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虞子婴与华铘一道被暗卫“押回”皇宫之后,虞子婴便先让华铘回樗秀宫去清理一身狗血污渍,不需要她陪同,而她则单独去见了牧骊歌。
    京中遍布了牧骊歌设下的暗探,他自然一早便收到鬼蜮国来人的消息,但他却不像那些无知的民众那般惊惶失措,他虽也心中疑惑不解,却也先慎下心来处理好手头要紧之事,另外再派人前去门口处接待。
    一见到被暗卫带回的虞子婴,他便摒退四周,敛袖沉眸站起来,视线若一座山般压落在她身上,语气清淡而充满嘲讽道:“这一趟……玩得可好?”
    “牧晓凤”闻言一愣,仰头看着他。
    “我只是在城中随便‘逛逛’。”
    看牧骊歌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这下“牧晓凤”好像急了。
    “我……真的只是想逛逛而已!”“牧晓凤”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两只圆鼓鼓瞪大的眼睛就像是一只盛怒的青蛙,她特地加重“逛逛”两字的语气,就像是这样做就能撇清跟鬼蜮国闹出事来的责任。
    “牧晓凤”这种神情牧骊歌很熟悉,每当她犯错却不肯承认的时候,便会做出这种色厉内荏的模样,她总觉得若表现得盛气凌人一些,便能够吓唬跑那些能威胁到她的事情,尤其是当她犯错却找不到借口的时候。
    但她却不知道,像这种任性而天真的“游戏”,除了父皇和他会耐着性子陪着她玩之外,别人却是不会卖帐的。
    ……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稍微长大一点啊……
    “鬼蜮国的人即刻便要入宫了,你最好别再‘随便逛逛’了。”牧骊歌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连他自己都很难言喻跟理解的情绪爆发在眼前,于是他一惯温润和善的语气亦难勉变得严厉了一些。
    不可否认,他对之前的“牧晓凤”所表现出来的睿智与恰到时机的提点有所怀疑,他一直猜测她或许隐藏着某些他不知道的秘密,然后才不过转眼几个时辰,他又发现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他的皇妹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虞子婴盯着他那遥望窗外冷漠的面容,她看得出来,他是在对“牧晓凤”失望。
    然而他在失望的时候却忘记了一件事情——这样的“牧晓凤”就是他们用蜜糖跟权利制造出来的一个人,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若父亡,便是兄长之责任,他们当权者何尝对其用过心来教育,若当真用过心去教,再来谈失望亦不迟。
    别人的家务事虞子婴不想掺和,她忽略他的神情,调整一脸茫然跟无知问道:“皇兄,你知道那鬼蜮国的人来咱们瑛皇国做什么?”
    牧骊歌蹙眉正想说话,却听到一轻一重“叩叩~”两声的敲门声,接着门外传来一道焦急又略带颤音的声音。
    “陛下,鬼蜮国的怒侯、侯不等传召,已过二门,朝、朝着御书房而来了。”
    牧骊歌怔了一下,整了整披肩的锦镧长袍,对着虞子婴肃穆道:“入偏房好生待着,等一下不准出声。”
    ——
    为了表示对鬼蜮国的重视,牧骊歌并没有摆架子,而是开门亲自上前迎接挟带着风火雷电之势而来的怒侯。
    其实这并不是牧骊歌第一次接触怒,他曾在朝渊国见过怒一面,那个时候他就像友人一般站在景帝身旁。
    即使是站在景帝那种存在感极强,一个不注意便会将身旁一切事物衬得颜色尽失的人物身边,他依旧如一顶九天红火焰阳高悬于朗朗晴空之中,不容忽视。
    就如此刻一般,他带着两名近身侍卫趋步而来,一身卓尔不群的蟒袍,再加上那一柄背在身后的“帝陨”令他那轩昂魁梧的身躯如大理石雕刻出来那般线条清晰,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交叉浓密的睫毛下,有着一双像上弦月一样幽澈的眼睛,那坏坏邪恶而俊美的脸上中,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庭园两旁盛怒绽放的花景盆栽仿佛因为他脚步携带盛开的焰红火莲而尽数枯萎湮灭成片片灰烬飘舞,他那一身威震天下的气焰依旧强烈得令人心惊。
    牧骊歌迅速将面露的忌惮收敛得干干净净,便如多年的友人重逢般热情好客地上前寒喧一番。
    怒既不像景帝那般冷漠寡言,亦不像嫉那种不合群的尖酸性子,他是一个随性而为之人,他能够上一秒跟你谈笑如故,下一秒就能将你腰斩碎尸。
    而此刻,他的启动模式正好处于“与你谈笑如故”的状态,于是两人便“和和气气”地一同进了御书房,他们俩在内交谈了一会儿话,躲在偏厅的虞子婴这才明白怒这趟来瑛皇国的目的。
    他原来是为了之前她在贪婪身上顺走的那一块御令牌而来,之前牧骊歌为确定御令之事的真伪,便派人快马加鞭将令牌之事告知了景帝,却一直没等到景帝的回应,却不想,此事却等到了鬼蜮国的怒侯前来。
    怒各种旁敲侧听此事的原娓,而牧骊歌一直狐疑他的来意,亦不敢全言,则跟着他一直绕圈子。
    但虞子婴却有点明白,他或许是为了来找她。
    想必是看出牧骊歌不太愿意道出实情,怒便直接省略了一切的虚伪开场白,直接道,他此趟是来帮婪讨回那一块令牌的,并且希望瑛皇国将拿着那一块令牌自称是朝渊国御使的人交出来,由他带回朝渊国去。
    然后牧骊歌一听,却十足遗憾地摇头,道:“非孤不愿,而是怒侯来迟一步了,我们亦失去了那人的踪迹。”
    这件事情想必怒早便得到了消失,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引出下一句:“那么在她在失踪之前,她去了哪里,最后又跟谁在一起?”
    他五官轮廓明朗而深邃,犹如希腊的雕像,那总是荡漾着一抹另人眩目迷的笑意的红唇,此刻却抿紧,道出一种认真而凌厉的感觉。
    牧骊歌眸露困惑,亦着怒此刻的态度,亦为着即将接下来该如何回应才是。
    他沉吟片刻,才避轻就重道:“她是跟东皇国的嫉殿一道离开的,至于他们去哪儿,要做些什么,这种私密的事情就请怒侯恕孤不知道了。”
    怒那双笑时如晴空朗月的眸子,沉时却如炼狱血海般幽暗渗人,他即使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给人一种高贵深沉、压迫十足的感觉。
    所以牧骊歌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才能够在他的面前做到稳重而不失体态地回答。
    他们之间的谈话停滞了一会儿之后,怒才打破沉默,他深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肩,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泛着辨不清的幽光,他道:“既然人丢了,那么那块令牌呢?”
    牧骊歌见他想要那块令牌,但他却心中有想法,便笑得一脸和善道:“至于令牌的事情,孤觉得还是亲自走一趟给还景帝会更有诚意,况且孤也想知道,这有人胆敢冒认朝渊国御使一事究竟是真还是假的。”
    “难道岳帝想利用这一件事情,替自己的妹妹在朝渊国后宫谋一个好立身的位置?”怒不羁放荡地屈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一只手臂懒懒地搭在其上,他望着牧骊歌偏头弯眸一笑,眉长入鬓,嘴角的弧度却是意味不明。
    牧骊歌虽然是一只懂得伪装的狡猾狐狸,但面对一头笑着的恶狼之时,亦难勉会有一种遇到天敌的心慌,他端起一旁的茶杯,掩饰性地轻抿一口,躲开怒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灼热视线:“怒侯此言差矣,孤想自己还是有资格知道一下事情的缘由的,毕竟那名叫玄婴姑娘的‘御使大人’,可是跟孤之间渊源不浅。”
    “呵~”怒一听,分不清是讽刺还是无聊地笑了一声,便站了起来,他抖擞着清风,撑了一个懒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道出发去燕京吧。”
    “一起?”牧骊歌闻言,险些摔掉手中的茶杯。
    “对啊,我正好也要送一位公主去朝渊国,既然咱们目的地是一样的,又何必硬分成两队出发,不如就我们就一起吧。”
    什么叫硬分成,这明明就是硬凑成好不好?!
    牧骊歌嘴角一僵,很想直接拒绝,十足用力地给他否决掉这个简单令人头皮发麻的可怕提议。
    但有时候人可悲就可悲在,有勇力怒,却没有勇气发,在看到怒那不容置喙、略带危险笑意的表情时,牧骊歌除非想尝试一下被鬼蜮国的怒侯腰斩碎尸,否则他根本就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于是历史以来,鬼蜮国跟瑛皇国结伴同行上朝渊国联姻一事,便这样“友好”(苦逼)而“偷快”(痛不欲生)地决定了。
    藏在暗处看到这一切真实现况的虞子婴,默默地给牧骊歌点了一支蜡。
    其实两国能够一同去朝渊国,这一件事情虞子婴是喜闻乐见的。
    她想起了之前在西街那不经意的一眼,没有任何人察觉到,除了她。
    在高处、隔着一段很远的距离,于空中仿佛悬立着一抹虚芜浩渺而慵懒入骨的身影,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于靛蓝的晴空中划出一道优雅而静水深流的弧线。
    黑色的发映着一双漆黑的眼眸,仿若晶莹的黑曜石,清澈而含着一种七窍玲珑,距离甚远,那模糊轮廓五官虽不遍,但那白皙的肤质如同千年的古玉,无瑕,苍白,微微透明,而又有一种似雪冰凉的触感。
    明明看不清他的长相,然而他那一双淡而无色的双唇却意外清晰,它带着一抹疲软而清冷的弧度,美丽妖冶中有一种深深蛰伏的可怕……似乎正在慢慢复苏……
    惰!
    虽然仅一眼,下一秒那道身影便在她眼前消失无踪了,但虞子婴却有一种笃定的本能认出了他。
    他的出现,就像是在预告一件不可估量的阴谋又在暗处蠢蠢欲动。
    虞子婴不清楚他的目的究竟是在瑛皇国还是闺虞国……或者是朝渊国,但她却知道,他不是一个会随便现身的人。
    比起三年前尤能强撑的他,如今的他身上萦绕在四周的气数淡得几乎难以看清,每个人的命数都有时限,这说明他或许也快支撑不了多久了……
    常闻狗急了会跳墙,像他这种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折手段牺牲一切的人,眼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也很难测算得到。
    但不得不说,他的这种为了活下去与人争与天道争的拗劲跟她有些相似,所以她以已身度人人,若她命不久矣,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呢?
    ------题外话------
    卡文了啊啊啊——纠结啊——又到了这种令人想吐血的时期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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