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芳华笑了笑,“你快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李沐清闻言也不再耽搁,告辞上了马车,帘幕落下前,她见谢凤进了胭脂楼,从背影看,她一点儿也不像是年近四十的女子。
    若是当初大长公主誓死也不嫁去北齐,那么如今,她应该是和左相相守一辈子的人。
    左相也不必苦了大半生,她如今也不必夹在南秦和北齐之间,舍弃北齐王,回归南秦。再淡然坚毅的女子,心中想必也是极苦的,只不过是不为外人道也罢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
    马车来到左相府,门童见李大人来了,连忙进去禀告,不多时,管家匆匆跑来,对李沐清见礼,“李大人,里面请。”
    “相爷身体如何了?”李沐清询问。
    管家摇摇头,“相爷这么多年,都身体硬朗,未曾闹过多大的毛病,如今这突然生病,就如一座大山突然压下来,所谓病来如山倒大概就是这般,再加之,相爷厌恶服药,虽然休息了几日,但这病情一直不见好。”
    李沐清点点头,“带我去见见相爷。”
    管家连连点头,“小姐刚刚过府看望相爷,如今正在相爷处,我这便带您去。”
    李沐清颔首。
    管家头前引路,将李沐清带去了左相所住的院子。
    刚踏入院中,便隐约闻到一股药味,管家快走几步到门口禀告,不多时,卢雪莹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李沐清福了福身,“李大人。”
    李沐清含笑对她点头。
    卢雪莹道,“父亲醒着,李大人进去吧。”话落,又轻声道,“父亲不吃药,希望李大人劝慰几句。”
    李沐清颔首,管家挑开帘幕,他缓步进了屋内。
    左相半靠着床头躺着,几日不见,瘦得吓人。
    李沐清见到他,也吓了一跳,见他看来,连忙问,“相爷可还好?”
    左相点点头,沙哑地道,“朝事儿繁忙,你身上的担子重,不必过来看我。”
    李沐清摇摇头,“相爷大病七日,如今至今不见好,沐清听闻你拒绝服药,心里甚是不放心,过来看看。”话落,又补充道,“途经胭脂楼,正巧碰上谢姑姑,受谢姑姑所托,为相爷转一句话。”
    左相顿时目露光芒,“她让你……转什么话给我?”
    李沐清便将谢凤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左相。
    左相听罢,面色大动,身子震颤,片刻后,猛地咳嗽起来。
    李沐清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
    左相咳罢,挥挥手,不喝水,闭上了眼睛,一时没说话。
    李沐清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道,“谢姑姑说得对,二十年过去了,相爷又何必执着?人生一世,所谓最苦最难的选择,也无非是生离死别。相爷你亲身经历过了生离,这死别,还是算了。你一生引憾无子,谢姑姑当年初到北齐,发现怀有身孕,本能打掉,但她并没有,定然是排除万难,冒着风险,生下了你与她的孩子。这份情,也不枉相爷痴情一生。”
    左相闭着眼睛,睫毛颤了又颤。
    李沐清又道,“谢姑姑心有家国大义,这样的女子,天下熙熙,寻不出几人?但也正因为她是这样的女子,才造就今日的结果。不知道相爷是否相信天命姻缘,沐清是信的。你与谢姑姑的缘兴许没那么深,修得不够。”
    左相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李沐清又道,“人生在世,最怕的其实就是一个看不开。脚下是万丈深渊,抬头便是碧海青天,朗朗乾坤。相爷仔细想想,谢姑姑不便来左相府,如今拖沐清转达,也是一番苦心。”
    左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中情绪涌动,过了片刻,深深地叹了口气,“如今局势紧张,你肩负重担,日夜劳心,还让你这个小辈来劝说我,实在惭愧。”
    “相爷客气了!沐清近日来被诸事压身,自然希望相爷尽快好起来,也好分担一些我身上的担子。”李沐清笑了笑。
    左相点点头,对外喊,“将药端进来。”
    “是,相爷。”外面传来一声惊喜,有人立即端着药碗进了屋。
    左相喝过药,将空碗递给下人,下人下去后,他对李沐清道,“至今我依然不能相信,轻歌原来是我的儿子。”
    “此事秦铮兄、芳华、皇上等人,都具已知晓,千真万确。”李沐清道。
    左相点头,“她到底是没负我,当年,她面临前往北齐出嫁,我却不择手段得到她,空饮恨这么多年,也是我对不起她。”顿了顿,他又道,“她说得对,二十年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放不开的人不是她,是我。”
    李沐清不语。
    左相摆摆手,“罢了,诚如你所说,是我与她修的缘分不够,一把年纪了,她即便回南秦了,如今依旧是北齐的皇后,我左相府也是有妻有妾,不是我孤身一人,想如何就如何的。放不开又有什么办法。就这样吧。”
    “相爷能看开最好。”李沐清道。
    “至于她说的轻歌之事,我会仔细地考虑考虑。”左相话落,问李沐清,“我这些日子,浑浑噩噩,如今外面的情形如何了?”
    李沐清将外面的形势简略地说了一遍。
    左相听罢后点点头,“皇上去边境是去对了,我们一直拦着皇上,真是老了。”
    “相爷还是尽快地好起来才是,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还是少不了相爷。”李沐清道。
    左相点点头。
    二人又闲话了片刻,李沐清见左相的状态好了很多,起身告辞。
    出了房门,卢雪莹等在门口,见李沐清出来,对他道,“李大人,我送送你。”
    李沐清意会,这是卢雪莹有话对他说,他点点头,“多谢。”
    卢雪莹将李沐清送出院落,向府门口走去的这一路上,对李沐清道,“这些日子,爹一句话也不说,谁的话都不听,娘被他赶出去好几次,被他骂的日日以泪洗面。今日李大人来了,是在爹的房间里待的时间最长的人。”
    李沐清笑了笑,“相爷心里的苦,不为人道也。”
    卢雪莹点头,叹息,“是啊,以前我一直不明白爹的苦,如今终于明白了。但为人子女,我虽然体谅爹,但也不希望我娘受到伤害,这些年,我娘也不易。”
    李沐清了然,对卢雪莹隐晦地道,“你大可放心,相爷会看开的。”
    “有李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大人慢走。”卢雪莹识趣地不再多言多问。
    李沐清颔首,告辞出了左相府。
    第二日,左相病好,上了早朝,李沐清身上的担子顿时轻松了不少。
    所谓,心病还需心药治。
    雪城濒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因为李沐清、左相等人把控朝局,朝局依旧安稳无恙。
    相较于南秦国内,北齐国内的氛围更是紧张。
    南秦皇上亲自带兵亲临前线一路攻城,渔人关虽然是北齐天险之地,但南秦士兵此时有皇上坐镇,攻城十分疯狂,着实让北齐朝野上下,提着一颗心,雪城濒危的消息传到北齐,让北齐的诸多人都对此寄予了厚望。
    希望小国舅此举收服雪城,否则北齐危矣。
    北齐王早朝,宣布御驾亲征。
    南秦的皇上都到了边境,北齐的王上也不能再继续待在北齐京城,太子齐言轻较之秦钰,伤势未痊愈的情况下,这么多年,有玉家扶持,顺风顺水,如今一较高下之时,明显不敌秦钰。
    这也是跟二人的成长环境有很大的关系。
    秦钰自小以来,和秦铮斗智斗勇,明争暗斗,多年来,早已经磨练了出来。
    而齐言轻不同,谢云继没回归北齐时,身份没被暴露时,他是北齐王唯一的子嗣,再加之太后、玉贵妃和玉家的大力扶持,他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虽然也有聪明果敢谋略,但这个皇子相较于秦钰来说,还是太平顺了。
    真到战场上,他不是秦钰的对手。
    渔人关目前虽然没被攻下,但照着秦钰攻城狂猛的势头,还保不住真被他攻下。
    虽然小国舅将雪城目前来手受制于手下,但也难防有变。
    北齐王御驾亲征没遭到多少人的反对,毕竟南秦都打到了渔人关了,若是破了渔人关,就是破了北齐的第一道天险,实在是不容小视。
    当朝决定后,北齐王便点兵,安排朝事,前往渔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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