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下那张铜版纸,蒂塔右手摸触摸着墙面,往有细碎的风吹来的方向缓缓前进。或许是由于这个密道的主人是袭德,而他并没有亲自到来的原因,这里暗的昏昏沉沉,以精灵的视力来说也只是睁大眼睛可以勉强视物的程度。
    她也不能撕下衣服上的布条来做一个火把,因为越往前走,前方吹过来的原本只是细碎的冷风便越来越大,吹得让蒂塔觉得皮肤下的骨头都在发冷。那想必即使火焰燃起,也会在空中不断的摇曳,跳动,根本无法照明,甚至会阻碍自己的视线吧。
    所以,摸着墙壁慢慢前进几乎成了现在唯一选择。只是蒂塔步伐曼妙,明明是在摸着黑逃命,却硬是走出了一种顾盼生姿的感觉。
    墙壁一直在往她的指间传递着些微的震动,蒂塔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这发条屋之后的机关一直在运动,甚至可能一直在悄然改变着这里的地形,再加上周遭看不清的,模模糊糊的黑暗,也许自己一直在原地兜圈子也说不定。
    但兜圈子总比被维塔和艾比两个人盯的死死的要强。
    指尖仍在墙面上不断的前行,传来的触感从一开始的金属,到石块与青铜的过渡。蒂塔挑眉,墙壁之下机械的震动开始变得平缓而有序。是自己走对了方向?还是这发条屋又开始有了新的变化?
    将手指收回,稍微摩挲几下,蒂塔将这些粉末放在鼻尖上闻了闻。
    噫,有种对于精灵这个种族来说甜美异常的味道,早已沁进这石壁的深处。她抬头又环视一圈,终于明白了这个通道之所以昏暗的另外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血腥的色彩已经深入了这里的四壁,只是由于从不间断的冷风在不停的换气,才让蒂塔没有第一时间闻见。
    这里是通道,也是换气口。
    竞技场的换气口。
    不再犹豫,蒂塔迈出脚步,加快,加快。直至在这猩红的通道中开始奔跑。撕下腰间的衣服,裹在脸上。长裤也被她弯腰撕成礼裙的形状。她曾经的记忆已经被艾比所唤醒,随手撕出的衣服和几十年前的穿着的款式有四五分像。
    余下的布条落地,被悄然翻出的刀锋绞碎,拖走。刀锋的机关闭合,地面仍是一片浸着猩红的平整。
    而蒂塔又顺着这通道跑了许久,拐过几个弯道,盖在面纱下的长耳朵忽然颤了一颤。
    然后,她将喘息生生憋在了胸腔里。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宽大了许多的通道中,竟然隐隐约约响起了车轮的摩擦声。
    一台小型的,只有两节车厢的列车顺着地上不断升起,又悄然落下的钢轨缓缓前来。列车前头的灯照在了蒂塔身上,又往前照了很远。蒂塔眯起眼睛,不闪不避。只是微微翘起的嘴角稍微暴露了她内心当中此时此刻的狂喜。
    狂喜的目光迎着探照灯而上,看清了车厢里的人影,散发出魅惑的波动。
    几秒钟后,原本速度就不快的车厢又渐渐减速,蒂塔闪身,车厢的门在她面前悠然停下。
    里面有人探出头来,同样是戴着一层薄薄的面罩,用金质的丝线固定在他的脸上:“美丽的小姐,你是迷路了吗?”
    蒂塔只是冲着他微笑。
    而那人却不再犹豫,马上打开车厢的门:“来,请进,我们一定是顺路的。”
    扑鼻的气味从车厢中涌出,有鲸油的提炼物,有早已灭绝的植物香灰。300多岁的蒂塔对这种气味驾轻就熟,她朝开门的男人点点头,便优雅的弯腰,钻进车厢。
    一个,两个,坐在车厢三个角落的人应该是里面这群男男女女的保镖。好在其中没有像维塔一样免疫幻术的怪胎,自己混进来简直是轻巧又方便。蒙着面纱,抽着烟斗的乘客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蒂塔,又在幻术的无声影响下,齐齐的收回了探查的视线。
    然后接着他们因为列车停止而被中断的话题:
    “哎,帝都好像出了一点事情,我们跑出来玩,合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有谁会怪你?家里的老头子不都说可以和袭德老师多亲近亲近吗?再说了,我们又没离开学校,而且上次不是在这碰见了你的叔父他们吗?老头子们玩的只会比我们疯,又拿什么立场怪我们?”
    “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对了,宰相不是你侄甥吗?为什么不去问问?”
    “可别,他知道我跟你们这群贵族混一起怕不是要打烂我的屁股。说起来这次你下注了吗?赌的谁?”
    “喔,赌的雪什么莱家那个骑士。”
    “这你也敢压?我记得这个骑士已经连着上了5场了吧?这你也敢压他?”
    “他上了5场,也赢了5场。”
    “体力,耐力,这次的对手,你不考虑这些?”
    “考虑过了呀,就因为现在这些元素让情况显得很微妙,这才是最刺激的情况。”
    哦哦,蒂塔点头,她明白这些年轻的面庞是什么身份了:一群二世祖,无论是官僚亲戚还是贵族的后代。
    官僚本身虽然和贵族处于敌对,并且因为制度的原因能压后者一头。但他们的位置并不能明目张胆的世袭,每次传承都会损失掉一部分权力。所以,官僚嘱咐其后代与贵族的后代交好几乎是必然的事。
    这种人几乎就是这个国家最为优渥的那一批,他们所关心的“帝都好像出了一点事”是什么?
    列车仍在缓缓向前,蒂塔捏着下巴沉思。二世祖们还在像窃窃私语般讨论其他的事情:
    “说起来这决斗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等天气好些,我们还是去打猎吧。”
    “嘿,打猎才没意思。30层往上的人就没武器了,大多连反抗都不会。闯进他们家里随便玩玩,就跪地求饶,我们还要赶在警署来之前撤离。”
    “你那是没叫上艾格曼,还有宰相他叔吧?这样警署就只是来帮你擦屁股的了。”
    “嘿,别叫上我。最近家里老头子总是说让我们低调一些……”
    蒂塔静静的听。
    她对这些二世祖的享乐不屑一顾,要知道,人类在精灵的图德王国连奴隶都不如,杀起来何必这么遮遮掩掩?还有专门训练出来,就是充当猎物的人类角斗士,男女都有,各方面都很棒,会反抗,会反击,但因为精神上下了烙印的缘故有不会真的伤到精灵。与之相比,这些人类二世祖玩的可太幼稚了。
    蒂塔只是听见空气中似乎有欢呼的声浪传来。
    而一个二世祖忽然拍了一下额头:“呀!车太慢,我们迟到了!”
    欢呼的声浪越来越高,还伴有巨物坠地的隆隆声。
    决斗场中,双目漆黑的角斗士有如魔法般,飞快的将物体于空中位置互换。
    然后,甩出物体,甩出巨石。
    甩向他那素不相识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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