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铮站在谢芳华身边,似乎能理解她的这种感情,默默地陪着她,她不说话,不动,他也不催促,不说走。
    过了许久,岸边的凉风吹来的水汽将衣服打得凉了,谢芳华打了个寒噤,才动了动身子。
    秦铮立即要脱下外衣给她。
    谢芳华伸手按住他的手,看着他道,“秦铮,你能理解吧?我不能和言宸就此两清,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不能当做从来没有任何过他。哪怕,我如今已然主张南秦狠狠地打北齐,将北齐打个落花流水,但也与我对言宸的信任和情分无关。”
    秦铮点头,伸手摸摸她的头,温声说,“能理解,他是支撑你走过无名山那几年最黑暗的日子的人。也是在你回京后至今,一直在你背后扶持你的人。在你心里,他有着极重的位置。这个位置,无人能代替。我也不能。”
    谢芳华伸手抱住他,将头往他怀里埋了埋,“这些年,言宸也不算骗我,也不算隐瞒我,只不过是我从来不问,也不查他而已。我一直以为,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就算两国对立,也干系不到我和他。我不会为昏庸的皇上而拼命,不会为南秦江山而卖力。只是,世事难料。”
    秦铮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我爱的女子,有情有义,有国有家,有何不好?曾经我怕你真变成与无名山那些活僵尸一样了。如今这样,是我失而复得的珍宝,我心甚慰。”
    谢芳华心下稍暖。
    秦铮又道,“论起来,南秦江山是秦钰的事儿而已,你我,也无非辅助他一把。到时候,谁死谁活,我们尽人事听天命,顺其自然吧。”
    谢芳华慢慢地点头。
    秦铮伸手推她,“中秋刚过,天气就已经转凉了,在这里待久了,对你身体不好,走吧。”
    谢芳华退出他怀里,点了点头。
    秦铮拉着她离开水边,不远处,陈老、青岩、侍画、侍墨、小橙子等人等在那里。
    陈老件谢芳华来到近前,对她问,“言宸公子离开了?”
    谢芳华点点头,“他会去一里地外,立即救他父亲玉兆天,之后就会返回北齐。陈老,你若是想与他道别,现在就去吧,他还没走。”
    陈老摇摇头,“我隐身于天机阁,无论在天机阁待多久,我也是魅族人,天机阁虽然是言宸公子创立的,但我只认您是主子。不必与言宸公子道别了。”
    “他回北齐后,再未启用天机阁一兵一卒。这是将天机阁都给我了。”谢芳华望向一里地外,因山路树木遮挡,什么也看不到。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上车吧,我们去情花谷。”
    陈老点点头。
    谢芳华和秦铮上了车,队伍继续向情花谷而去。
    言宸回到一里地外,那些人已经急得团团转,但也不敢去找言宸,如今见他回来,人人喜出望外。
    有一人立即急声道,“公子,若是不尽快救治,国舅此命休矣。”
    言宸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掰开玉兆天的嘴,给他服下,之后动手给他处理伤口。
    秦铮的确是手下留情了,没伤到他的心口心脉,偏离了一寸,而且伤口看着凶险,却不深。养一个月,基本就能好了。
    但是他不想让父亲再拿刀剑了!
    也不想让他再留有武功了!
    这么多年,他是活在黑暗世界的玉兆天,是被玉家束缚的玉兆宴,他一个人的身上肩负着两个人的命,挑着玉家谋求阴谋诡计的担子,他也该放下了。
    半个时辰后,言宸站起身,对一人吩咐,“将国舅送回北齐京城。”
    那人看着玉兆天,试探地问言宸,“公子,国舅什么时候能醒来?”
    “什么时候到京城,什么时候醒来。”言宸将两瓶药递给那人,“白色的瓶子每日给他服三颗,黑色的瓶子每两日服一颗。到京城后,黑色的瓶子就不必给他服用了,白色的瓶子继续让他吃着,吃完为之。”
    那人收了两瓶药,小心地问,“公子,这黑色的瓶子里装的药是……”
    “是他一直昏睡的药。”言宸看着他,“你跟父亲身边多年了,你不觉得,他该歇歇了吗?”
    那人一惊,垂下头,“公子说得对,在下一定照办,照看好国舅。”
    言宸点头,从身后一摆手,“羽灵。”
    “公子。”有一黑衣人应声出现。
    “你随父亲回京城,若是堂族长老对父亲的伤和以后退下不再参与家族之事有异议,就说是我的意思。”言宸吩咐,“另外,待父亲接受自己的处境了,你再出京找我。”
    “是,公子。”羽灵应声。
    言宸摆摆手,对那人道,“你们赶路吧。”
    那人拱手,辞别言宸,带着一队人马护送,向北齐京城而去。
    言宸目送着队伍远去,又向情花谷方向看了片刻,翻身上马,向北齐军营而去。
    一日后,言宸回到了北齐军营。
    “玉公子。”军营内众人见他回来,都恭敬地见礼。
    言宸点点头,扔了马缰绳,向里面走去。
    来到齐言轻的大帐前,有人得到他回来的消息,立即迎出来,“玉公子,您总算是回来了。太子昨日夜就发了热,军营中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您再不回来,太子就危险了。”
    言宸点头,快步进了大帐内。
    齐言轻果然在发烧,满面潮红,已经烧得人事不省。
    言宸连忙开了药方,吩咐人下去煎药,又亲手帮他处理降热。
    折腾了大约两个时辰,服了药后,齐言轻终于退了热。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言宸疲惫地靠在一旁的软榻上。
    玉云水从账外急步走了进来,看到言宸,眼睛一亮,“小叔叔,你回来了?”
    言宸点点头。
    “太子的热退了?”玉云水靠近床头看了一眼,恼道,“军中的大夫都是一帮子废物,折腾了一夜又半日,也没能让太子退热,还是要靠小叔叔。这么无用,干脆都推出去砍了算了。”
    大帐中侍候的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了,人人心胆具颤。
    言宸揉揉眉心,抬眼,瞅了他一眼,“军中的大夫,本来就是给大多将士兵甲包扎处理伤口的。能扶伤不救死。”顿了顿,他道,“太子的伤势调养,要靠御医。而御医都被你几日前因为他们救不了太子,一怒之下给赶走了。才造成了今日太子发热,却束手无策的险情和后果。”
    玉云水闻言嘟囔,“御医治不了病,留着何用?再说,我哪里想到你来了刚救了太子,太子伤势还没稳定,你又一声不响地走了。踪影全无啊,太子发烧了,我四处找你,找不到,都快急疯了。”
    “你这是怨我了?”言宸挑眉。
    玉云水顿时噤了声。
    言宸看着他,“你是玉家的子孙,但我从来没见过玉家哪一个玉家的子孙如你一般莽撞不知事理,行事不计后果。这些年,你是太子的陪读,跟着太子,玉家族堂长老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对你不多加管教,便养成你这副无法无天的性子了吗?”
    他声音虽然不高,语气也带着一种淡若云雪的平静,但这一番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自带一种长辈的凌厉和威严,不容反驳。
    玉云水脸色变化了一阵,委屈地抬头看着他,“小叔叔,这也怨不得我啊,族堂长老本来也不指着我为家族做什么事情,我只负责陪着太子长大就行了。自然对我管束得少了,我……我哪里知道,那些太医……还是有些用处的。”
    言宸看着他,“你跟随太子身边长大,可是太子的优点你学到了吗?太子纵容你,族堂长老纵容你,你就有资格自己也纵容自己了吗?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思量,你就能全然都不顾了?若是如此,你与三岁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你自己说说!”
    玉云水一噎,顿时没了声。
    言宸看了他片刻,见他虽然委屈,但对他训斥他的言语到没有不满不忿的情绪,他缓和了语气,对他道,“从今以后,族中长老堂取消,不再设族中长老堂了。你既是玉家的子孙,就该当起玉家的责任。但记得玉家责任的同时,也不该忘了自己是南秦人。”
    “族中……长老堂取消?小叔叔……谁说的?”玉云水吓了一跳。
    “我说的。”言宸道。
    玉云水又噤了声。
    “太子身份殊荣,在他身上,由不得半点儿差错,你跟随在他身边,更要时刻地谨慎小心,对得起你站在他身边的身份,也对得起他当初从一众玉家子弟里选了你。若是你还这么莽撞,不知控制脾气,你就给我回玉家,和那些子弟一样,娶妻生子,了了一生算了。”言宸道。
    玉云水立即摇头,“小叔叔,我不要回玉家。”
    言宸摆摆手,“既然如此,你就听我的,下次再犯,由不得你。”
    玉云水下定决心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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