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多情,一朝相思千年泪
    芳华易逝,几世恩怨万古愁。
    ——《佚名》
    九琴百年上
    暗夜里楼台之上,风起歌长,台下风流客成双。
    今儿上京第一风雅的歌楼云长楼爆满,王公贵族们都齐聚楼里。
    因为一年一度上京风华会便在这云长楼里举办,各家青楼歌舞坊的美人名家齐聚争美献艺。
    不管是清倌还是挂牌的,不管是小倌还是花娘都可齐聚登台献艺,分出男女两组竞美,胜者便是一年内的花王,花后。
    花后倒是美人辈出,几乎各家名坊轮流坐。
    倒是这花王,上一年的花王是绿竹楼的天画,一笔天工巧绘画楼春,以身为笔,十米画卷上,画出靡靡上京风月,再加上那狐狸一般的媚态和风流身段,夺了第一名,当晚便被鲁宁公主召幸去教公主怎么在身上作画去了。
    前一年则是天棋,他啥也没干,喝多了酒,就上台摆了一盘黑白珍珠做的围棋邀请人下棋,兴起了,拿了大棋一个个笑砸底下的恩客们,偏生他容色如明珠一般艳丽夺目,平日里的冷傲无双地美人,这时候简直明艳不可语,将所有人给砸了个遍,也迷了所有人一个遍,于是他就成了……花王。
    大前年是天书,那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花王了,四平八稳上台一站,容色俊秀无双,一身出尘飘逸的气质,满腹锦绣文章,腹有诗书气自华,哪里是什么青楼小倌,活脱脱一个名满京城,风华无双的贵公子,只能用倾慕的眼神去看。
    偏生许多王公贵族就喜欢这一款,既可床下谈诗文,又可床上尽兴,平日里就是有这样的气质的贵公子,那也是不可冒犯的,哪里会像现在这般模样,床上怎么折腾都由着性子来。
    这也是原本名不见经传的绿竹楼名声打响的第一炮。
    所有人都等着今年绿竹楼的天琴出来,蝉联四年桂冠。
    但是……
    “那琴师是谁?”
    “我出五千两,就包了他!”
    “我出六千两!”
    “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老子出一万两!”
    高高明月台边,花王候选者还没有上去,上面只坐了个异域琴师,他一身异域打扮,黑白相间镶金边的兜帽,乌缎裹在他的身上,包裹出一副异常修长俊美的身段子,肌理分明而优美。
    他懒洋洋地靠坐在明月台边上,一双长腿一曲一伸,半垂落下台。
    一头美丽的银发随意地垂落在身后,用华丽的宝石银线随意地一裹,面容上戴着同样华丽的宝石面具,只能隐约让看清楚他精致的下颌,漂亮得似天工所雕一般,唇红齿白,薄唇角挂着一点轻浮懒散的笑意。
    只那一点懒散笑意,瞬间便让众人皆臣服,只想看看他面具下的容貌能美艳成什么模样。
    乐师手上一把琵琶,戴满了华丽宝石戒指和华丽宝石指套的修长手指仿佛一点也不受影响一般,在琵琶上优雅弄弦轻拨,底下的乐师们也随着他的琴弦拨动乐器。
    若是他只得美貌也就罢了,只他似还嫌骚动不够一般,懒洋洋地轻哼着吴侬软语的小调子。
    “歌舞自风流,如是风光不知愁,一曲新词一壶酒,浮光掠影过花间袖;十里烟雨重重,灯花逐水流,盛庭华筵依旧,小楼醉春红乱世宛如梦。”
    ……
    他分明男儿身,还是西域人,偏生唱的江南妙音比女儿家还要婉转优美,更显神秘迷人。
    撩动了场内一片疯狂。
    秋叶白低头看着底下的人如痴如醉,挑了下眉:“楼下那神秘琴师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人看着有点眼熟,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熟悉,但是那种诡异的感觉让她觉得异常的怪异。
    礼嬷嬷也摇摇头:“属下不知,只是这个琴师是云长楼的梅大公子从塞外请来的琴师,但是没有想到这般风华绝代。”
    风华绝代?
    秋叶白脑海里掠过一道腥红色的暗影,她记忆里能称为风华绝代的也就那么一个人。
    但是楼下那人,分明就不可能是他!
    百里初的样子,化成了灰她都认得!
    她眸里闪过一丝森然而复杂的寒光。
    “这人压抑了他大部分的气息,绝非寻常人等,咱们今儿见机行事,若是有问题,就先带着天琴他们回去。”秋叶白冷冷地看着那人,低声吩咐礼嬷嬷。
    礼嬷嬷立刻点头。
    那人极为敏锐,似察觉了她的目光,忽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他的动作极漫不经心,但是却让秋叶白瞬间浑身寒毛微竖,她瞬间眯起眸子,警惕地看向那人,却没有发现那人的异样。
    但是她直觉没错的话,那种目光绝对是绝顶高手才会有的锐气。
    她微微颦眉,眸带疑色地看着那人。
    但是那琴师垂下了眸子,却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台下乐师之中。
    乐师里头坐着个戴着面纱的琴娘,她明眸似水,一边帮他伴奏,一边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你刚才吓人家小姑娘作甚!
    那琴师见琴娘白了他一眼,却只显明眸娇俏,他忍不住唇角笑意更深,眨了眨眼,迷得底下一群人更疯狂地尖叫。
    那琴娘暗自叹息,骚包就是骚包,过了多少百年都不改骚包的本性。
    自己穿越千年而来,大概就是为了来收服这只千年九尾大狐狸。
    ……
    “千年老妖。”而另外一间房间里,一身暗红如血华美长袍的修长人影看着那下面的琴师,潋滟的薄唇轻抿。
    “殿下,您说什么?”双白捧了茶杯过来递给百里初。
    百里初眯起诡美幽沉的眸子,冷冷地睨着台下的那个琴师:“你可觉得底下那个琴师妖气甚重,似修炼成精的魔怪?”
    双白看了一眼,只看见那人的白发和一身华美,便道:“属下觉得这个梅家大公子太有钱了,这琴师一身不知多少银钱。”
    至魔怪什么的……殿下确定不是在说他自己?
    “哼。”百里初讥诮地勾起潋滟的薄唇。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那琴师,心中就生出厌烦来,那是一种属于黑暗之兽的直觉,像是自己的领地里忽然出现了同样强大的掠食者。
    “殿下?”双白转身正要与他说什么,但目光却忽然定在他眼睛上时愣住了。
    百里初若有所觉地转头看向墙壁旁边镜子里,自己眼睛里的瞳仁果然已经放大了一倍,只眼角里还有些白,看起来森诡异常。
    他眯起眸子,目光再次转向台下轻弹浅唱的琴师,又冷哼了一声:“哼,给本宫盯牢下面那丑货,若是他有什么异动,格杀勿论!”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烦躁。
    他说完之后,又抬起眸子,左右寻索,却没有在主楼上看见那道熟悉的倩影,心情便愈发地暴躁,索性拂袖出门了。
    双白默默地看了眼那华丽耀眼的琴师,丑货什么的……殿下这是在嫉妒么?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殿下如此这般焦躁的模样。
    就算是被秋大人冷眼黑面了这么些天,殿下的焦躁也只在心中,不在面上,下面的那个琴师竟能让殿下这般模样,有意思……
    ……
    楼上人心浮躁,楼下艳绝的华丽琴师依旧怡然自得地轻哼着女调轻曲,指尖妙音不知勾了谁的魂魄。
    “金陵舞四方,八绝共赏满庭芳,佳人翘盼首,翠阁下帘钩,霓裳水袖妙歌喉,花好月圆,宫墙柳,舞绝秦淮岸,醉王侯……。”
    双白看了看,也挑了下眉,不知为何,他觉得那琴师也很像一个人,但是却想不起来像谁。
    许久之后,他方才想起,银发黑眸和那一身莫测的气息,岂非与自家主子有九分相似么?
    只是这时候,他见想不起来,便决定还是先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去安排人将这琴师监视起来。
    只是,双白的视线才离开那琴师的身上,那琴师便一边唱曲儿,一边微微抬起带着黄金宝石面具的面孔,眸光似笑非地掠过那楼上包房的窗口。
    真是沉不住气的小子。
    ……
    “落笔行云走文史古今通,歌绝画栏百花动,浮华转瞬空青灯素裳亦惊鸿……。”只是他才这么暗自嘲讽着,但是一低头却唱不下去了。
    只因为,底下的俏琴娘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翩翩佳公子,正不知与俏琴娘说了什么,俏琴娘竟然似轻笑了起来,取了一把笛子与那翩翩佳公子一同起身上楼去了。
    琴师眼底顿时闪过一丝森寒之色,手上弹着的琵琶也停了下来。
    底下的王公贵族们自然是不肯干了,纷纷嚷了起来。
    “大美人,怎么不唱了?”
    “继续唱啊,本夫人这里有的是银钱!”
    “继续弹呀,大美人可是累了,本公子这里是上房,可要来休息?”
    “喂喂……!”
    竟有人以为琴师不唱是等着打赏,竟直接将金银珠花直接朝他砸了下来,真真儿金光闪闪耀华庭。
    天长楼的掌柜一瞅着这情形,又是高兴又是焦急,高兴的是今儿大丰收,大公子请来的这位西域绝代琴师真真儿称得上聚宝盆,焦急的是这位琴师格调太高,一看便不是好说话的人,若是惹恼赶紧使劲在台边上朝他摇手,压低了嗓子:“九爷,九爷,您倒是继续唱啊!”
    但是琴师不耐地冷冷横扫了一眼过去,一股森然暴虐之气陡然让那掌柜的浑身一抖,连着底下叫嚣的人也瞬间鸦雀无声。
    那种冰冷威压的气息几乎瞬间让人觉得空气都窒了一窒。
    于是众人只能看着那琴师一提琵琶,抬身轻飘飘地直接飞下歌台,进了楼里。
    好一会,众人才醒过神来,看着空无一人的歌台面面相觑,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难不成那位绝色琴师这么直接进了楼里是被人包了?
    那掌柜莫名其妙,只能苦笑,赶紧命令其他人上台。
    只是再好的歌舞比起方才那位风华绝代的琴师唱妙音,都显得索然无味起来。
    而这一头,琴师直追着俏琴娘上了楼,恰见一抹鹅柳黄色的裙摆轻轻一转,进了一间房里。
    他眼底闪过冷色,抬脚就往那方向而去,正要推门而入:“茉儿……。”
    却不想,忽然一道劲风从脑后袭来,逼得他不得不避开,转脸过去,就看见一道修长的青影领着几个人站在拐角处,那隽美无双的年轻人冷眼看着他:“这里不是乐工上来的地方,下去。”
    琴师面具后的狐狸眸梭然眯起:“是你?”
    秋叶白看着那一身华丽非常,耀眼无比的琴师,微微挑眉:“看样子你认得我?”
    面前这琴师穿得像一颗琳琅树,艳美华丽,却偏生没有一点俗艳之气,倒也难得,但是不管再难得的美人,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鬼鬼祟祟的想要闯进去的样子,必有鬼祟之心。
    “小丫头,你最好让开。”百里青看着面前的人,轻嗤了一声。
    这些小辈真是不知趣。
    秋叶白闻言,瞬间一僵,不光是她,连带着宁春、小七几个脸色也变了。
    这个人竟然能一眼看穿自家四少的身份?!
    不是友,必是敌!
    众人伸手搁在自己腰上的武器之上。
    秋叶白却没有着急,只眯起冷冽的眸子,抬手一拱:“不知这位朋友,是哪条道上的?”
    “哪条道上的?”那人似觉得她的问话极为有趣,忽然抬手掩唇大笑了起来:“呵呵呵呵……人道、天道、魔道,不在三界之中,三道任我行,你说我是哪道呢?”
    他笑声尖利,竟然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带着一股子魔煞之气迎面逼过来,让宁春几个瞬间倒退了好几步,才硬生生地站住了脚步。
    秋叶白虽然没有退开,但目光一寒,手上一转,腰间软剑出鞘直逼百里青面门,厉声道:“天魔笑……莫非你是西域魔教之人!”
    大漠天魔,亦是江湖黑道的顶尖传说,数百年前不知何故,竟领着血魔们血洗武林十大门派,此后销声匿迹,武林正道群起而攻之,逼追至西域,但碍于沙漠死亡之海难于跨越,只得让那魔尊大笑离去。
    藏剑阁还留下那魔尊的一段傀儡蛛丝的武器!
    百多年来,西域魔教在血洗中原武林之后销声匿迹,成为那一场武林之殇的缔造者和各大门派的隐痛耻辱。
    老仙给她看过许多记载,其中便有这天魔笑!
    此人银发红颜,一身西域人的打扮,完全符合武林密录的记载,若真是西域魔教后人出现,必定又是一场武林浩劫!
    她不能让这魔教的探子离开!
    “西域魔教?”百里青闻言倒是妖眸里闪过异样,随后又大笑了起来:“呵呵,这个名头响亮,本座喜欢。”
    他只顾自言自语,仿佛看不见那携带着凌厉剑气刺来的长剑,但是那剑尖在靠近他眉宇不到半寸之处,却再动弹不得。
    秋叶白看着他竟只抬手施施然,以两指就夹住了她手里的长剑,她梭然一惊,自从打通了生死玄关之后,能这般迅速地制住她招式之人,只得百里初一人,这魔头竟然……
    但是她的剑气一下子划破了他的面具的挂线,一下子露出宛如工笔勾勒而出的一双丹凤眸,紫色的胭脂沿着他的眼睛后边三分之一处层层向发鬓晕染,仿佛在雪白剔透的鬓角上绽开一朵重瓣曼陀罗,他眼大而眼尾斜飞本就诡美如狐,还用了重紫石描绘斜勾,愈发显得那双丹凤大眼妖异莫名。
    “百里初?!”她瞬间呆住了。
    “你发什么疯?”
    居然换妆容了?
    但是随后,她忽然觉得不对,眼前这人不可能是百里初!
    “小丫头,本座说了不要挡路,你家姑奶奶还在里头呢。”百里青轻笑一声,忽然指尖挽出一朵兰花手势,在剑上一弹,竟然令她一下子身不由己地冲向他手中。
    眼看着就要被他擒在手里,秋叶白眼底寒光一闪,手中运起,翻转,一记翻云掌朝他胸口按去。
    “你姑奶奶才在里面,不男不女的魔头!”
    百里青偏开身子轻松避开她携着开金裂石之力的手掌,眯起眸子:“倒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倔丫头,那小子什么眼光,睡吧!”
    说着,他忽然指尖在她面前一弹,一股红色雾气瞬间飘荡了过去,一下子就覆上秋叶白的面门。
    她一僵,随后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百里青刚要抓起她,忽然又是一道森然的银光袭了过来。
    他目光梭然一顿,转身就避开了那道银光,但是这一次,他避得并不轻松。
    那银光竟似会拐弯一般,又再次袭上他的面门,逼得他不得不放开秋叶白,足尖一点,直接飞身掠出窗外,看向夜色里那追出来的红影。
    “呵呵。”他落在屋顶上,负手轻笑了起来:“原来是自己媳妇都摆不平的蠢物。”
    百里初瞬间大怒,眼瞳里一片漆黑,手中银鞭一点都不停歇地抽了上去:“丑物,休得放肆!”
    “丑……丑物?”百里青顿住了,仿佛有点不能理解自己听到的话,伸手指了指自己。
    ------题外话------
    这个时间设定在什么时候呢?
    在阿初刚刚得到小白,但是小白火大无比,彻底不鸟他的时候。
    九爷唱歌那段词引用自——《秦淮八艳》作词:小狐狸,玉璇玑唱的,玉璇玑可是个男的哦~很神秘的歌手,那吴侬软语的调子好好听,男人唱女音都那么妙,九爷那风华绝代的大骚包唱的时候大概也就是这个调调了。推荐大家去听,歌舞升平的时候,九爷一个人在台上就这么一边弹琵琶一边唱女音~啊哈哈哈,超级大狐狸精啊~
    还有,看完了,麻烦月票投惑国毒妃(百里初和秋叶白的故事),不要投九爷这里好咩,是真爱九爷给他后人一点支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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