌是她兴趣所在,不会为工作所累,偶尔上上综艺拍拍广告,没有太多功利心,注意力都拿来放到老公身上。
    有时粉丝们会激动喊话,说娱乐圈需要她,拜托她多出来营业。
    言卿只是笑。
    真正需要她的,是她家霍先生。
    娱乐圈没了谁都照样热闹,但霍先生没她不行。
    她承认自己胸无大志,所有念头和愿望,都系在霍云深的身上,想无时无刻陪他,跟他腻在一起,不厌其烦地让他知道,她多喜欢黏着他。
    期间何医生私下里找她谈过。
    “太太,霍总的健康状况越来越好,以前刺激留下的那些失眠厌食都痊愈了,新伤旧伤也基本好全,只不过精神层面上……”何医生哭笑不得,“他好像并没有往正常扭转的趋势。”
    在他看来,霍总性格是很偏执的,情感需求过于强烈,占有欲旺盛,难以克制。
    严格说来,是病态表现,在无形中限制着爱人的自由。
    他原以为是太太失踪三年造成的结果,等婚姻生活稳定以后,霍总可以好转,然而这么久过去了,事实证明,霍总不但没好,还变本加厉。
    时时刻刻都在需求她,为每一次很短暂的分离而不安惶恐,恨不得分秒攥着不放,把她牵在手里,困在身边,才能放心。
    再加上太太无条件的纵容依恋,霍总更是一副放弃治疗的样子。
    何医生闹心。
    他觉得这是病,得治。
    谁愿意被人这么霸占着,离开一阵,或是跟朋友聚会玩闹都要先顾及爱人的想法,多累。
    言卿却摇摇头,沉静说:“何医生,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必须告诉你,他没有不正常,他不是病人,也不需要别人去包容他的性格,有我在就够了。”
    “……你真受得了?”
    “这个词不对,”言卿杏眼微弯,“我是心甘情愿。”
    她爱他性情里的每一分。
    也许何医生认为是无形的牢笼。
    但她情愿绑上锁链,做他永不分割的囚鸟,并不想飞去哪,这一生都只乐意绕着他打转。
    她从未失去自由,霍云深就是她的自由。
    何医生感慨地叹了口气,又以医生角度忧虑地问:“可这样下去,你们怎么要孩子?我看霍总的状态,是容忍不了任何生物长期在你身边的。”
    别说小孩儿了,猫狗都不行。
    言卿笑得很温柔:“那就不要。”
    何医生震惊。
    以他几年来对太太的了解,她绝对是很喜欢孩子的,这么看来……太太是纵容霍总到无底线了,压根儿没想着要扭转他,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辈子让他随心所欲。
    虽说不理解,但何医生也觉得自己无需再多说什么。
    太太跟霍总之间的感情深刻到迈过了那么多生死磨难,本来也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夏末的时候言卿接了新广告,宣传照拍摄的当天,霍云深提早处理完手头公事,到现场看她,跟言卿合作的各方人员早已习惯霍总的突然出现,呼啦啦列了一大队恭恭敬敬出来迎。
    霍云深径直穿过人群去摄影棚里,一眼看到灯光下他的小妻子正拨着长发,对镜头甜笑。
    洗发水的广告。
    等成片出了……
    他得控制自己,别去超市把她的人形立牌全搬回来。
    言卿也第一时间发现老公,朝他歪了歪头,眼睛俏皮地一眨。
    摄影师兴奋地捕捉到,咔咔咔连拍数张,百分百确定这个瞬间绝对是今日最佳,满屏呼之欲出的灵动爱意,谁看了都要心动,广告效果满分。
    等拍摄结束,言卿抿着笑,先不动。
    霍云深也翘起唇角,朝她略微张开手臂,表示自己的怀抱空荡,急需老婆填满。
    言卿马上出发,裙角飞扬,几步跑过去,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勾着他脖颈轻盈地跳起一点,被他牢牢托住。
    现场大家虽说适应了小夫妻俩随时随地狂撒狗粮,但亲眼见到,还是互相握拳,亢奋地无声嚎叫。
    画面太养眼了吧!
    亲密点!更亲密点!卿宝你可以的!使劲儿弄他!让他冰山融化!
    围观群众内心弹幕刷刷刷滚过几万条,卿宝当然不负众望,自然亲昵地跟老公贴贴脸颊,就让一路面无表情的男人笑得春暖花开。
    “今天好早——”
    霍云深亲亲她鼻尖:“下午还有个会,等不及想先来看看你。”
    言卿听他有行程,小小的失落之余,倒是松了口气。
    许茉涵约她和欧阳下午忙完出去聚个会,她正愁怎么跟深深说不陪他,这下不用找理由了。
    要放平常,聚会没什么大不了,深深再怎样也不会干涉她跟女性闺蜜吃饭喝茶,但是……两个月前,许茉涵跟她新婚老公造人成功,怀孕了。
    新晋孕妇的倾诉欲极其强烈,即使见不到面也会经常发微信来聊,霍云深听过几次,虽然没说什么,但言卿能看得出,他很排斥。
    排斥的不是许茉涵联系她。
    是字里行间离不开的孩子,怕她动心。
    每每这时,他眼中流露出的,是那时在化妆间见到小猫时,唯恐她带回家养的敌意和难过。
    言卿舍不得他有这种情绪,从那往后跟许茉涵聊天尽量避着他,今天会答应出去聚,也是因为知道他公事繁忙才决定的。
    霍云深抚摸她的头发,低声问:“下午去办公室等我?里面套间的床上给你换了新被子,很软,还多添了一个猫咪抱枕。”
    “欧阳找我喝茶……”她没提许茉涵。
    霍云深顿了顿,点头:“好,等我去接你。”
    言卿恋恋不舍跟老公分开,司机载她赶赴跟小姐妹们约会的地点,是个高端私密会所,海城一些权贵和圈内人很喜欢来这里标榜身份。
    最顶层的包厢里,许茉涵和欧阳已经到了,满桌五花八门的小零食都填不满孕妇的嘴。
    “托卿宝的福能进这个包,以前我顶多去过下面三层的。”
    “在家里快憋死我了,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
    言卿一进门,许茉涵画风突变,把满腔吐槽欲控制住,苦口婆心问:“卿宝,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加入我们孕妇阵营!”
    卿宝果断又给她点了一桌孕妇适用。
    可惜依然堵不住。
    天南海北闲聊了一个多小时,许茉涵忍不住,话题还是拐回到最关心的问题上,她不再不正经,认真说:“欧阳还没男朋友,不急,但是卿宝,你该上上心了吧,你家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言卿端着热茶,坦诚解释:“我家陛下不喜欢。”
    欧阳了然:“陛下只喜欢皇后,谁要抢,都格杀勿论。”
    门外幽长曲折的廊道里,赶着时间提前忙完的霍云深正走到包厢门外,侍者躬着身,刚把手碰上门扉,准备为他打开。
    会所安全,小姐妹们聊的又不是什么机密,所以只关了一道装饰门,不算太隔音,站得近,里面对话可以听得七八成。
    霍云深眸光黑沉,抬了抬手,示意侍者离开。
    侍者不敢忤逆,忙依言退走。
    他静静立在门外,听卿卿的声音。
    许茉涵“啊”了声,也想起大学时那些画面,霍云深如何紧张言卿,不允许任何人沾染,连她这个闺蜜都不能太过亲密。
    “但问题是,”她依然吃惊,“孩子也在他介意的名单里?”
    欧阳说:“我看霍总的世界里就两个分区,一个是卿宝,一个是其他生物,说不定孩子比别的对他而言更难接受,你想啊——”
    霍云深垂着眼帘。
    “一个注定会分走卿宝时间,感情,注意力的小家伙,比宠物或是朋友、爱慕者什么的严重多了。”
    言卿轻轻“嗯”了声。
    一个气音,让门外的霍云深手指收紧。
    她都知道。
    许茉涵泄气地拖长了音:“可是卿宝,你很喜欢小孩儿啊,我记得清楚,当初你记忆刚开始混淆的时候,头晕嗜睡,我们都以为你是怀孕了,你也好开心,每天偷偷测试纸等着两道杠,后来发现不是还挺难受来着。”
    霍云深瞳孔缩了缩,不觉更走近了一步。
    短暂的安静后。
    隔着一道门,言卿开口,嗓音很柔软:“是喜欢的,那时候特别期待,以为有了他的孩子,到现在偶尔也能梦到跟他生宝宝了,小家伙长得特别像他。”
    她语气里尽是绵甜期待。
    霍云深微低着头,手指骨节攥得泛白。
    屋内的声音在温缓地继续:“但是我这点喜欢,跟他相比什么都不算,我只想让他幸福,他才是最重要的,有没有孩子我根本无所谓。”
    霍云深耳中时而空白时而嗡响。
    他定定盯着卿卿说话声传来的方向,即便看不到她,也还是一动不动。
    不用再逃避了。
    他一直都明白,卿卿是期盼有一个孩子的。
    他刻意去忽略,装作不懂,从不和她提起这个话题,甚至在她亲近别的小孩儿时,不遮掩自己的抵触,换她的心疼和在意。
    那些自私又恶劣的心思在她的包容里肆无忌惮地作祟。
    他想独占,一辈子从生到死只跟她两个人,她的爱意,关切,注意力,温言细语,甜蜜宠爱,都仅仅属于他。
    如果有人入侵,要分走她,哪怕寸缕……
    霍云深阖着眼,手背上筋络青白。
    门内,许茉涵和欧阳七嘴八舌地争论着,言卿浅笑着打断:“我家深深开心就好,我不会让他害怕。”
    霍云深在走廊里犹如雕塑。
    半晌后,他松开握得略微麻木的手。
    卿卿全在为他着想,可她……说得不对。
    他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她开心,不让她失望。
    凡是她喜欢的,他都能捧到她面前。
    到傍晚散场时,门外侍者才轻声告知:“太太,霍总说会晚些到,让您别急。”
    言卿当然不急,老公难得迟到一回,她等多久都没关系。
    霍云深已然在车里沉默坐了许久,调整好状态,把极端情绪的影子藏得干干净净,才在侍者通知言卿后的五分钟重新上楼。
    言卿意外:“五分钟也算是晚吗?”
    “算,”他嗓子含着哑,把她搂住,“一分钟都算。”
    言卿心头发痒,老公可真是太甜了。
    她刚想吻他奖励,霍云深低低说:“对不起。”
    言卿瞪他。
    他唇边划开笑,避重就轻:“对不起,让老婆辛苦等我。”
    让老婆辛苦的……巨细无遗为他着想,给他安抚那些放肆的独占欲。
    言卿捏他:“不许乱说,道什么歉,快回家。”
    霍云深把她往怀中一裹:“回家。”
    言卿以为这是个岁月静好的晚上,万万没想到竟然天雷地火,她带着一身沐浴乳的奶香软倒在床上,男人不由分说覆盖下来,侵占她所有意识。
    她意乱情迷去摸床头边的小包装。
    手腕却被滚烫的指尖按住。
    他呼吸很重,带着隐忍的暗哑,灼热扑在她烧红的耳边。
    “卿卿,我们要个孩子。”
    你喜欢的。
    无论什么,我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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