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缩回手,拢在袖子里,垂着眉眼。“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刻意去打探消息了。随意走走,以熟悉地形为主,为行动做准备。”
    杜小鱼眼神一闪,随即明白了老庄的意思。“明白。”
    老庄有点不放心。“说说,你明白什么了?”
    “收敛杀气,免得打草惊蛇。蹦得凶的都是傻鸟,呆若木鸡才是真正的高手,许禇就是典型的例子。”
    老庄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不过呆若木鸡不好听,你可以用返朴归真、和光同尘这样的词。总而言之,把自己融入到人群中去,才是最好的隐身技巧。”
    杜小鱼连连点头,转身出门,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身向老庄躬身行了一礼。她的动作有些生涩,不太自然,但姿势还算标准,像一个刚刚入职的侍女或者女卫。
    “是这样吗?”
    老庄看在眼里,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你的悟性很高。不过对我没必要……”
    杜小鱼正色说道:“细节决定成败。既然要扮,自然要全身心的投入。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一切以完成任务为目的。”
    “哦,好。”老庄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杜小鱼出去了。老庄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资料,一时却静不下心来,甚至有点郁闷。
    只要认真起来,杜小鱼应该能顺利地完成她的任务。
    我怎么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以自己那点粗浅芜杂的知识体系,如何才能参透这多重宇宙的奥秘?
    以前经常在书里说,修道的多如牛毛,得道的凤毛麟角。现在看来,真是一语成谶。我大概率是牛毛,成不了凤毛或者麟角。
    真是失败啊,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居然都不能呼风唤雨、挥斥方遒。
    说不沮丧,那是骗人的。
    ——
    过了几日,麋竺回来了。
    他和公孙瓒谈得很顺利。公孙瓒虽然以前辈自居,又挟战马资源自重,却无法拒绝中原物资的诱惑,愿意与孙策结盟,夹击袁绍。
    不过他也有麻烦,最近和刘虞的冲突渐趋激烈,一时半会的,没有精力进攻冀州。
    “郭君以为,这公孙瓒是真的腾不出手,还是托辞以邀价?”麋竺貌似随意的问道。
    老庄瞅瞅麇竺,轻声笑道:“麋君,公孙瓒是真心还是托辞,有区别吗?公孙越死在中原,他和袁绍已经没有和解的余地。就算他肯放弃报仇的心思,袁绍也不能相信他,必除之而后快。这一点,公孙瓒想必很清楚。”
    麋竺含笑点头。“郭君所言甚是,是我眼界小了。”
    老庄报以微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原本历史上的麋竺是什么样,老庄并不在乎。眼前的麋竺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
    麋竺经商多年,眼睛毒得很,怎么可能眼界小。他只是不明白孙策为什么这么信任“郭允之”一个新降之人,有意无意的试探罢了,纯属职业习惯。
    麋竺取出两份路传,推到老庄面前。这是他从公孙瓒那里搞来的通行令,按照老庄和杜小鱼的相貌特征写的,只是名字不同,身份也变了,是从南阳来的布商。
    “郭君,许都尉及其随从虎士气质与众不同,如果聚在一起走,很容易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我想着组建一支商队,让他们冒作随行部曲,或许可以掩人耳目。”
    老庄皱起了眉头。“刘备、张飞可都是认识许都尉的。”
    “无妨,稍微改变一下相貌就是了。”
    老庄盯着麋竺看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他是不建议这么做,但麋竺显然没有听他安排的打算,连路传都准备好了,标准的先斩后奏。至于这是不是孙策的安排,那就说不清了。
    不管怎么说,由他们去吧。
    得到了老庄的同意,麋竺随即去做安排。
    在等候商队的时候,杜小鱼等到了机会。
    麋竺收到消息,有信使从南皮赶来,从各种迹象分析,有可能是袁绍派来与刘备联络的。
    当天晚上,杜小鱼悄悄上了岸,由许褚亲自保护。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麋竺设了私宴,款待老庄。两人品尝着山珍海味,心照不宣的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貌似宾主尽欢,一团和气。
    细说起来,麋竺的日子过得比孙策还要好,至少生活档次要高一个等级。
    毕竟他不差钱,也没有引领新时代、新风气的自觉性,比起自律甚严的孙策,他活得更随性,也更滋润。
    这一点,从他眉眼间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新时代弄潮儿才有的自信。
    看着他,老庄忽然心中一动,想到了自己的小目标。
    上次一时脑热,带着青桃去藏宝,结果一跤摔进了阴沟里,老本折得精光。这次遇到一个大富翁,不薅他一把羊毛岂不是太浪费了。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麋竺虽然有钱,却不是撒币,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从他兜里弄到钱,更何况老庄也不想要钱。
    就算是黄金,价值也是有限的。
    玉无价,古董无价,如果是玉制的古董,那就更无价了。
    老庄迅速琢磨了一下,举杯笑道:“麋君,听说你麋氏世代经商,兄妹并皆精通筹算,你妹妹还因此深得孙将军信任,可有此事?”
    麋竺微微一笑。想到妹妹麋兰,他就忍不住得意。对他来说,这可能是这辈子最成功的投资了。等孙策夺了天下,建立新朝,麋兰必是后宫夫人之一,麋家的前程一片辉煌。
    “舍妹蒲柳之姿,难入将军法相,幸好从小学习商贾之术,算是略有立身之本。”
    “麋家坐拥海田万顷,货通南北,富自是不用说的。令弟为将军,令妹为孙将军身边人,这贵也是板上钉钉的事,麋君只需安心坐等即可。人生所求,不过富贵长生,麋君刚过不惑,便有这等成就,真是令人羡慕。”
    麋竺抚着颌下短须,微微一笑。“郭君过誉,愧不敢当。竺本庸人,只是运气好,遇到了孙将军这样的英雄,也算是攀上了凤尾。”
    “是啊,孙将军乃当世人杰,将来必能留名青史。麋君独具慧眼,识英雄于创业之初,青云直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于今往后,麋君衣食无忧,修身养性,天年可期。”
    麋竺心中一动,拱手说道:“谢郭君吉言。说到修身养性,有一桩事,竺存疑已久,不知能否请教?”
    老庄心中暗喜,大肥羊上钩了。“请教谈不上,有什么事,麋君不妨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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