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一般的归乡大军,涌入车站,亏得芳菲早有准备,提前购得车票,当两人携着大包小裹,近得站门,还是被海量的归乡大军,惊得呆住:站里站外,处处散落着回乡人流,那里近得身去。
    待随着人群亦步亦趋,蚂蚁搬家一般,挪进站内,排队上得车上,车厢里便成了人肉罐头,哪里还有立足之所。两人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挤到自己的座位边,见车座上端端坐着一个孕妇,身旁依着一位疲弱的老人,芳菲赶紧回头对我老表示意,也不忍惊扰,只得站在走道间,任人潮拥挤、推搡,如潮水一样,波来荡去。
    直到客车启动,车内方才流入缕缕新鲜空气。这时,我老表与芳菲才相互盯视一眼,缓缓舒出一口气。车子一路颠簸,到得镇上,刚停稳,乘客便蜂拥而下。两人随着人流,缓缓下得车来。下车后,我老表唤过一辆三轮车,与师傅议定价格,便拧起包裹,引芳菲转上车,随着一阵轰隆隆声响,车子缓缓上了村乡小道。
    我老表见路面积《顶〈点《小说雪甚厚,搴开蓬帘,对师傅叮嘱道:“师傅,路上滑,小心慢行。”
    那师傅闻声,回首点头道:“要得!”握紧车把,放缓车速,三轮车便在狭窄的小道上,一路逶迤而行。待到得小河对面,我老表唤住师傅,与芳菲相携跳下车来,付过车费,对他招呼一声作别,引关芳菲迈过冰封溪流。踏进村落,我老表顿觉满心里的尘埃,便得到一次彻底的荡涤。和芳菲拧着大包小包刚步入家门,母亲一见,撂下手上活计,脸上绽开喜悦花朵,连连招手道:“回就回来了。还带这么些东西做什么呢?”嘴里怪罪道,心里却是着了蜜的一阵甘甜。
    “快,快,外面寒气重,快坐下来烤烤火,去去寒。”母亲边说边向火盆里添加木炭,黑炭遇上明火,顿时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只吓得芳菲张开双腿,跳身而起。嘴里发出“呀、呀”的惊叫。
    站在一旁的我老表一见,心里不由一热,赶紧上得前来,对我舅母道:“妈,你先息息,我们刚走过路,不冷。”我老表扶着母亲坐下,朝着芳菲使了个眼色。
    芳菲会意起得身来,从包里抖出给我舅母买回的衣物。照着我舅母身体一比画,惊喜道:“嗯,家宏,看我眼力还不错哩。大小合适。”
    我舅母初时一愣,当悟出是儿媳给自己带回新衣,不由一脸哄怪道:“你看,你看。我又不是小孩?还给我花钱买这些作什么呢。穿出去让人笑话。”舅母看到那崭新衣服,笑着对芳菲啧怨。
    “笑啥子?都说老来俏,啥子叫老来俏?就是说人老了。有后生行孝就叫老来俏。”芳菲对我舅母打趣道。
    乡村的新年,虽然简陋,但裹着浓浓的乡情,别有一番情致。“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转眼,我老表回家陪舅母过罢春节。新年第一天,为了对乡邻表示感谢,我老表和芳菲提着礼物,给周邻亲朋拜过年,刚回到家,便收到朱道明的贺春短信。我老表心知这贺信的言外之意,也礼节性的快速回复朱道明诸如新春快乐,身体健康之类的祝福。待得进到屋内,被一路奔波劳顿得疲惫不堪的芳菲,打着哈欠、伸起懒腰一头钻进卧房内,倒身滚入棉被里再不动弹。
    我老表见状,出得卧房,把一张椅子轻轻地拉近母亲身边,悄悄但慎重地低声道:“妈,有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老。”
    舅母闻声转过身来,答非所问地说:“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凭什么给我个老婆子买了这么些衣物,却不见你给芳菲置件新衣服什么的?”
    我老表搓了搓手,惭愧地低下头说:“这都是芳菲的主意,她说今年收入不太好,就先给你买了,说自己年轻,有的是机会,就给她自己也免了。”
    “这可不行,头一年就这样,明天回她娘家,岂不让人笑话!”舅母压低声音,十分严肃地对我老表训斥道:“能找到芳菲这样的孩子呀,是我家的福气。将心比心,你可不能亏了她。”见我老表无语,舅母换回温和的语气问道:“你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
    我老表吱吱唔唔道:“是这样,前段时间有人一直想让我到他那边帮忙,我有些拿不准。”我老表想了想,迟疑道。
    “在什么地方?他人怎么样?”我舅母问道。
    “在南方,人呢,看上去还不错,是个本分人,家业好像还很大。”我老表悠悠道。
    “芳菲知道吗?”我舅母试探道。
    我老表闻言,头缓缓埋了下去,轻声道:“她不怎么愿意让我去。”
    舅母捋了捋满头白发,“哎”地一声叹惜道:“俗话说:‘男儿志在四方’我看呀,既然你现在做得也不是太顺意,乘现在还年轻,出去闯闯未必不是件好事。”
    “可俗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呢,如果我这一走得远了,想见一面就难了。”我老表忧郁道。
    “你就为这个纠葛?”我舅母用火钳拨了拨炭火,问道。
    “总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我老表拂了拂瞬时飘起的灰尘,叹气道。
    “那岂不是要让为娘的给你担罪名了?儿呀,你现在做得不如意,娘看得心里更难受。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有机会就不要错过,男人要活出个男人样来。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我这把老骨头这几年还撑得住,到真不能动的那天,我知道该怎么办。”舅母用火钎把一盆炭火拨得一片辉煌,对我老表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老表抬起被映得通红的脸,眼花一闪一闪地望着舅母,声音哽咽着说:“都怪儿子无能,若那边如意,只怕又要委曲你一个人过几年孤苦的生活了。”
    “家宏啊,常言道:百善孝为先,缘心不缘迹,缘迹家贫无孝子。我知道你有心,别人也都看得出你是个孝子。但自古道:男儿志在四方!乘我现在身体还硬朗,你只管出去闹。”舅母的一番话像一把利刃,把吸附在我老表内心上的忧虑、畏缩层层剥落开去,瞬间便被弃之如敝屐。
    “你真不必为我担心的,我一个人几十年都过来了,习惯了,只要能看到你和芳菲过得畅亮,生活得快乐,就是我的幸福。”舅母拉过我老表的左手,把一只泛着湿润绿光的手镯塞了进去,慎重地吩咐道:“它跟了我近三十年了,芳菲这娃不错,找个时间交给她。”
    “这?”我老表捧着玉镯踌躇道。
    “听话,拿着!”舅母用近乎于命令的口吻,对我老表说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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